小林护士盯着他，冷笑几声离开了。


    她最后的笑容意味不明，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那一刻她想杀死自己。


    东京市立医院啊……能担任主任位子，怎么可能有普通人……


    坐了将近二十分钟，急救室门打开了，秋田医生走出来。


    她摘下口罩，叹了口气，眉宇间充满疲惫。


    “怎么样？”藤原优走过去。


    “小林那家伙的老师确实厉害，琴美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不过……依然不容乐观，剩下的时间……七年变成六年。”


    秋田医生说完，留下一句“还有事”离开了。


    藤原优独自站在急救室门前，承受从门廊冲进来的冷风。


    四肢逐渐冰凉，身体发颤，虽然很冷，但他的内心，却犹如坠入谷底一般，充斥绝望死寂。


    没记错的话，梦境中，清吉琴美会在大学毕业那年死去，而现在……她寿命正在逐渐缩短。


    “您好，先生，请让一下。”


    一道淡漠的女声，打断了藤原优思绪。


    他抬起头，看到一位护士站在面前，她身后，三名护士推着清吉琴美出来。


    藤原优急忙退后，让她们通过。


    咕噜咕噜！


    黑夜寂静的医院走廊，推车轮子转动的声音，异常响亮。


    医院外，已经掉光叶子的树杈，狰狞地随风舞动着，划过玻璃，发出“滋啦——”声。


    藤原优紧跟在几位护士身后。


    咔嚓！


    他们走到一个病房前，打开门。


    推车进去，几位护士一起把少女抬到病床，戴上氧气瓶，打好点滴。


    就这样，上午活蹦乱跳的清吉琴美，现在已经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她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如果不是氧气罩内壁不断起雾，真以为这躺的是一具尸体。


    护士们整理好医疗用具，留下一句“家属不要打扰病人”，关灯离开了。


    藤原优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


    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他却只感觉经历了几分钟，像时间旅行，跨过经历，直接来到结果。


    “嗯……”


    病床上，清吉琴美嘴巴微动。


    藤原优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望向沐浴着月光的少女。


    他走过去，蹲下身体，小声说：


    “清吉同学，对不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但这样可以让内心的罪责感减弱一些。


    清吉琴美病情趋近后期，就算今天没惹她生气，也会在某个时间发病，演变成这副局面。


    但……还是想道歉。


    藤原优这样想着，抬起头。


    她还是纹丝不动躺在病床上的模样，侧脸细腻的肌肤，在月光下散发羊脂般的洁白。


    依旧沉睡，刚才的声音仿佛是错觉。


    嗡嗡嗡！


    藤原优掏出手机，查看新消息。


    “星野礼奈：优在哪？还不回家？”


    屏幕散发惨白的光，映在藤原优疲倦的脸上。


    “藤原优：不回去了，清吉同学生病送到医院了，我在这里陪着她。”


    他这次没选择说谎。


    “星野礼奈：什么？！有病了！才过去多长时间啊，难道是因为下午……”


    “藤原优：不，不是因为礼奈。清吉琴美本来就有旧疾，所以才会突然这样。总之，礼奈先睡吧，我今晚可能不回去。”


    “星野礼奈：那……优注意完全。”


    “藤原优：我会的。礼奈，晚安。”


    “星野礼奈：晚安。”


    藤原优收起手机，重新看向病床，突然发现她的小手指在轻轻颤动。


    “清吉同学，醒了吗？”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


    清吉琴美紧闭双目，没有回答。


    藤原优情不自禁伸出手，触碰她刚才颤动的小手指。


    几乎是碰到的一瞬间，她食指、拇指捏住藤原优探出的手掌，像出生的婴儿抓住母亲的手一样，她紧攥着他的手。


    藤原优内心诧异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害怕了……吗？”他问。


    没得到回应，手掌传来微微压感。


    下一秒，藤原优看到了至今十八年人生中，让他心灵颤抖的一幕。


    如水般倾洒的月光下，少女薄如蝉翼的睫毛轻轻颤抖，裂开一道缝隙，慢慢掀开，露出清澈宛如山泉水的双眸。


    眼眸深处，映着他的脸。


    她嘴无声张合几下，攥紧藤原优五指。


    “……我在这里，不会离开。先休息吧，清吉同学。”


    “……”


    清吉琴美点头，幅度微小到几乎看不清，她闭上双眼，病房很快传出鼾声。


    藤原优紧随其后，合上眼。


    ‘开始梦境。’


    【叮——！】


    【细节梦境开始，需要消耗10情绪点！】


    【是/否开始？】


    ‘是。’


    【叮——！】


    【梦境载入中……】


    【异常！异常！异常！】


    【检测到“她”身体状态可以开始梦境！已恢复“她”身份！】


    眼前一阵白光，随后是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藤原优感觉到周围温度隐隐升高，睁开眼，是熟悉的漆黑电影院。


    前方巨大荧幕开始显现画面。


    【毕业后，您和清吉琴美结婚了。】


    等等！


    结婚了？


    怎么回事？


    这次模拟，藤原优不对少女存活抱有希望，而是想尽力寻求救治她病灶的方法。


    为此，之前定下的，好好补偿早景美夕和女儿计划，也要暂时搁置。


    结果观看梦境的一瞬间，就告诉他，清吉琴美没死。


    她活下来了！


    与此同时，梦境似乎和他心灵感应般，显现出一幅婚纱照。


    【俊秀的新郎，坐在点缀着鲜花、繁星的白色椅子上；而新娘却躺在病床上，穿着病服，剃光了头发，面容毫无血色，神情虚弱。】


    【即使如此，新郎绽放着开朗的笑容，新娘同样。只是不同于新郎，新娘虽然笑着，但是那双眼睛却散发一股淡淡的歉意。】


    这是一幅幸福的婚纱照。


    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传递出的情感，丝毫不亚于生活十几年的情侣。


    藤原优看着婚纱照，不禁想：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幸福？


    荧幕画面继续变换。


    【结婚的日子是四月，草长莺飞，淡粉色樱花飘落的季节。】


    【您手捧鲜花，“她”坐在轮椅上，被你们的好友，兼伴娘早景美夕推到婚礼舞台上。】


    【主持人用高昂的声音，讲述你们的故事。】


    【您静静倾听，望着台下一排排嘉宾，他们有的是您亲人，有的是您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平时就算再不对付的人，在这时，也对您献上祝福的目光。】


    【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一步，向对方许下诺言，并戴上婚戒。】


    【那时，樱花瓣落到她侧脸，您不禁想：‘樱花飘落的速度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