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动着身体，废了好大劲才把小胳膊从被子里拽出来，又晃了好几下才碰到李桂梅的手。


    她努力的，使出了吃奶的劲，终于拉住李桂梅一根手指头。


    李桂梅正愁眉苦脸的垂着头，大概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让她把眼泪哭干了。


    听着他们为了自己争吵，心里虽然委屈，却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眼珠子干涩的厉害。


    忽然感到婴儿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手指头，还用力的拽。


    她不明所以的顺着她把手伸过去，手腕上的手表露了出来。


    亮晶晶的表盘在她眼前一晃，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的亮了。


    这块上海牌的手表，是结婚的时候她爹攒了三个月的工资才买到的。


    当时就把陈淑芳气了够呛，说老两口胳膊肘往外拐，只顾闺女不顾儿子，好东西都给了外人。


    老李头许诺过几年再给她买一块，才算罢休。


    可没过两年就赶上老四李桂宝跟着媳妇回城买房子用钱，大女儿李桂香治病又用了一部分钱。


    三两下把老两口的积蓄花光，随着时间推移给陈淑芳买手表的事也就被淡忘了。


    女人爱美，有虚荣心，别人忘了，陈淑芳可一直没忘了这回事。


    把手表给她？


    李桂梅真心舍不得。


    秦燕姝看出她的犹豫，又使劲拽了拽她的手指头。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老妈，别犹豫，给她！


    李桂梅的视线顺着表盘挪到婴儿纤细的手指上，若有所思。


    难道孩子在暗示她？


    老妈，自信点，把“难道”去掉。


    秦燕姝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看着李桂梅。


    真希望她们母女连心，能互相听到对方的想法。


    李桂梅也认真的打量着秦燕姝，越看越觉得孩子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她的女儿绝对是个天才。


    嗯，肯定是。


    “咳咳，”李桂梅打定了主意，清了清嗓子。


    陈淑芳和李桂银暂停了争吵，看了过来。


    “三嫂，我知道回来给家里得添不少麻烦，我们娘几个不能白吃白喝，我暂时手里没太多钱，三嫂要是不嫌弃，我就拿手表顶上。中不？”


    “桂梅，你这出的是啥事？好像我讹你手表似的，”陈淑芳嘴上这么说，可雀跃的眼神却藏不住。


    李桂银一撇嘴，“见钱眼开！”


    “二哥，”李桂梅用眼神制止李桂银。


    “哼，二妹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就是开明讲道理。”陈淑芬美滋滋的去接手表。


    李桂梅不舍的拽着表带，陈淑芳得了便宜卖乖，说道：“桂梅，三嫂不是贪小便宜的人，等建国来接你，再拿钱把表换回去呗！”


    “嗯，谢谢三嫂。”


    李桂梅心里明白舍出一块表，换来在娘家的安宁值得了。


    就这么在李家磨坊住下，前两天大多数时间秦燕姝都呼呼大睡，偶尔醒着的时候李桂梅会喂她喝一点温开水。


    到了第三天晚上，秦燕姝终于被饿醒了，肚子里呼噜噜作响。


    她好饿啊！


    好想吃东西，烤肉、汉堡、大盘鸡、海参、鲍鱼、佛跳墙……


    各种美食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循环。


    可是，身为一个小婴儿，她的食物只有一种——奶！


    李桂梅生完孩子生气又窝火，情绪不好，营养不足，根本没有奶。


    即便如此，她也努力的尝试母乳，认为只要孩子多吮吸，总会吃出奶来。


    但秦燕姝却非常抗拒这件事，只要李桂梅掀开衣服，她立马闭眼闭嘴。


    试了几回，李桂梅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不再勉强喂奶。


    但也因此更多了一份担心，怕把秦燕姝饿坏了。


    秦燕姝的小肚肚咕噜噜的又响了一通，她不由的吧唧吧唧小嘴。


    听到动静李桂梅马上看过来，自责道：“宝宝饿了吧？都怪妈妈不好，让宝宝饿肚子。”


    “三丫醒啦？”老李太太擦擦手凑过来，一看见秦燕姝的小脸就笑得眯起了眼。


    “三丫长得可真俊，瞅瞅她这眼睛好像比嘴都大呢！”


    李桂梅纠正道：“妈，她是老四，老三……”


    “我知道，知道，我老外孙饿了吧？咋整呢？”老李太太瞅一眼削瘦的李桂梅，心疼不已。


    李桂梅也倍感无奈，提议道：“妈，给她熬点米汤试试呢？”


    “唉，这么点光喝米汤也没营养啊。”老李太太转头看向坐在北炕的陈淑芳。


    陈淑芳生二胎的时候也是奶水不足，特意托人从县城买的乳粉，她女儿都两生日了，还天天喝乳粉不吃饭。


    这要是把乳粉给秦燕姝喝一点儿……


    但李桂梅不好意思开口。


    正在炕上玩的李晓光朝着陈淑芳问道：“妈，把胖丫的乳粉给小妹喝呗？”


    陈淑芳使劲剜了他一眼，抱怨道：“你爸这个月的工资还没邮回来，胖丫眼瞅断粮了。”


    这么说着，还刻意把装乳粉的铁罐子敲得叮咚三响。


    老李太太无奈的收回目光和李桂梅对视了一眼，“桂梅，老王家媳妇前天生了，我去看看她奶水足不？”


    “行，妈你去试试吧！”李桂梅点点头。


    老李太太刚出门，李桂银就走了进来。


    “二妹，我捞了几条鲫鱼瓜子让妈给你熬汤喝。你得多吃多喝才有奶。”


    听了他的话，陈淑芳揶揄道：“二哥想的真周到，我生孩子的时候可没这待遇。”


    “这玩意你要眼红谁都没招，你又不是我妹妹。”李桂银可没让着她，他还因为那块表的事生闷气。


    一句话把陈淑芳噎了够呛，抱起孩子往外走，又看见自家的儿子正在炕尾跟秦亚男和秦胜男玩嘎拉哈。


    气呼呼的召唤道：“小光，跟我出去溜达去，别玩了。”


    “妈，我再玩一会儿。”李晓光不乐意。


    陈淑芳吼道：“玩、玩、玩、就知道玩，我招呼你都不听是不是？”


    眼瞅她脸色不好，李晓光赶紧下地，秦亚男和秦胜男也不敢做声。


    “二妹，你别跟她生气，养好自个的身体要紧。”李桂银劝道。


    李桂梅勉强的笑了笑，心里不是滋味。


    没多时，老李太太愁眉苦脸的回来了。


    “老王家那儿媳妇白长那么大体格了，都没多少奶，孩子饿的呱呱叫唤。”


    “我老外女能吃点啥呀？也不能一直饿着啊！”李桂银也跟着犯难。


    这么多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吃饭问题发愁，秦燕姝觉得很暖心。


    但在八十年代，奶粉是很精贵的，就算去县城也不能轻易买到。除了吃母乳，很难找到其他替代品。


    难道还让她这么点就开始喝稀粥？


    得好好想想怎么解决吃饭问题。


    这几次醒过来也没见到大橘猫，不知道它跑到哪去了。


    秦燕姝还很恶趣味的想，司夜那么有个性的老鬼，现在住在猫身上，饿肚子的时候会不会去抓老鼠吃？


    熬到了下午，秦燕姝觉得自己饿的快要灵魂出窍了，头顶忽然传来司夜的声音。


    “你醒了？”


    “嗯，”秦燕姝恹恹的开口，“我好饿啊！”


    大橘猫轻手轻脚的跳到她身边，低着头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找你妈去呀！”


    “我才不要，”秦燕姝傲娇的嘟着小嘴，大橘猫歪了歪脑袋。


    “不找你妈你能吃什么？无齿的小家伙！”


    秦燕姝看见大橘猫弯着嘴角，一脸的嘲弄。


    可她现在连开玩笑的力气都没有，“你帮我弄点吃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