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


    云砾的声音响起后, 胡牛壮更高兴了。


    他咧着嘴巴，朝云影露出一个笑容。


    明晃晃的。


    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完全足够将他的心情传达给云影。


    他开心, 他还想和云影说, 他并没有打扰到云砾休息，云砾都让他过去了。


    云影这才将刚才捂住胡牛壮嘴巴的阴影收起。


    他看起来有点生气，似乎觉得自己有心要帮云砾拦住打扰云砾的人，偏偏云砾自己又将人喊了过去。


    但对上胡牛壮那灿烂、还没有丝毫恶意的笑容后, 云影那点不满又发泄不出来。


    他再看到云砾真的很认真地检查胡牛壮带过来的叶子，还连连点头后，云影更没别的心思了, 立刻又凑了过去, 一起看着那些叶子。


    有一些叶子大, 有一些小。大的比一张A4纸还大。不过不管哪一种叶子，看上去都碧绿可爱。


    “还有，师父，你让我搜集的其他叶子，我也搜集来了！”


    胡牛壮再献宝一样取出一袋子其他树叶。


    “师父, 我还帮你将各种树叶都搜集了一些，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我们村子里我只要能找到的叶子, 我全部给你找一遍了！”


    袋子很大，不过并不重。


    毕竟全是树叶，哪怕是湿叶子, 也不会太重。


    只不过云砾看这些树叶的眼神变得颇为怪异。


    “壮子, 你怎么会想到给我带这些的？”


    明明带过来的时候很不方便，但还是带了。


    如果说带不方便，那搜集的过程, 可要比带的过程更不方便了。


    胡牛壮挠着脑袋，嘿嘿直笑。


    “师父，这个……我们村也有人在自然公园工作的。”


    得了，都不用胡牛壮再解释，云砾已经懂了。


    “对了，师父，你之前弄的那个希望火炬？”胡牛壮双眼亮晶晶的，“好吃的不？只是这些树叶，真的能吃吗？如果长期吃这些，会怎样？”


    胡牛壮越问，越显得狂热。


    云砾只能没好气地伸手，拍了一下他脑袋。


    “这么好奇？算了，你过来亲眼看看，等会儿你也尝一尝。不过我先说好，我也不保证能不能再做出来。”


    如果重做，他多半已经不需要用到兽血。


    但是胡牛壮摘过来的这些都是普通树叶，根本没有他之前制作希望火炬时所蕴藏的情绪，因此云砾并不保证，自己能否再将希望火炬复制出来。


    或者他能再将叶子加进去一去煮，然后煮成树叶果冻，但缺乏了情绪，就连原材料也发生了微妙差异，结果会变成怎样？


    云砾略为好奇。


    “好！”胡牛壮兴奋得摩拳擦掌。


    云影眼珠子转了转，默默地往云砾身边靠近了些，那意思，分明说，云砾要做什么，他也要跟着去。


    时间还没到晚上，他可以不留在餐厅。


    升到二星后的餐厅厨房已经进一步扩大，哪怕一次性需要招呼的客人数量增加，需要出菜的数量也增加了，但依旧能维持住。


    但云砾也没打算再自家餐厅厨房研究新的特殊菜谱。


    他让胡牛壮先去后山菜园里收拾一下，将简易的炉灶搭建起来，他则趁这个时间先玩了两把木头人，为餐厅增添新的木头人员工。


    至于后山菜园这边，他不打算再去挑战投壶游戏赢石人了，不过有云影帮他。


    哪怕他什么都没说，云影都已经提前将石人的问题解决妥当，再加上菜园目前还没有扩大，所以石人数量依旧充足。


    等云砾玩完木头人游戏，胡牛壮在菜园里的准备工作也完成了。


    大锅已经被放到炉灶上，水也烧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水泡从锅底冒出，慢慢地升到了上方。


    云砾开始往里面洒树叶。


    他搅拌着。


    在他体内流转着的特殊力量随着他搅拌的动作，一点点地渗入到锅里。


    锅中的树叶确实发生着变化，胡牛壮和云影都看得相当起劲，云影甚至都不知不觉地缩短了和胡牛壮的距离。


    两人只顾看大锅里的叶子是怎么从固体办成近乎流体的状态，忽略了云砾的表情变化。


    云砾则不知不觉间，已紧紧皱起眉。


    不行。


    无论他现在弄出来的这锅东西外表和他之前弄出来的怎么相似，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它俩并非同一样东西。


    他现在熬的，只是树叶水。


    如果制作工艺变一变，说不定还有可能弄成纸张……但它绝对无法变成自然公园中可入口的希望火炬。


    当时，肯定还发生了某些变化。


    云砾不由再一次想到自然公园里那些树木身上掺杂着的情绪。


    除了环境之类的变量，两锅东西最大的差异，也只有那些树木的绝望情绪了。


    可真的只是将这些情绪融进去，就能让这锅东西发生变化？


    云砾越想越摸不着头绪。


    蓦地，一声嬉笑在他耳边响起。


    他隐约地听到了一道声音。


    “我在这里呀！”


    好似有什么在朝他招手。


    “你来呀！”


    那声音离得远了一些，却又停了下来，恍若在等他靠近。


    云砾听到了更清晰的招呼声。


    “你快过来呀，你之前就该跟我走啦。”


    约莫只要一两岁大、只穿了一件红色可爱小肚兜，头发也只用一根红头绳扎在头顶的小孩子飘到了云砾眼前。


    云砾还能看到自己搅拌着的锅。


    但锅的上面飘着浓浓的水汽。


    这些水汽阻隔着云砾的视线，一时间竟让云砾分不清自己看到的事真正的锅中飘起的水汽，还是无意识中闯入的怪诞幻境里、足以影响他感知的物体。


    那小孩还有像莲藕一样肉乎乎又莹润可爱的四肢。他的手腕、脚腕处都有着一圈黑色，他的脖子上也有。


    这五圈黑色看起来很规整，只不过也令人分不清究竟是他皮肤自带了这样的诡异黑印，还是黑印其实是他身上的饰品。


    他双耳上则有着耳夹，其上夹着两个像是角一样的东西，往外生长着。这两个耳夹形成的角则是水晶状的，莹润有光。


    小孩子眼睛很大、但只有空洞的眼白。


    他的唇很红，仿佛刚刚涂过了血。


    “你不是早就该要跟我走的吗？你为什么还不走呀？”


    小孩子的声音不断地钻进云砾耳朵里。


    他还朝云砾伸出手，试图将云砾抓走。


    云砾继续搅拌锅里的东西。


    他和小天赋之间的联系变淡了。


    这感觉，他还记得。


    他下线后，他也会失去和小天赋的联系，但和现在不同。


    他此刻的感觉，更贴近当日他要进入时空交错之海前产生的感受。


    离那片海越近，他与小天赋的联系就越淡。


    而现在，红肚兜小孩子一出现，他也要失去和小天赋的联系了。


    锅里的东西越来越粘稠，也逐渐出现了凝固的迹象，可是没有云砾之前看到的火光。


    云砾心底忽然添了几分明悟。


    希望火炬最重要的，其实是希望力量在锅中形成的火。


    有那朵火，才能算真正的希望火炬。


    哪怕他在制作菜肴时用的是其他材料，就能烹饪方法都已发生巨大改变，只要他能留住那火，就能算他做出一道成功的特殊菜肴。


    他已经掌握的其他特殊菜谱，也和希望火炬一样，真正重要的，只是菜谱上附加的能力。


    拍黄瓜附带的增加力量效果，不一定只有拍黄瓜才生效，他掌握到了核心，那就哪怕他拍的事姜、蒜、肉，什么都行。就算他改变了拍的形式，转而将肉捶成肉泥，最终结果也能不发生任何改变。


    至于酱油炒鸡蛋的核心，是他的回忆。这一道菜，其实和他后来掌握的油炸鬼中的附灵技能很像，都是将情绪融入菜中。只不过前者是他自己的经历，是他可以独立产生的情绪，所以他制作起来简单。而后者，还需要他从外界搜集情绪，就凭空添了难度。


    也正因此，他才会那么轻易地掌握油炸鬼菜谱。他其实早就无意中掌握了这一道菜的前置技能。


    这像金字塔。附灵技能是整座塔，而酱油炒鸡蛋的融情，就是塔的一部分基座。他早已无意识地开始搭建基座，后来要搭建完整的塔，才会显得那般轻易。但也没那么容易。要没有小天赋的帮助，要没有一点巧合，他或许同样需要花费很长时间。


    “咿呀？”又是一声小孩叫声响起。


    还被红肚兜小孩蛊惑自己跟过去的叫声影响着的云砾听到这声音后，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新听到的小孩叫声和红肚兜小孩的叫声有些相似，但他觉得新出现的小孩叫声更熟悉。


    “云老板？”新出现的小孩叫声奶声奶气的，又有些焦急，“云老板，你看什么呀？坏！他是坏蛋，坏蛋！要打坏蛋！”


    新出现的小孩叫得太响亮了。


    原本正依靠专注盯着锅里东西来减轻红肚兜小孩对自己的影响的云砾都不由得看了过去。


    这一看，云砾看清楚了。


    过来的是被郑平抱着的小蘑菇人。哦，这孩子现在已经有了大名，就叫雁南。


    雁南不断朝云砾晃动着手臂。


    明明他的长相和红肚兜小孩有很大差异，偏偏云砾看着他，就觉得他的模样与红肚兜小孩的模样逐渐重叠。


    只是稍微地将注意力从锅中挪开，云砾就发现，自己看到的周围的景象也有了极大不同。


    他人还在菜园。


    他烧着的锅还是那模样。


    云影……没啥变化，只是云影身边包围了一层阴影。那些翻涌的阴影像从远方怒吼着袭来的厚重云层。而阴影的周围、胡牛壮、郑平、雁南等人身后，则似乎是大片翻涌的海。


    海与天相连。


    海浪翻涌、云影身边那些阴影，就成了云层密布的天。


    海似乎要将天包裹，然后海里多出了无数游动的怪物。


    云砾只觉自己又回到了时空交错之海。


    而且这一次，没有岛鱼，没有殷凡、乌成等人，只有他。


    不，还有云影。


    胡牛壮等人都要变成海里怪物的模样了，只剩恍若被云层包裹着的云影，依旧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