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习惯？”胡牛壮立刻笑了, “师父，您要说别的，那我, 还有我家人可能会不习惯, 但和牛有关的，我们吃啥、怎么吃都能习惯！”


    他之前试着在家里做的酸浆面就让他家人吃得一脸怀疑, 但和牛肉有关的, 胡牛壮怎么都不觉得自己家人会无法适应。


    云砾看着胡牛壮此时的模样, 情不自禁地微笑。


    “希望如此。”


    云砾这四个字说得很轻。


    胡牛壮没听清楚。


    “啥？师父，你刚才说什么了？”


    云砾已笑着摇头, 转而去买别的食材。


    牛肉用胡牛壮家里的，品质有保证。水萝卜、胡萝卜、菠菜、豆芽之类的配菜, 厨房里就有, 不需要额外准备。


    但云砾准备做两份生拌牛肉, 其中一份加蔬菜, 另一份加鸭梨。


    这两种的做法不同, 最后吃起来的口感也会大不相同。


    加蔬菜的，要将牛肉里的血水用盐和白醋杀出来，原本红润的牛肉, 会变白一些, 菜中还有胡萝卜丝、菠菜、豆芽之类的调色, 看起来蔬菜的分量比牛肉更多。这牛肉也应该切片，而不像配鸭梨的牛肉切丝。


    没有了血红色的牛肉成片地在丝状的配菜、切成小段的菠菜、豆芽间门, 其颜色并不明亮，但因为形状最特别，一眼就能被分辨出来。


    整道菜的色泽也丰富，用油封着, 所以配菜多，也不会满盘子的水，看着就干净清爽。


    但装菜的碟子上不见多少配菜渗出来的水分，不代表菜里含水量就低，只要吃上一口，就能吃出鲜嫩多汁。


    这里的牛肉看着生，其实采用的是“醋熟”的烹饪方法，借助酸性物质让蛋白质变性成熟，再加上血水都被杀出来了，并不会让人觉得怎么腥膻。


    牛肉在切片之前要切去筋膜之类，所以吃起来的口感更为细嫩，即便还保留了牛肉原有的韧劲，富含牛肉独有的风味，但只要切的时候能记住顶丝切，吃起来就不会费劲。


    倘若不刻意夹某一种食材，只是一大筷子地夹起来，豆芽的脆、菠菜的微软、胡萝卜的干爽、水萝卜的水灵，都能一次性尝到，再有佐料的胡椒、红油淡淡辛辣，牛肉片散发出的醋香，更清爽可口了。


    调味料加得并不算多，只放盐、糖这样基本的，再配上少许胡椒粉，连生抽都只放一点，堪堪拌在所有食材表面，让整道菜的味道层次更为丰富。


    至于配鸭梨的生拌牛肉丝，则还要将牛肉冷冻。再加上甜的鸭梨，这道菜的整体口感就偏鲜甜，吃的时候冰凉沁甜，给人甜品似的感觉，要吃得慢些，说不定都要担心牛肉会不会就这样融化了。


    胡牛壮的家人没让云砾久等，很快就将云砾需要的肉送过来了。


    生拌牛肉丝还需要冰冻，做起来的速度慢一些。


    云砾先将一部分去掉筋膜的牛外脊肉放冰箱里冷冻着，然后做生拌牛肉片。


    胡牛壮家人送来的牛肉数量多，云砾加上配菜，足足拌好了两大盆。


    胡牛壮一直在旁边看着，刚开始还一边看一边点头，思考着云砾等会儿可能采用的做法。


    云砾做的时候，其实也有和他解释，告诉他为什么要先用盐和醋腌制牛肉片，只是胡牛壮非要等到云砾将生牛肉放进盆里一起拌匀，还表示能这样端出去了，他才猛地意识到，这次吃的就是生牛肉。


    他张大着嘴巴，指指盆，指指自己，好半晌才能结结巴巴地说出几个字。


    “就、就这样？不、不煮了？”


    云砾点头。


    “就这样。”


    胡牛壮傻眼了。


    云砾自己端起了一盆，再示意他端起另一盆，跟着出去。


    大堂中，闵诚瀚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云砾一将东西端出来，他就早早操起筷子，做足准备工作，随时能夹起菜肴送嘴里。


    后出来的胡牛壮将自己端着那盆也放桌上了，神情还颇为恍惚。


    生吃牛肉……真的没问题？


    毫不知情的闵诚瀚大嚼特嚼，吃得特别香，胡牛壮刚刚生出的少许怀疑，就这样散得差不多了。


    别人能吃，那他也吃一口，应该没关系吧？


    然而任他怎么给自己做足心理准备，等他真要往盆里伸筷子时，他的手还是有些颤，不知不觉地，手就偏了，连一块牛肉都没有夹起来，光顾着夹蔬菜去了。


    很好吃。


    拌菜外面有油分，但吃着一点都不觉得油腻，随便咬一口，就感觉到汁水在口腔里爆开，带来清爽滋味。


    再有闵诚瀚和小山都吃得欢，胡牛壮越发蠢蠢欲动。


    只尝一口牛肉，应该没问题吧？


    只是一片，哪怕真的不适应这种口感，也能第一时间门咽下去吧？


    而且他之前还在云砾面前说，只要是牛肉做的，自己都可以接受！可现在，怎么就表现成这样了呢？


    不行，必须尝一口。


    只是一口，胡牛壮就惊奇地瞪圆了眼。


    这和他想象的味道完全不同！


    没有任何的腥膻味道，这还在他预期内。但牛肉爆汁时的鲜嫩口感，还有淡淡酸味形成的刺激，还有牛肉自身散发出的甜香……这些都混合起来后，怎么能这么好吃！


    肉原来能这么甜的吗？


    这……忽然好后悔为什么之前没有多吃几片！


    配菜量也多，因此别看桌上有两大盆，但真正能入口的牛肉的量并没有这么多。


    闵诚瀚和小山吃得早、吃得快，那他……


    胡牛壮果断加快进食速度。


    底线一经突破，那就啥问题都没了，吃就行！


    云砾没吃多少，就悄然回了厨房。


    还有一道生拌牛肉丝呢。


    冷冻过的牛肉再切丝，端上去的时候，肉里面还有没完全化掉的小冰渣。只待食客将肉丝送进嘴里，冰渣随之化开，肉丝给人的入口即化感更强了。


    冷冻过的肉再化冻，其口感会发生变化，肉里的水分结冰时膨胀，将细胞涨破了，哪怕肉解冻了，细胞都不会再恢复，肉随之变得易烂。若要烹饪别的菜肴，这口感变化会成为缺点。可这道甜品般感觉的生拌牛肉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所以必须有冷冻环节。


    梨也要切丝，然后铺地，最上面放牛肉丝。


    牛肉丝还要用蛋黄拌过，在肉丝与肉丝之间增加了一点粘稠度，也让一条条肉丝看起来更明显些。


    云砾忙完，将牛肉丝端出去时，就看到风翎也来了。


    只是这会儿的风翎，与他往日见到的略有不同。


    长长的蛇信自风翎口中吐出，深深戳进一个大面碗里。


    蛇信一卷，就有许多食物进入他嘴里。


    云里完全没见到风翎有任何咀嚼动作。


    风翎只是在吞东西，将面碗里的全部吞进去。


    闵诚瀚则在帮风翎往面碗里添加食物，加的全是云砾之前做的生拌牛肉。


    猛然，风翎黑红渐变色的蛇信直冲往云砾端出来的东西。


    只是蛇信硬生生在距离云砾不到半米的距离，就停住了，然后快速往回收。


    风翎收回的速度太快，蛇信甚至差点打到自己。


    他眼底这会儿都变红了，脸上的蛇柳叶片纹路愈发清晰。


    隔着些许距离，云砾都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他仿佛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云砾心中一动，快速放下自己端出来的生拌牛肉丝。


    “风翎，都给你。”


    他第一次做生食，也第一次见到风翎这模样，难保没有什么联系。


    肩膀轻幅度、高频率抽动着的风翎一听到云砾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


    他蛇信再次飞出，将不少生拌牛肉丝直接卷进自己嘴里。


    之前的生拌牛肉片牛肉看着不多，配菜多，即便里头也有切片与切丝的区别，依旧改不了风翎之前每次吃东西，总要多吃不少配菜的事实。


    这回的生拌牛肉丝，牛肉与梨的区分度比较高，风翎就能更精准地吃到牛肉了。


    闵诚瀚啧道：“这盘菜不用要了，全给风翎吧。”


    都被蛇信这样卷过了，也就小山可能不嫌弃地继续吃。


    他感慨完，就扭头关心云砾。


    “小砾，没被吓着吧？”


    风翎吃得急，可他听到这话后，他的目光就偏了偏，从牛肉转向云砾。


    只可惜风翎还处于异常状态，眼底的红都没完全褪去，他这样看云砾，只会让云砾怀疑，自己也成了被风翎看中的食物。


    云砾借着走向闵诚瀚的动作，悄悄让自己身体偏一偏，好让风翎直勾勾的视线没真成直线状落到他身上。


    他动，风翎竟也跟着动。


    云砾放弃挣扎。


    被看就被看吧，别真的被吃就行。


    “叔，啥情况？”


    “血食动物闻到血腥味，不小心失控了。”闵诚瀚呵地一笑，“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注意过，风翎经常培养微型盆栽蛇柳，只要有点空闲时间门，又不够用来研究其他需要耗费太多精力的东西，他就喜欢摆弄他随身携带的蛇柳盆栽，硬要让蛇柳也长成普通柳树的样子。”


    蛇柳的主树干是红色的，蛇柳叶的边缘也有红线。


    风翎就像让蛇柳这些典型特征都褪去，非要保留什么，也只可保留蛇信。


    “风翎本体与蛇柳有关，他和蛇柳一样，都是血食动物，有些时候需要直接饮血、吃生血食，才能维持理智。只不过风翎不大喜欢这样做，所以总想找办法摆脱自己的天然习性。


    “他拿盆栽蛇柳实验过很多次，都实验不出合适的办法，让蛇柳改习性，他只能压制自己，等到啥时候压制不住了，再尝一点生血的血腥味。


    “可巧，你今天做的就是生肉，正好刺激到了已经快自我压制到极限的他，他就直接爆发了。”


    吃完了云砾端出来的所有生拌牛肉丝，只差梨丝没吃的风翎也终于缓过来了。


    他双眼恢复正常，脸上花纹褪去大半，只剩朦朦胧胧的一点。


    但他双颊还透着薄薄的绯红。


    结合他刚才的异常，云砾差点分不清他依旧处于嗜血状态，还是羞赧到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