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了。”慢悠悠地喝够了汤的殷凡终于肯开口劝架了, “乌成，闵诚瀚，你俩都不敢真的动手, 这样打有什么意思？又打不死人。”


    乌成要顾忌打起来之后，招惹来管理司的人。


    便是刚才这样有分寸地出招，乌成和殷凡都能感觉到，一直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的阎祚、阎佑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只要乌成敢释放更强的力量，阎祚和阎佑就能第一时间赶来。


    至于闵诚瀚，则担心全力施展之下，顾不上一旁的云砾, 因此也不敢打得多厉害，


    哪怕殷凡这样说了，乌成依旧没停手的打算。


    殷凡轻呵一声, 漫不经心地问：“还是说你真的想见彭十安一面, 让彭十安将你做成烤乌鸦？”


    噼啪！


    翅膀扇在长袍上的声音响起。


    殷凡这句话的威力强得乌成立刻舍弃了闵诚瀚, 用翅膀狠狠扇向殷凡。


    然而殷凡早在开口前就有准备，轻轻松松一甩袖子, 就用长袍挡住了他的翅膀。


    乌成借着殷凡的袖风飞出好一段距离，再落地时，已然变回人形。


    他理了理自己披着的羽毛大氅。


    “我说殷凡，你拆穿我有什么好处？要是真的能将云砾拐到里世界, 不是对你也有好处的事么？好歹不用我们看直播的时候，只看着别人能去云砾那里吃饭, 我们还要继续吃那种玩意！”


    他说完，都不等殷凡回答，就对着云砾展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彬彬有礼的笑容。


    “云砾，我可是很认真的。你做出来的食物能去污染吧？那你与其留在表世界, 还不如跟我去里世界？在里世界，才有足够多的、被污染了的人，供你实验你想做的各种各样菜式啊。既然你也有掌控里世界美食街一号店的野心，何不现在就开始？”


    云砾唇角轻勾。


    “乌成先生莫非真的想被做成烤乌鸦？”


    乌成脸色遽变。


    倘若只是云砾一句威胁，乌成还不至于有这么夸张的反应。


    刚才殷凡也说了类似的话，云砾完全有可能只是借殷凡的话来堵他。


    然而云砾说话时，眸底隐隐倒影出一面飘扬的幡旗。


    硕大的“十”字，在旗帜最中央，随风起舞。


    哪怕幡旗周围是遍布的迷雾，这“十”字依旧清晰。


    幡旗的样子，确确实实是彭十安在里世界的标志。


    纵然云砾眼底景象转瞬就恢复正常，乌成依旧忘不掉刚才的心悸。


    他冷哼一声。


    “那就算了。殷凡，我回去了，你呢？”


    看到殷凡摇头，乌成也不多话，径自化作乌鸦的样子，振翅一飞，在空中掠过长长弧线，继而消失在天际。


    殷凡缓步走向云砾。


    不过看到闵诚瀚又一次拦在云砾面前后，他停了下来，淡淡道：“我只是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才想过来问一声。云砾，如果你真的接触过那东西，我劝你不要乱来。我们遗失的那玩意，和你能从表世界的渠道认知到的不同。我不想看着我的手下守着的东西失控，才特意提醒你一声。”


    他说完，也不看云砾是何反应，转身就走。


    他越走，身影越是虚幻，恍若就这样步入另一个空间。


    乌成和殷凡都走了，闵诚瀚活动一下手腕，就将目光投向齐慈。


    一卷用绳子捆住的羊皮卷凌空抛来。


    胡牛壮下意识地担心是齐慈在恼怒之下攻击云砾，都想伸手帮云砾接住这玩意了。


    可云砾伸手的速度竟然比胡牛壮还快了一些。


    齐慈闷闷道：“这就是我家的祖传菜谱。我知道我家那混账小子和你的约定后，就将东西从他那里要了回来。”


    云砾不看羊皮卷里的内容，便对齐慈微微颔首。


    “多谢。”


    他再对着闵诚瀚和胡牛壮一笑。


    “我们走吧。”


    云砾不检查的举动让齐慈脸色稍霁，但一看到齐老鬼，齐慈脸色又难看了。


    他狞笑着问：“是你要请云砾过来的？”


    再后来，隐隐有一些鞭笞声、痛呼声，从云砾人身后飘来。


    云砾已不在乎了。


    齐慈和齐老鬼怎样都好，他拿到特殊菜谱就行。


    他看似没检查，但羊皮卷刚落入他手中，他家小天赋就第一时间给他弹出提示，不单告诉他这特殊菜谱是真的，还让他知道里面收录了哪一道菜。


    准确说，这是名为“油炸鬼”的小吃。


    云砾已然将天赋给出的标注背下了。


    【特殊菜谱：油炸鬼。


    它的名字是你熟知的小吃油条的别称，但你得知道，它比起油条，还多了一个真正的炸“鬼”的过程。


    它附带的技能为“附灵”，其作用是将游离在天地间的怨念，乃至各种情绪，都变成被油炸的“鬼”，将其附在面食上，再经过高温油炸，使得“鬼”的味道与面食的味道得到更好结合。


    附灵虽然只是一个技能，但你在使用附灵之前，必须先搜集灵，所以它完全可以拆分为两个技能。一个是汇灵、一个是附灵。


    灵活运用它，你能发现，你除了能在做油炸鬼时用上它外，你还能用它摄取污染、你能将污染转移到其他东西上、你能锻造武器……


    前提是，你必须掌握它，你对它的掌控度要比你的融情技能更高。】


    绒雪村的祠堂已经被云砾抛在身后，连走到祠堂前的那段路，都被云砾又一次走过。


    村碑就在前面。


    不过出村的时候看到的村碑，只是一块嶙峋巨石，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进村的时候看过来，才能看到巨石正面雕刻的“绒雪村”字。


    闵诚瀚特意先观察了云砾的情况，看到云砾眼神清澈，除了略显疲惫外，不见得有被污染如何侵袭的痕迹，他才没有谨慎到要捂住云砾双眼，再带云砾快速走过这一段路。


    云砾稍稍偏头，斜着看向村碑上的字。


    石头颜色偏灰，带一点暗沉如干涸血迹的褐色。


    村碑上的个大字则是雪一般的白，而且这种白色还布满了细小的绒毛，细看之下，仿佛这些绒毛还在不断往外生长，如果再多看几眼，就可能被疯狂生长的绒毛包裹住，吸进石头中……


    云砾晃晃脑袋，正想将这些画面都晃出自己脑海。


    然而他视线这么一移动，他就从村碑后方的灌木丛中，看到了一坨巨大的影子。


    那影子乱七八糟的，仿佛将无数影子生硬地拼凑在一块。


    影子的身体只是一团庞大的漆黑，看起来还不大看得出什么。


    它的头部，却有许多个脑袋。鹿头、牛头、猪头……常见的、不常见的动物脑袋都堆了不少后，还有男人头女人头。不过云砾只能通过头发长度判断，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男女人头。


    它的中间部分，则延伸出了许多条尾巴。猴子尾、猫尾、蜥蜴尾、恐龙尾、角形恶魔尾……主打的依旧是应有尽有。


    它长着的手同样多，人手、动物爪子，形形色色，都挂在身上。


    但云砾没有看到它的脚，也来不及寻找了。


    影子的脑袋、手、尾巴，都处于不断变幻的状态。云砾前一秒看见的是这般模样，后一秒看到的又变成另一形态。


    云砾很想移开目光，但那阴影宛若拥有吸附一切的能力，竟牢牢地将他的注意力吸住。


    云砾只能等到自己精神力撑不住、脑袋剧痛的瞬间，整个人无法再维持站立的姿态，往侧边倒下，这才顺利摆脱它。


    彻底昏倒前，云砾只来得及听到闵诚瀚的惊呼。


    “小砾？！”


    再后来的事，云砾真的不知道了。


    他醒来时，已然躺在自家柔软的床上，还不知道是谁帮他盖上了被子。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拉上的窗帘照进来，变柔和了。


    通过阳光的倾斜度，云砾还是大概知道，现在是下午了，约莫两点。


    “醒了！”


    欢喜的叫声从客厅传来，尾音已经来到他床边。


    之前就停留在它床头的一小簇阴影不断膨胀变大，最后凝成云影的模样。


    云砾略微发呆地看着云影凝聚成形。


    影……又是影子。


    他刚想克制自己不去回想自己在绒雪村村碑后看到的怪异影子，就发现自己只记得昏迷前看到怪影，却再想不起怪影具体模样。


    云影歪了歪脑袋，伸出手指，戳了戳云砾的脸。


    似乎是戳上了瘾，没见云砾有反应，他又一次伸出手，戳往云砾另一边脸。


    云砾没好气地抓住他手指，移开。


    “别玩了。”


    闵诚瀚和胡牛壮都冲到卧室门边了，只还没进来。


    云影鼓了鼓双颊，双手在身前凭空一顿乱搓。


    他搓着搓着，就搓出了一大团黑色长毛的玩意。


    这玩意儿很不安生地想逃跑，但云影双手没碰到它，都能将它牢牢禁锢在自己双手凭空捧成的球形之间。


    云砾只往那玩意看了眼，就觉得云影手上捧出的无形球体还有奇异的反弹力，竟然能弹开他的目光，让他觉得眼球被人轻按一下，接着就极自然地看向别的地方。


    也走到床边的闵诚瀚看到云影手上的东西了。


    他愣了一下，问：“这些污染怎么来的？”


    云影冲云砾扬了扬下巴。


    “他身上来的，我一直吸一直吸，之前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先藏着了。好香……”


    云影最后两个字说得极委屈。


    闵诚瀚默不作声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面人。


    云影也配合地将手中的黑色长毛玩意抛出去。


    面人与云影抛出来的东西接触瞬间，面人粉碎，但一股净化力量随之释放出来，与黑色长毛玩意一起消散。


    闵诚瀚长呼一口气，无奈笑道：“没想到小丫和凯安联手做出来的东西最后用到了这里。小砾，没事了。”


    一直扭头看着窗帘的云砾总算敢正常看人。


    他摸摸云影脑袋。


    “辛苦你了。原来之前是你帮我收走了我体内的污染吗？你能做到这程度了吗？”


    他去兽拳场的时候，云影还没有这能力，所以那时候的他还必须依靠花垚等人的帮忙，才能对抗污染。


    云影点点头，又指指自己眉心变淡了一些的血种印记。


    “有它联系我和你，我能帮忙抽走你体内一部分污染。但这些污染好香……”


    他没往下说了，只幽怨地盯着云砾，摸着自己肚子。


    天赋冒了出来。


    【污染对里世界中的某些特殊生命来说，是很美味的食物哦！就像徐凯安会被毒素的香味吸引一样！虽然我觉得他就是在故意装委屈，要骗你做好吃的，但是……昨晚还算他有功劳啦。】


    云砾哑然失笑。


    他掀开被子起身。


    “我去超市看看有什么食材，就在家里简单做顿饭吧。吃完还要忙呢。”


    要在规则上说定的营业时间之前回到餐厅。


    还有给段老头送报纸。


    不过他昨天上午就送了一次报纸，今日份报纸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营业时间结束后再送。


    最好还是去见段老头一面，问清楚才好。


    云砾可不想在能做好的小事上犯了错，不小心触动到什么规则。


    他现在和段老头的关系还算不错，应该维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