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砾打的主意挺好, 等他将羊肉汤熬上，闵诚瀚这边也能揉起一块面团了, 哪怕这面团还揉得不够好, 总该有面团的样子。


    事实却和他想的不同。


    云砾检查过羊骨的质量，确定平台上说的信息一点没错，这些羊确实是最优质的草原羊, 羊肉羊骨可以不加任何作料压制腥膻味道就这样放进去熬汤，他再将羊肉剁成大块, 焯过水, 再用温水清洗过一遍羊骨羊肉, 晾凉放进汤锅，加水熬制。


    他这边完工了, 只要开着锅盖一直熬汤就行，中途足足几个小时的时间, 他都可以用来做别的事。


    胡牛壮那边捶牛肉的进度也不错，肉已经被打散了，也看得出泥的形状了。


    若换做一些容易松懈的人, 看到这些肉的样子，已然可能生出偷懒的心思, 觉得哪怕自己少捶几下也没什么，或者放慢一些也没关系, 可胡牛壮看起来还越捶越起劲, 看牛肉的眼神满是兴奋。


    胡牛壮的眼睛还很锐利, 不时就能看到肉泥中被捶打出来的筋膜, 然后按照云砾之前的交代，暂停捶打的动作，将筋膜从肉泥中拉出。


    云砾略看了会儿, 也没和胡牛壮说什么。


    接下来，胡牛壮只要继续按照这节奏捶打下去就行了。


    等筋膜挑完后，肉泥会彼此结合得更好，而捶打的难度会随之加大。


    越到后期，每一记捶打，越难看出肉泥的变化。


    而这时候，也最考验功夫。


    云砾只要等到那时候，再来观察肉泥，确定让胡牛壮停下捶打的准确时间。


    云砾再看闵诚瀚那边情况。


    这一看，云砾当即眉头狂跳。


    他真的只是中途去签收了一下食材，做了一锅羊肉汤？


    怎么闵诚瀚面前，就摆上了八个大大的揉面盆！


    要再让闵诚瀚弄下去……面粉好说，餐厅的揉面盆得先没了！


    云砾记得，餐厅总共就十个揉面盆，其中还有五个是闵诚瀚昨天带过来的。


    他快步走向闵诚瀚。


    绝对不能放任闵诚瀚单独揉面了！


    他只稍微靠近了些，闵诚瀚就像遇到天大的救星般，哭丧着脸回转头。


    “小砾，这些面粉都欺负我啊！”


    他一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用这种几乎要哭出来的声调说话，直把云砾给吓得打了个冷颤。


    云砾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再看闵诚瀚揉的面。


    一共九盆，边上摆着八盆，闵诚瀚自己弄着一盆，九盆的干湿度不一，有的都能称得上面糊水，有的还有大半盘松散的干粉，盆中只少许是成团的面粉团。


    云砾盯着面团不作声。


    闵诚瀚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背都伛偻了几分。


    他偷偷摸摸看着已站到自己身旁，卷起袖子的云砾。


    明明云砾每一个动作都优雅缓慢，但他看得就觉自己是那即将被行刑的死刑犯。


    倘若刽刀早早落下，还能免去他心底恐慌。


    偏偏刽刀只悬在他脖子上。


    他只能看着云砾拿过最后一个空的揉面盆，还拿来一个大勺，从最稀那盆面糊水中舀了不少到新盆里，再加入一些掺杂着勉强结块的面团的干粉，再慢慢地开始揉面。


    闵诚瀚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竟将之前的不安都暂时忘却。


    云砾揉面的动作实在好看。


    哪怕用的材料都是被闵诚瀚狠劲折腾过的，云砾揉起来依旧显得从容不迫。


    一盆面，率先成形。


    面糊水与干粉团的搭配，竟然也能成为干湿度适中的一大团面团，而且表面光滑，轻轻一揉动，就能让人感觉到它的筋道。


    云砾将面团拿出去，放到闵诚瀚跟前。


    “试一下手感。”


    揉到这样子了，哪怕不用揉面盆，直接在案板上操作也没事。


    闵诚瀚赶紧应了一声，可一度被压下的不安又涌上心头。


    那九盆被他弄得不像样的面粉，现在顶多算解决了一盆的量啊，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算一盆。


    像那些面糊水，就是他不小心加多水弄出来的，但在他加多水之前，他还加多了粉……那些干粉多的就更别说了，一眼看去，干粉都能将盆装得只露出盆边少许空位。


    正因一个个盆都满到这程度，已然无法再在其上操作，他才不得不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盆。


    他忍不住低唤一声：“小砾……”


    云砾偏头看他，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道歉？还是怎样？


    幸好云砾露出了清浅柔和的笑容。


    “没事，闵叔，你先拿我给你的面团试着手感，等我解决这些，我再继续教你。正好今天我准备做的东西，需要用到不少死面，而且我让你练习的时候，也没让你加酵母粉，不算多耽误事。”


    闵诚瀚的心终于安定了些，还能好奇云砾准备做什么新鲜玩意了。


    用死面做的面食？


    他第一时间想到饺子，而且云砾餐厅菜单中就有饺子的身影。


    可直觉告诉闵诚瀚，没这么简单。


    闵诚瀚也猜不出云砾究竟准备做什么东西，只好专心揉起了手上的面团。


    至于云砾的操作？


    固然赏心悦目，但他看了也就看了，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他有自知之明，在揉面这方面，他的天赋着实太差，哪怕只是一袋面粉，他都掌握不好加水量，做不到一次性揉出一团漂亮面团。他对自我的要求都低到加粉或者加水的次数不超过五次了，他都没能做到。


    就他这点本事，怎么去学云砾这进阶的、面糊水与干粉团揉面？


    这可超纲太多了！


    云砾将闵诚瀚留下来的九盆东西全部处理好后，身上的衣服都变得微微湿润。


    大量的面团摆在他眼前，他已思量起这能做多少的泡馍饼。


    不过只有死面面团还不行，他还要再揉一些发面，待其醒发完成后，揉入死面中，再去制作泡馍饼。


    到这时，他就能和闵诚瀚重复一次，揉面的时候应该怎么加水了。


    清水注入面粉中，一边注入一边搅拌，看到面粉上部被絮状团占据，就停止注水，不断搅拌……


    闵诚瀚一边听一边点头，看起来好像都听懂了，一到实际操作的时候，依旧问题频出。


    云砾有更多时间盯着他了，随时纠正他的问题，才没让他再一次性祸害了大量面粉，都能揉出一块漂亮的面团。


    因添加材料的次数太多，闵诚瀚最后揉出来的面团几乎有一个脑袋大。


    在这面团稍微成形后，没完全揉到表面光滑，闵诚瀚都已经必须转移到案板上继续了。


    他捧着这面团傻乐，堪称爱不惜手。


    这次有云砾自始至终跟在旁边指点，面粉里就加入了酵母粉。等面团醒发完成后，能接着给闵诚瀚练习捏小馒头。


    可难得看到自己揉出这么漂亮的面团，闵诚瀚差点不想用了这面团，还是听云砾说，以后他能揉出更漂亮的，他才恋恋不舍地将其裹上保鲜膜，放到一边。


    闵诚瀚的练习暂时停止，云砾也忙起了别的。


    该准备午餐了。


    云砾之前就让木头人清洗干净了一些红豆，并且泡着水备用了。


    到这会儿，红豆泡水的时间不算特别长，但云砾准备用上高压锅，因此不必担心红豆会煮得不够软烂的问题。


    红豆和水按比例入锅，开始烹煮。


    菜肴方面也得准备了。


    胡牛壮努力捶打了这么久的牛肉，当然已经可以用来做丸子了。


    肉泥这时候已经不能说软烂了，一眼看去，那些肉充满弹性，又彼此紧紧缠绕着，平铺在案板上后，随便一按，都能感觉到整块肉对一切外来东西的抗拒排斥。


    然而就是这样的肉，落到了云砾手中，被云砾抓住，再一捏，就有圆形都得一团，从云砾虎口处冒出。


    云砾另一只手拿着勺子一挖，一个呈标准球形、表面光滑的牛肉丸就成形了，被勺子送到一旁。


    云砾冲胡牛壮扬扬下巴。


    “你也试试？”


    胡牛壮学着云砾的样子伸出手，抓住一把牛肉。


    可他这一抓，只抓得五指指缝间都有不少牛肉冒了出来，还冒得不出，成条状、半圆柱的模样。说是半圆柱，其实一点都不标准。要是他也用勺子沿着自己指缝刮一刮，或许能刮出蝌蚪样？


    胡牛壮还真刮着试了试，结果别说蝌蚪样了，那些肉泥就随着他刮的动作滚成一团，还不是标准的形状，怎么看就怎么奇怪。


    胡牛壮整张脸都红了。


    他摊开手，疑惑地看着自己手掌。


    好像和云砾的也没什么不同？


    都长了五根手指。


    他刚才抓牛肉的手这时候已经沾满了牛肉泥，他就再看自己另一只手。


    当他手指并拢时，他两只手指间也没出现明显的缝隙，怎么牛肉泥就会从指缝里跑出去呢？


    他不信邪地再一次伸手，抓一把牛肉。


    这回，总算有一些牛肉愿意从他虎口这里出去了，然而出去的形状，还是变成了一条，软软地垂到了他的手背上。


    而云砾那边，就这短短的功夫，都已经弄好了好几个牛肉丸，还要每一个都大小均匀，外形美观。


    胡牛壮深吸一口气，继续抓牛肉泥。


    他最庆幸，自己之前就已经将两份牛肉泥分开，云砾做的归云砾做的，他做的归他。


    大约五斤的肉，云砾那边大约四斤，他这里大约一斤，他总不至于云砾全做好了，而他一个球形的牛肉丸都捏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