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来越多了。小丫, 我们还要继续坚持吗？”徐凯安回头看了看被自己和童小丫、小皮呈三角状地护着的若干人。


    现在除了一开始就被他捆住的男子，还有阿俊，就只剩下个人了。


    其他人都已经受到了更大的惊吓, 提前离场。


    现在留下来的这些人，其实精神状态也不算太好。


    自墙上飘出的人头都长出了躯体后，地下室里游荡的人不断变多。


    一度有一部分人逐渐消散，可惜它们消散了，又有新的人头飘出、凝聚出身体。


    而且地下室都在不断缩小。


    所以, 哪怕现在只剩五个人还留在地下室里，这里的空间都不断缩小, 越来越无法容纳他们继续留在此处。


    童小丫紧紧抿着唇。


    她手里牢牢抓住惊叫娃娃。


    又一个游荡着的怪物凭空消失了, 可马上, 墙壁上就再飘出两个人头。


    童小丫艰难地做出决定。


    是时候离开了。


    可场景再度崩塌，让她差点就能出口的“走”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先前地下室的几个通道口崩塌时, 童小丫根本看不到崩塌之后的其他场景。


    这一次，地下室顶部率先崩裂, 掉落一块又一块的石头，童小丫却从石头下坠的缝隙中，看到外面还存在另一个空间。


    她咬了咬下唇。


    “坚持住！小皮，帮忙防御！”


    越是这时, 她越不能放弃！


    也许，这就是她仅有的、可以亲眼目睹一个鬼屋场景彻底崩坏的时候了！


    不只是她，还有她身后的这五个人！


    小皮嘴一张，吐出一个巨大的球，将阿俊等五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童小丫刚觉得自己能放心一点了，但再看看小皮吐出来的球竟然不透明, 她又急起来。


    “小皮，你让他们能看到外面！”


    坠落的大石头越来越多了。


    有一些石头已经往他们待的位置砸来。


    只不过这些石头都在碰到了小皮弄出来的球形护盾后，就被弹开，砸向别的方向。


    小皮呆呆地眨了眨眼，又摸着自己刚刚弄出来的球，往里面注入些许力量。


    球终于又一次改变形状。


    这回，球内球外都可以相互看到了。


    童小丫松了口气。


    到现在，她已更清晰地看到，旧场景崩塌后，新场景逐渐浮现。


    她赌赢了。


    云砾成功了。


    新场景中没有什么污染，总体给人的感觉安宁祥和。


    这绝对不是那些鬼屋该给人的感受。


    她甚至有些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而后，她看到一个妇人，搬着不少竹子，往一农家小院走。


    童小丫看到那妇人的同时，妇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童小丫。


    她转过头来，往童小丫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后，妇人就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童小丫又愣了愣。


    她不由得摸上了自己戴着的面具。


    没错呀，面具还戴着。


    她自认自己穿着这一身衣服，搭配上面具，应该很容易让人觉得害怕。


    而这妇人，一看就是在相当单纯的环境中生活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样能安定忍心的气质。


    可怎么妇人看到了她，却像看到最寻常不过的事物？


    甚至，妇人还朝她笑了，那笑容温和至极，还夹杂着少许亲近。


    童小丫快速扭身，紧紧抓住徐凯安肩膀。


    她猛地凑到徐凯安脸前。


    两人的面具几乎要相互碰到了。


    她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说！是不是我选的这个面具还不够吓人？！”


    巨大的老虎虚影腾地一下从她身后蹿起。


    阿俊几人原本都被新场景吸引到了，可忽然间看到童小丫的动作，再听到童小丫的声音，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其中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明显胆子要更小一点，这时候都吓得不自觉地往远离童小丫的方向躲了躲。可惜她之前就已经躲得很靠近小皮弄出的球形护罩边缘了，现在再往旁边躲，只碰到了护罩，再被护罩的反弹力量弹向童小丫这里，吓得她脸色更白了几分。


    徐凯安淡淡抬手，推开凑得太近的童小丫。


    “你吓不到我。”


    原本摸不着头脑地看童小丫在做什么的小皮跟着蹦了两蹦。


    “我也不怕！”


    童小丫叉着腰，气呼呼地哼了两声，再看新场景。


    旧场景已经崩坏得差不多了。


    她现在也大概知道新场景算怎么回事。


    这应该更贴近阿俊等人所处的年代的几百年前，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村子，不过村子应该离城镇比较近，不算特别偏远。村子里人生活也算可以，像刚才的妇人走进去的农家小院也不算小，可见妇人这一夹在村子里也算过得比较好的。


    之前童小丫等人还只能看到场景，现在他们也能听到声音了。


    小院子里还传出了朗朗书声。


    妇人进入院子里，放下了竹子。


    院子里另有一对老很多的夫妇，正忙着将这些筒状的竹子弄成竹片。这还需要不少加工程序。这对夫妻一人负责一部分，忙得不亦乐乎。两人不时对望一眼，眼神里都有深情。


    妇人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间渗出的细汗，又悄悄地走到院子里读书的少年身边，看了看少年捧着的书，再走去另一所小房间里。


    那里面坐着一名少女，少女正对着织布机，使劲织布。妇人轻轻在门外喊了一声。少女都没有听到，依旧在埋头织布。


    妇人静静看了一会，摇了摇头，也没再喊了，而是走到厨房的位置，拿了木桶，准备出门挑水。


    不过她这一往外走东，就又看到了完全置身于新场景中的童小丫等人。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再对童小丫露出淡淡微笑。


    她继续往河边走。


    童小丫则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像忽然间忘记了台词。


    徐凯安忍不住将手在童小丫面前挥了挥。


    “喂，小丫？你发现啥了？”


    侧边，传来云砾带着笑意的声音。


    “小丫只是想起，她曾经见过这妇人。她就是屠夫的妻子。那屋子里的就是屠夫一家。不过和之前被锁链关起来的一家人不同，现在的他们，年龄已经会增长了。”


    这时候的屠夫一家，还是正常的，而没有变成本该死去、却被屠夫强行续命的怪物。


    所以男童会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变成少年。原本的女童也会成长为织布的少女。屠夫的父母固然老了一些，但他俩的生活简单，又不需要太多为二字担忧，不用因为儿子的事情觉得气闷，所以他们展现出来的模样反而比被关起来的时候年轻。


    徐凯安陡然瞪大了眼。


    童小丫则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立刻跑到云砾身边，紧紧抱住云砾胳膊。


    “云哥哥！你成功了？你在这里待多久了？我看他们都好像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诶？”


    她和徐凯安等人留在地下室的时间绝对不算长，而且场景还没有强制他们退出，就必然还没超过八小时。


    可云砾这里，一看就像是好几年了！


    云砾弯唇浅笑。


    “其实不算很长，但我感知到的时间和他们感知到的时间不同。就像……”云砾顿了顿，墨眸变深邃了，隐隐还浮现出星河虚影，“蚂蚱一年只有季，他的季就相当于我们的一生。现在在这里的他们，感知到的时间和我们感知到的不同。之前只有我在这里，我对他们的时间流速影响更小，现在多了你们，时间流逝速度才稍微慢了一点。你看，她这不就挑着水回来了？”


    云砾这么一说，童小丫才注意到，屠夫妻子已经挑着满满一桶水回来了。


    可他们视野范围内根本没有河流，屠夫妻子应当要去到比较远的地方挑水。反而是现在这段路，应该更短的，屠夫妻子走的时候需要花费的时间却变长了。


    “这段时间，我看他们的经历，就像看快进的视频，一不留神，他们就过去挺长时间了。”云砾看着农家小院，感慨道，“刚开始屠夫还挺不适应了，好几次，屠夫体内的污染都想控制屠夫，让屠夫继续杀戮。不过我先困住了屠夫，让屠夫怎么都不能从那屋子离开，就算偶尔污染占据了上风，无法及时用被杀的人产生的污染补充自身，屠夫体内的污染都会变得虚弱。”


    人的恶念，有可能会因为压抑而变强，但也有可能因为压抑的时间太长，逐渐遗忘恶念爆发的瞬间带来的短暂快感，再适应做其他正向的事情带来的愉悦，从而逐渐摆脱恶念。


    只不过，这期间必须有其他值得开心的事情安抚心灵。


    屠夫被污染控制时，只能感受到被控制的痛苦，却得不到杀戮的快感。


    再加上屠夫留在屋子里，编织着各种竹制品，有时候还会编织一些草绳玩具，屠夫的家人将这些东西带到镇上贩卖，为家里带来了足够的收入……屠夫留在家，除了他自己的生活有点不正常，其他时候他依旧能享受到他最渴望的家的温暖，屠夫自然更能控制污染。


    一直到现在，屠夫的孩子努力读书，屠夫留在室内，都能听到自家孩子的朗朗书声，屠夫更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快乐。


    此时的屠夫，已不愿意再被污染控制，再破坏现在的安宁。


    到这时候，旧的场景才算真正崩塌，让童小丫等人都能进入到新场景中。


    在童小丫等人看来，旧场景从开始崩塌到彻底消失，只过去了很短时间，但其实云砾这边，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屠夫的心态才彻底扭转过来。


    童小丫没忍住扁起了嘴。


    “那岂不是说，屠夫以后就能一直在这里好好地生活了？”


    旧场景崩塌，可是还有一个新场景诶！


    不管屠夫是不是被污染控制了，她都觉得，曾经杀了那么多人的屠夫是一个恶人！


    云砾含笑摇头。


    “当然不是。这只能是我给他编织出来的一场梦。等到之前维持这场景的污染力量彻底消失，这场景也会不存在了。到时候会只剩下一片空白。你看远一些的地方，不就已经变空白了吗。空白，就是表世界用来封印里世界污染的力量。”


    云砾说着，伸出手。


    在他的手心，有一个闪闪发亮的小球。


    “这是我从屠夫身上提取出的情绪力量。我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遮肚谄媚里，我得找一个合适的东西容纳它。”


    这时候，云砾最感慨，自己没有殷凡或者收藏家的能力，随手就能用自己身上的能量，为这情绪小球弄出一个壳，将情绪力量完全包裹住。


    他得找一些能吃的东西。


    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到童小丫身上。


    “小丫，我可能要破坏你一两块面具了。”


    童小丫的面具是闵奶奶用面粉做出来的，甚至可以吃。仓促间，云砾只能想到用这些面具当情绪小球的容器。


    只不过，他也不确定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从远方蔓延过来的白，终于把屠夫一家都彻底覆盖掉。


    读书声戛然而止。


    四周变得格外寂静。


    反而有警告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旋即，所有人一起消失在这场景中。


    云砾一阵恍惚，而后看到自己正站在一个黑暗的小房间里，童小丫、徐凯安，还有小皮，都在他身边，只不见了阿俊五人。


    他的手上，依旧拿着那情绪小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