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 飘落在色浅的长剑上，凝成寒冰。


    林清安白衣翻飞，剑式如虹, 灵力随着挥剑的招式逸散，雨滴还没来得及落在衣袖上, 便被凝结成了白霜。


    “结束了。”


    林清安收剑, 撑起护罩隔绝雨滴，微微喘气。


    《雪雾仙诀》一共有十三式。


    这本书仿佛天生为冰灵根写的，书如其名，每一招每一式都同冰雪有关，和她适配度很高。


    唯一的缺点就是就是太难学。


    林清安每日早起贪黑的练剑, 一年了，到如今也只学了三式, 其实这个进度算不上慢，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天赋异禀”。


    谢孟涵还是愁的天天叹气。


    她总觉得自己教的不好，耽误了林清安——


    林清安可是练气期就领悟出剑意了！


    “唉。”


    谢孟涵又开始叹气，自责：“是我教的不够好。”


    林清安满脸真诚的道：“师姐, 你已经教的足够好了。”


    她觉得她的师姐，当真可以算得上是剑道天才。


    金灵根，草草的看了一遍《雪雾仙诀》后找师父请教了一周，就能领悟的七七八八来教她了。


    “不一样的。”


    谢孟涵摇头：“剑道起始大同，后面才是各有各的道。”


    “我悟透过一本剑诀, 看这些浅显的招式自然没问题, 不过我也只能教你这些了，最后的几招要你自己悟，恐怕师父也教不了你。”


    她又开始叹气：“唉。”


    林清安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她反过来安慰谢孟涵：“师姐，不是你的问题, 剑意哪是这么好领悟的，我原本的剑意不是靠常规方法学会的，还只有形，没有意。”


    她只学了一点表面的皮毛。


    所以在线乞讨的是一举一动都微风霸气的璃龙，她的却是摇头晃脑的小蛇。


    谢孟涵根本听不进去，继续叹气：“要不然你别炼体了，炼体的时间也拿来练剑？”


    林清安时间安排的非常拥挤。


    早晚打坐，上午练剑，下午炼体，风雨无阻。


    林清安委婉的拒绝：“师姐，我日后还想着要用重剑呢。”


    不炼体，没一个好身体怎么举得起来重剑！


    谢孟涵不理解：“为什么这么想用重剑？”


    宁不知找了些材料，本想早早为林清安先炼制出本命剑，听到她想用重剑后立马改了想法，跟她说，不急，先用着轻剑。


    如果到了金丹期她这个念头还没变，再为她炼制。


    “师父算卦很准的。”


    谢孟涵觉得林清安到时候肯定会改想法，没必要为此做无用功。


    林清安对此却很坚持：“我为此努力是因为，起码现在我这个念头很强烈，很坚定，这是我自己想选择的路。”


    “如果以后我改了念头，那是因为我自己的经历和选择，绝不会是因为天命。”


    或许是因为以前读了很多“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修仙，林清安对“顺应天命”这个词下意识的有一股排斥之感。


    她讨厌这种把未来和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天意的感觉。


    谢孟涵想了想，觉得蛮有道理的，又开始止不住的叹气：“师父要是有你这种想法就好了。”


    她烘干地面和林清安并排坐在石阶上歇息，随手递过去一个桃子：“师父百年来，始终不能突破元婴就是因此。”


    宁不知记忆越来越差，也是因为堪破天机太多次。


    她算了太多次自己和别人的命运，没一个人能打破她卜算的结局，因此在算到自己日后会有劫难后，便心魔丛生，越久缠越紧。


    依谢孟涵看，她的劫难就是因为卜卦而生的。


    可惜。


    “戏里的人向来是看不透的。”


    看不透，劝不动。


    谢孟涵平静的理了理发梢。


    林清安深表赞同：“就像师姐你看不透，自己已经教的很好了这个事实。”


    谢孟涵：“... ...”


    她闭嘴，不说话了。


    林清安见状也不说话了，捧着桃子咬了一口，欲言又止：“这桃子... ...”


    桃子挺好吃的。


    好吃的让她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林清安上一次吃这么好吃的桃子，还是一年前她们聚在一起看飞鸽剧时，季邈殷勤递过来的桃子。


    林清安后来才知道，那桃子是掌门种的灵桃。


    吃了可以滋补灵力提升修为。


    桃子被偷，气的掌门罚她们打扫了一个月灵兽园。


    林清安也没幸免于难。


    谢孟涵：“是季邈给的。”


    林清安瞬间就觉得手里的桃子开始发热，仿佛捧了一个烫手山芋般，欲哭无泪的看向谢孟涵：“师姐，这... ...”


    这吃的不是桃子，是一个月的打扫。


    谢孟涵很淡定：“什么？这桃子怎么了，不就是季邈送给我，在市集买的普通桃子吗？反正我吃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要不承认就和她没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


    林清安：“……”


    那和她就更没关系了。


    她默默的坐了回去，很快就吃完了整个桃子：“师姐，还继续吗？”


    “不了，今天不练剑了，”谢孟涵摇摇头道，“你练练御剑飞行吧，还有三个月秘境就开了。”


    谢孟涵说的秘境是巫溪秘境。


    巫溪秘境靠近妖林山，在明剑宗境内，但因为资源太过丰厚，明剑宗一个宗门吞不下，便和各大宗门合伙操纵把持。


    秘境每三年才能开启一次，为期一月，只能筑基及以下修士入内，秘境内灵珍异草遍地都是，传闻其中还有上古大能的传承。


    秘境虽然名额紧俏，但毕竟是在明剑宗境内，东道主的名额自然要比其他宗门多上不少，以宁不知的身份，分到两个名额绰绰有余。


    谢孟涵和季邈都是金丹修士，去不了，林清安和乔团却是正好。


    林清安也很头疼。


    她无论是练剑还是打坐，都修习的很快，唯独御剑飞行一事怎么都学不会，整整一年了，飞行的最高纪录就是离地十厘米。


    谢孟涵提议：“要不然找陈半生长老看看？”


    陈半生是明剑宗为数不多的医修。


    林清安下意识拒绝：“不至于吧。”


    只是暂时飞不起来……而已？


    “怎么不至于，”谢孟涵正色，“总不能到时候人家在天上飞，你用两条腿在地上跑吧。”


    听起来就低人一等。


    林清安一惊，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


    .


    丹房。


    火炉熊熊燃烧着，映衬出男人皱紧的脸。


    陈半生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收丹，灭火，看了眼瓶子里的一滩绿水，臭着一张脸往外走。


    “陈长老。”


    弟子小心翼翼的问：“您今天走这么早？”


    炼毁了两炉丹，耗费灵药无数，陈半生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上几分，正憋着一股火没出撒：“你管我走不走。”


    他冷笑一声：“难不成我走了你就不学了？就打算歇息了？你是给自己学的还是给我学的？”


    弟子：“... ...”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的弟子低头，不敢说话。


    陈半生见状“哼”了一声，拂袖，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陈长老。”


    丹房长老笑着喊住了他，慢吞吞道：“今天有两个人挂了你的牌。”


    别走了，回来加班。


    “不接。”


    陈半生闻言张口就骂：“快死了没？要是活得好好的就不接，这群兔崽子，断胳膊断腿而已就敢挂老子的牌，把老子当什么了？老子的时间就不是时间？”


    丹房长老早习惯了。


    他摸了一把脸，等陈半生骂完，出了气才道：“其中一个挂的是江无规长老的牌。”


    陈半生：“... ...”


    男人瞬间哑火，他沉默片刻道：“接吧。”


    “好嘞。”


    丹房长老答应。


    “等等，”陈半生臭着脸道，“两个都接。”


    “知道啦。”


    长老慢悠悠的应声。


    陈半生忙，脾气又差。


    虽说长老和亲传弟子每月都有名额，可以挂他的牌看病，但就算挂了，除非他心情特别好，或者对面重伤不治要死了，他一般也是不接的。


    江无规除外。


    女人支使他向来像喝水一样自然。


    他虽然会阴阳怪气几句，却也每次都任劳任怨。


    林清安挂的就是江无规的牌。


    她等了没多久，长老就笑嘻嘻的把她喊进去了。


    少女拘谨的坐在凳子上。


    陈半生刚给上一个人诊断完，正在骂骂咧咧：“断了条胳膊而已，居然也找老子，这宗门除了老子没人能治了吗？”


    他骂完，眼皮一抬，凝神看了林清安片刻：“我对你好像有点印象。”


    林清安缩了缩脖子，恭恭敬敬道：“我还有您的飞鸽好友，我叫 ‘我爱喝可乐’ 。”


    “哦。”


    陈半生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有点印象，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他神色缓和下来。


    林清安陈述了自己飞不起来这个症状。


    陈半生随意伸手，搭在她身上，暖烘烘的灵力运转全身，林清安逐渐放松下来，可陈半生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你这……”


    他放下手，神情严肃：“有点难办。”


    林清安：“！”


    她的一颗心迅速提了起来：“长老，我、我怎么了，很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