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一
作品:《笨蛋美人重生后》 第二日一早,苏凌月来到柳鹤书院。
从书院入口行至礼室,须得经过敬室门前。
他来的时辰尚早,书院里并没有什么学子,敬室内也很是安静,却有一个人坐在敬室台阶前,直望着书院入口的方向。
“林家哥哥……”
苏凌月轻轻唤了声。
他瞧见人,先是顿了下,毕竟这许多日林献见着他都是会躲的,今日却没有,甚至,他的视线是落在他身上,似是在等他。
他才如此不确定的唤了句。
林献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却没有靠得很近,便停下了步子。
“昨夜,没事吧?”他忽然这么问了句。
苏凌月想了想,林献指的应是在锦苍山上受伤的事,可他应是不在场的,是从后来遇见他们的巧姐姐口中得知的吗?
“没事,晔哥哥救了我们。”他如此说。
若是巧姐姐告诉了林献,应是连这些也一并说了,他这话,是有些多余了吧?
他有些后知后觉的想。
林献听闻,只淡淡“嗯”了声。
他微垂下眼眸,神色略有些黯淡。
苏凌月未注意到这些,今日他的确是打算要来寻林献的,但计划是晚些时候,而不是这么突然的见面,说辞还未准备好,他犹豫着,有些不自然的将手往后藏了下。
“林家哥哥……我……”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小声喃喃的话语被打断,林献似乎未听到,如此说了句,便转身离开了。
“有样东西要给你……唉……”
对着林献离去的背影,苏凌月垂着头,只这么小声念叨了句。
他的手藏在袖子里,捏了个圆鼓鼓的香囊,是昨日夜里见到思姐姐后,两人悄悄商议着,由他亲手做成想要道歉的。
思姐姐才识渊博,又心灵手巧,教他缝制香囊,上绣云间月的纹样,还教他辨识可静心安神的药材,两人从锦苍山回到苏府后,趁夜在府内藏药间忙活许久,才做好这一个。
毕竟林家哥哥,是因生他的气才从苏府离开的吧?
“月儿。”张承晔从他背后走来,扬声打了句招呼,“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你在等人?”
“没有。”苏凌月将香囊往袖子更里藏了藏,说。
关于张承晔,他也是想了一夜,预备着今日挑个时间来寻他的。
不像与林献那样为难,他寻他,是想道歉和道谢,有合理的理由,也不用纠结说辞。
“晔哥哥,昨日,谢谢你。这些日子,我与你生疏不少,你还愿意不计前嫌救我,真的很谢谢你!”
张承晔温柔笑着,说:“我记得你说过,救命的恩情,是定要相报的,我昨日可算是与你有了救命的恩情?”
“当然,晔哥哥想要月儿如何相报?”苏凌月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
“倒的确是有一件。”张承晔说,他的脸上一时露出了难过的神色,“月儿,上次的事过后,我很后悔,当时是我脑子不太清醒,才伤到了你,对不起,月儿,原谅我,自今往后,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别再躲着我,好吗?”
苏凌月微微垂了下眼眸,他本也是为了上次的事想来找他,
纠结了许多天的道歉的话,是张承晔先说出了口,苏凌月心里不禁有些愧疚,总觉得亏欠。
他上前两步,走到张承晔面前,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握紧香囊,另一只手高高抬起来,踮了踮脚尖,落在张承晔脑袋上拍了拍。
“我答应你,不会再躲你了,晔哥哥,别难过了。”
张承晔唇边扬起笑,他顺势抱住苏凌月,手臂环在苏凌月的背上,腰肢上,似是欢喜到不知所措,胡乱的摸着,揉捏着,稍有些不规矩。
很难不去在意他的动作,苏凌月探出脑袋瞥了一眼,但没看出什么,想起之前的事,他在心里忍耐了下,只小声提醒说:“晔哥哥,待会儿,其他学子们也该来敬室了,祖父也会过来,被看到,没关系吗?”
张承晔瞬间有些尴尬的收了手,笑着说:“月儿,我并不介意这些,我也很愿意告诉众人,我与月儿的关系如此亲近。只是旁人倒是无所谓,老先生看到了,会不好解释。”
“嗯,谢谢晔哥哥。”
一时间,苏凌月觉得心中有些暖。
张承晔大概是他所认识的朋友中,唯一一个如此直白的说,不介意与自己一起被旁人看到的。
他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些,与旁人的关系可不可以被他人得知这件事,可被如此直白的表示,莫名,有些欢喜。
他还是希望,能够成为别人可以承认的,关系亲近的存在吧。
“说起昨日,与你同行的那个女子,似乎从未见过。”张承晔忽然转了语气与话题,声音听着也有些冷了。
苏凌月愣了下,只微微垂下头,没有接话。
“怎么?不可以介绍给我认识么?”张承晔似是开玩笑般,笑着说了句。
苏凌月不禁有些为难了。
仍是没有开口,只摇摇头。
他答应珺姐姐的,还是不能告诉别人吧?
张承晔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但最终只化为浅淡的一抹笑,盯着他腰间的玉佩,说:“真是遗憾,我还想认识认识你的其他朋友,她看起来,似乎对你很好,将昨夜点翠斋的头奖都赠与了你。”
张承晔指的,是他腰间的青白玉腰佩,是昨夜点翠斋头奖的木盒里的东西。
“她说她不喜欢这些,所以给了我。”
这话倒是实话,也不知张承晔听后如何想。
但很快,苏凌月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说:“晔哥哥怎么知道头奖是什么的?点翠斋并未明说吧?”
“点翠斋是张家名下的铺子。”张承晔解释说。
此时,苏老先生已缓步来到敬室前,二人的对话便止于此。
“月儿,时辰不早了,我便先进去了,待下了早学,我来寻你。”张承晔说。
苏凌月应下,两人道了别,张承晔朝着敬室内走了去。
林献的位子在敬室入口处一侧,出入必会经过。
他行至一侧,故意绕了路来到林献桌边停下,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而林献正低着头,也没抬一下,丝毫不好奇来人。
张承晔的脾气有些撑不住,向前倾了倾身子,一拳砸在林献面前的桌上。
林献终于抬起头,冷漠的扫了他一眼。
“何事?”他冷声问。
张承晔咬咬牙,想说些什么,但碍于在柳鹤书院敬室内,又只好将脾气全忍了下去。
但忍气吞声不是他的性格,临走时,他还是对林献说:“从前你对我做的事可既往不咎,但我和月儿之间,绝容不下他人插足。昨夜只是一个简单的教训,你自己好自为之!”
林献仍是未应话,可脸上的表情明显的沉了下来。
张承晔望着他,心情大好。
昨夜,事情已发生在锦苍山中了,他也没想到,林献竟恰好在那个地方练剑,还好他命人拦下了林献。
林献武艺比他想象的高强,他手下影卫是暗里偷袭的,但也只给了他点皮外伤,让他见了点红,没能伤筋动骨,实在是可惜!
不过,经此之后,这林献,大概是再不敢靠近苏凌月了。
只是从今以后,还得多加关注另一个人的动向了。
昨夜,那个女子。
齐滢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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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张承晔说过道别的话,苏凌月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敬室内。
他只隐约看到林献的身影,便再看不清了。
张承晔走后,他又不可自控的有些难过。
林家哥哥,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又说不了几句话了吧?
香囊,还是过些日子再给吧,也不知道里面的药材那时还有没有用。
他与林家哥哥,总还有再说话的机会。
他如此想着。
只是,苏凌月怎么也没想到,此后的三年里,他与林献日日相见,两人竟是再没说过一句话了。
他一直等待着的下一次上天会赐予的机会,竟是到了三年以后,那个再平静不过的下午,那个,他怎么也意识不到竟是两人此生所见最后一面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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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之后,林献与苏凌月肉眼可见的愈发疏远,而有张承晔时时来寻找陪伴,苏凌月一时也忘了这些,偶尔独自回想起时,已是很久之后了。
于是,愈发冷漠,愈发不可接近。
他与林献见面不识的第三年末,苏凌月仍未能鼓起勇气先开口,林献也一直未再主动来寻他,一直到,第三年末的那一场雪后,他终于再次与林献有了交集。
苏凌月从未想到,这次过后,自己与他,此生竟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
第三年末的冬天,礼室燃着炭火,但仍是寒冷。
苏凌月坐在炉火边,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取暖,他无心读书,只远远望着窗外。
今日,柳鹤书院的学子们早早散了,各自回家了,整个书院内静悄悄的。
大学纷纷扬扬,也掩埋了万物的生息。
今日,本是正常授课的,只因一大早,官府了来人,不知什么由头,将祖父带去了县衙,临走时,祖父便遣散了众学子。
那时,苏凌月还独自在礼室内,敬室的动静姑且传不到礼室,是祖父执意要来见他一面,他才得知此事。
有衙役跟着,祖父并未和他说其他话,只是一些关心和叮嘱。
祖父告诉他,自己要去一趟府衙,或许很快就能回来,又或许很久以后才能回来,让他不论如何,不要多想,不要担忧,安心呆在书院等他回来。
于是,自祖父离开后,苏凌月没有踏出过礼室一步。他不知祖父会离开多久,他只知,祖父让他在这里等他回来,他便一定会等。
桌上放着已经凉了的半份酒糟甜糕,是午时晔哥哥吩咐人送来的,他只吃了一半便没什么胃口了,此时恰好有些饿,他又夹了一筷子,算是垫垫肚子。
礼室的门在这时候突然被打开了,屋外的风雪一股子全涌进来,将本就狭小寒冷的小屋充斥满了凉风,苏凌月不禁又缩了缩身子,抬起头朝门口望过去。
林献。
他一向规矩知礼,又客气疏离,此时却未敲门,便直接走了进来,倒是罕见,而主动来找他,就更罕见了。
林献已关上了门,又将风雪挡在了门外。
苏凌月望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两个人已太久未说过话,甚至是像这样单独相处过,他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在确定了林献并不是走错,苏凌月才开口搭了句话。
“林家哥哥。”
林献只站在门口,并未走近,远望着他说:“不必再等了,老先生今日不回来了。”
林献与他搭话,苏凌月一时有些很欢喜,但听到他所说的内容,那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
“谢谢林家哥哥告知。”他说着,又端正在座椅上做好。
林献蹙了下眉,问:“老先生今日不回来,你还要等?”
“嗯,我答应了祖父。”苏凌月说。
苏老先生叮嘱时,林献也在场,他理解了这话的意思,思索了下,他开口说:“已快入夜,礼室太冷,又无歇息之处,去别处等吧?”
“老先生的住处就在附近。”他又补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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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了炭火,苏凌月跟着林献踏过白雪,来到柳鹤书院另一边。
栖雪园是苏老爷子在柳鹤书院内的住所,在它旁侧几十步开外,还建有观荷园,便是林献暂时借住的院子。
两人来到栖雪园外,竟很不巧的,院子上了锁。
“我……我还是回礼室去吧,只是凑合睡一晚……”
苏凌月撇了眼林献,开口说。
林献望着那方锁,好看的眉眼不禁蹙了起来,拧在眉心。
他沉默片刻,突然隔了一层袖子,握了苏凌月的手。
“天太冷,风雪太大,别回去了,去我那儿吧。”
他如此劝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