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寻厉云霆的工作还在继续。


    距离他失踪，已经过去八十四个小时。


    那种弥漫出来的绝望，充斥在空气之中。


    所有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纪成双反而没之前那么低落，跟沈靳言和纪成欣一起回了苏家吃饭。


    苏清清一见到纪成双就抱了过来，“嫂子，呜呜呜……真的找不到云霆哥了吗？”


    众人全都担忧地看向纪成双。


    心想清清这孩子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纪成双神色一滞，抬手摸摸苏清清的后脑勺安慰：“找不到也不是什么坏事，指不定是被人救了。”


    其实这种说法，哄孩子都没人信。


    厉云霆的身份放眼整个云清，几乎无人不识。


    平时又是杂志采访，又是电视报道，知名度不比明星低。


    苏清清哭了起来，肩膀不停耸动，“嫂子，我爸爸妈妈离婚了，现在我就只有你和云霆哥了。”


    “最近发生了好多事，你们让我怎么办啊？”


    纪成双心痛不已，面上却依旧保持淡然，“乖，离婚了不代表结束，他们一样是你最亲的人。”


    “清清别哭了，你云霆哥哥肯定没事，再哭下去就不吉利了。”


    纪成双情绪异常稳定，反而让他们更加不放心。


    尤其苏名川和苏老太太，担忧又心疼。


    当纪成双主动打电话回来，说跟沈靳言一起回来吃饭的时候，他们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沈靳言上去一把拽开苏清清，神色严肃，“好了，别哭了，让你嫂子好好吃顿饭。”


    苏清清一向都很怕沈靳言，不是不被疼爱，是沈靳言律师的身份，实在太吓人了。


    她秒止住眼泪，泪珠挂在下眼睑，“靳言哥，你好凶啊，成双不但是我嫂子，还是我姐姐，我跟她撒撒娇都不行吗？”


    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学校，前几天知道父母签字离婚，接着又是厉云霆失踪的坏消息。


    她简直要吓坏了。


    这几天，几乎没一天是能睡好的。


    厉婉心白她眼，清肃的语气道：“搜救队还在继续找你云霆哥，还有江水流通的海域范围，都已经加派人手。”


    “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成双，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纪成双心乱如麻，勉强扯了扯嘴角，“不说这个了，说点开心的。”


    她把纪成欣拉到身边来介绍：“这是成欣，你们都见过了，是我姐，现在她和靳言哥谈恋爱。”


    今儿个，苏家一大家子都在。


    除了苏昌明。


    苏名川说苏昌明去了隔壁市谈生意去了，只有厉婉心知道，苏昌明的小情人在那边。


    只是离了婚，这些都不重要了。


    苏老太太眉开眼笑看着纪成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靳言啊，你这女朋友长得真大气，漂亮。”


    纪成欣被夸得脸红了红，客气道：“谢谢苏奶奶。”


    沈靳言这次回来，是因为答应了纪成双来吃饭，另外一点，也是回来查证母亲死的事实。


    “别叫的这么客气，你跟着成双，或者靳言叫我奶奶就是。”苏老太太笑呵呵道，一双手分别拉着纪成双和纪成欣走向餐桌。


    “我们苏家，好久没一家人好好吃顿饭了，今天趁着人齐，不开心的事先别想，我们好好叙叙。”


    其他人都跟着过来，苏清清扁着嘴，“奶奶你偏心，你现在就只要成双姐和成欣姐吗？”


    苏老太太开心的合不拢嘴，“都喜欢，都要，你们都是奶奶的心肝宝贝。”


    “来，靳言，你也过来，难得那么多人在，奶奶高兴，今天我们好好吃顿饭，好吗？”


    苏老太太几乎恳求的目光看向沈靳言，那眼神带着渴望和恳求。


    可想而知，她到底多盼着这一天。


    沈靳言看了看纪成欣和纪成双，最终也扫了苏名川一眼，态度没了以前的淡冷。


    “我回来，就是陪你们好好吃顿饭。”


    苏老太太一听，简直要高兴坏了。


    一家人围桌而坐。


    说起来，也忘记有多久没这么热闹了。


    上次她过大寿，沈靳言没有回来，也还没找到成双这个孙女。


    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实现了一家团聚的愿望，心里哪能不高兴啊。


    她瞬间热泪盈眶，“好，好，你们都在就好……”


    纪成双就坐在苏老太太旁边。


    苏老太太不停给她夹菜，“丫头，多吃点，云霆福大命大，他肯定能没事。”


    “当然了，他这么爱你，也舍不得离开呀。”


    纪成双看着苏老太太慈爱的面容，心里暖绵绵的。


    真好。


    有家人和睦的感觉，真的好温暖啊。


    童年缺失的爱，他们都在尽力弥补。


    唯独，在她觉得幸福的时刻，缺了厉云霆。


    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最深爱的人啊。


    苏老太太又给纪成欣和苏清清夹菜，对纪成欣和蔼可亲的笑着，“成欣，那些年多亏有你们照顾成双，我才能找回这么好的孙女。”


    “也多亏你和靳言在一起，靳言这孩子，有事都藏在心里，以后啊，你多担待担待，但是他要对你不好，你就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纪成欣受宠若惊，“谢谢奶奶，不过你放心，靳言他对我很好。”


    厉婉心想起了厉云霆，心里酸楚。


    最近厉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她是没心情组织这个饭局的。


    但既然跟沈靳言有关，又是纪成双主动提起的，她心想自然有纪成双的道理，便也同意了。


    她雍容高贵的面容上，挂着愉悦的笑容，“没错，成欣，以后靳言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们说。”


    纪成欣来的时候很紧张，这种方式就是变相见家长。


    本来还担心不被喜欢的，没想到他们一家人那么热情，对她这么好，瞬间就放松下来了。


    她深情地看了眼沈靳言，笑得眉眼微弯，“靳言你听到了吗？以后有奶奶和婶婶他们帮着我，你可不能欺负我。”


    沈靳言眸光温柔，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舍不得欺负。”


    苏名川脸上扬起笑，深深看了眼沈靳言，内心感到安慰。


    虽然沈靳言一直对他没好脸色，这次回来也不跟他这个父亲说话。


    但起码，沈靳言终于肯回来吃饭。


    他知道，这是纪成双的功劳。


    纪成双这孩子，做事永远瞻前顾后，替身边所有人着想，偏偏容易忽略自己。


    他想到这，看向了纪成双，眸光幽暗变得无比心疼。


    纪成双全程保持微笑，没有表现出半点忧伤，尤其看到他们关系融洽，心里更觉得满足。


    只要家人都好，他日她若有点什么事，也能走的放心了。


    想到这些，纪成双垂下眼眸，拿起酒杯伸出去，轻笑祝福：“今天这么开心，我们都来喝一杯吧。”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太令人心疼了。


    他们面面相觑，纷纷举起酒杯。


    “好。”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一顿饭结束，纪成双几个女人在客厅聊天。


    沈靳言被苏名川叫去了二楼书房。


    书房内，苏名川神情凝重，“一直没有云霆的消息吗？有没有可能被人救上来了？”


    沈靳言猜到他要问什么，“还在继续搜寻，时间越久越不利，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天，机会很渺茫。”


    “成双和云霆感情深厚，她这个样子，我反而很担心。”苏名川眼底满是担忧，“你和云霆这么多年的朋友，成双也是你妹妹，这件事你多盯着点。”


    沈靳言难得没有抬杠，“我会。”


    苏名川感到几分意外。


    以往沈靳言和他水火不容，从不念所谓父子情分。


    即便今天回来吃饭，也清楚是为了纪成双。


    毕竟他们之间，本就是最好的朋友。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沈靳言看着他说：“成双是个不错的妹妹，你们大人之间犯下的错误，我不至于不讲道理，迁怒在成双身上。”


    苏名川一脸错愕。


    很快，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


    沈靳言眉梢微挑，“想说什么就直说。”


    苏名川无奈笑了声，“我们父子之间，很久没像现在这样聊几句了。”


    沈靳言神色淡然，“这么多年，你不曾有过说法，我母亲因你而死。”


    苏名川眸色暗了暗，没有解释。


    上次提起，沈靳言并不相信。


    逝者已矣。


    活着的人该忍的就忍着。


    何况沈靳言这么多年，一直都认为错的人是他，不是自己母亲。


    即便解释了，他也不会相信。


    苏名川看着他，无声叹口气，“都过去了，我知道你恨我，但靳言，人若没了，再多的恨也没意思了。”


    “我只想知道，你上次说的是不是真的。”沈靳言神色冷峻，直勾勾盯着他。


    问：“你说你和沈知秋之间，是被我母亲刻意安排？有证据吗？”


    苏名川皱了皱眉，似乎不愿提起，“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不是还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


    沈靳言神色凛冽，透着非比寻常的执着，“如果当年你背叛了我母亲，作为儿子，我就不该原谅你。”


    苏名川眼底翻滚着一丝无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放下。”


    “我想知道真相。”沈靳言再次表明态度。


    苏名川犹豫片刻，转身打开眼前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部老旧的手机。


    手机虽然有了年头，却依然能够开机。


    这些年，也反反复复充电，哪怕充电器坏了，也会想尽办法买到适配的。


    顺利开机后，他打开其中一个录音文件。


    随后，把手机递给了沈靳言，“这就是你想要的证据，靳言，听我一句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沈靳言对他母亲的感情很深厚，如果在这个时候知道，当年犯错的人是他母亲，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这么多年来，苏名川一直不愿意面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靳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接过手机想都没想按下中间的确认键。


    随机，录音出现了一道沉稳冷静的女声：“只要你把药下给苏名川和沈知秋，让我如愿以偿，我还会再给你一百万。”


    “我想，你也不想一辈子都只是当一个司机吧？”


    “夫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男人犹豫不下，满是忐忑不安的语气。


    “这个你不必知道，只要你帮了我，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一定会让你飞黄腾达。”女人再次保证。


    “……“


    录音里的两人，最终达成共识。


    沈靳言温润斯文的眉眼，渐渐变得冷峻，内心某个地方犹如大山，轰然崩塌。


    录音里女人的声音是他母亲的。


    这么多年，脑子里萦绕不去。


    如此深爱的母亲，竟是主导悲剧的始作俑者。


    沈靳言莫名觉得好笑，手垂下来，受了极大打击的他一言不发。


    “靳言，这件事本该过去了。”苏名川担忧地看着他，释然道，“不管谁对谁错，这件事都该结束了。”


    “只是有一点，当年知秋是无辜的，成双更是，是我们苏家亏欠了他们母女。”


    沈靳言咬着后牙槽隐忍，抬起脸眼底浮起抹讽刺的冷笑，“你倒是能忍。”


    “但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恨你又是什么滋味？你以为瞒着这一切就是对我好吗？”


    “苏名川，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发现真相，会有多痛恨自己的不分黑白？”


    沈靳言怒不可遏，声音压得很低，极为暗哑。


    苏名川再次错愕住。


    沈靳言咬了咬牙，愤愤道：“你想想，今天的我知道这些，将来又该如何面对你？”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苏名川怔住。


    眼看着他就要离开，冲他温声道：“我是你爸，永远都是，做父亲的不管孩子做错了任何事，都有责任引导，原谅。”


    “靳言，爸爸从来没怪过你，你又何必怪自己？”


    沈靳言脚步停顿，握了握拳，头也没回又抬脚离去。


    温润的眉眼里，浮起浓浓的懊悔。


    下楼后，他的脸色也掩盖不住的寒气。


    他沉声道：“今天饭也吃了，找云霆的事刻不容缓，成欣，我们先走吧。”


    纪成欣太了解他了，知道他这个模样是心情不好。


    她刷的起身走过去，压低声音柔声问：“怎么了？跟伯父聊的不对付吗？”


    纪成双也随即来到面前，温婉沉静的脸上满是诧异，“哥，跟爸爸吵架了？”


    沈靳言深深看她一眼，内心如狂浪翻滚。


    他拧眉隐忍，嗓音低沉且温和，“成双，你说哥哥能帮你找回丈夫吗？”


    纪成双一愣。


    然而沈靳言却已经带着纪成欣离开。


    苏名川走出楼梯口，纪成双察觉到了，目光顺着看了过去。


    从他的脸色看得出来，他们似乎聊的还不错。


    厉婉心冲苏老太太笑笑，“妈，我看很快会有好消息。”


    苏老太太喜不自胜，嘴里一遍遍说着好好好。


    纪成双心里倍感安慰。


    寻找厉云霆的决心，更多了许多信心。


    跟他们打完招呼后，纪成双准备离开。


    苏清清追出来，“嫂子，你去哪里，我也去。”


    纪成双是去找人，不是去玩儿，自然开口拒绝，“乖，你在家好好陪着奶奶，我们去就好。”


    “那你去哪里？去警局吗？”苏清清眼神闪烁不安，似乎别有目的。


    纪成双没有觉察，心思全在寻找厉云霆那。


    “嗯，去问问有没有新消息，清清你乖，好好在家待着。”说完，拍了拍她手臂，转身快步上了车离开苏家。


    ……


    与此同时。


    池旭然对内鬼的调查，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机缘巧合下，查到厉湛弘之前的藏身所，拿到了他留下的USB。


    里面记录着这些年来，所有连同他一起同流合污的只要罪证。


    其中，就有陆委的。


    这个发现令池旭然异常兴奋，立即交给了上面展开调查。


    他打电话通知纪成双几人，半个小时后，几人出现在警局。


    听完录音，纪成双一向温婉的眉眼变得愤恨无比，“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东西，竟然不惜搞出这么大一件事。”


    “如果不是这个姓陆的，云霆根本不会出事。”


    他们的计划也能顺利完成。


    厉司然顾辛城也愤慨非常。


    “简直无耻！”


    顾辛城怒色，起身重重一拳锤在墙上，“本来我们的计划很完美，偏偏碰上这种不顾民众死活，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领导！”


    气氛分外凝重，众人分外恼怒。


    池旭然咬牙道：“你们放心，有了这个东西，再根据之前所掌握的证据，就算他本事再大，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他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可云霆是无辜的！”厉司然眼底泛起猩红。


    十六年了！


    本以为可以重逢，却没想到会发生这件事。


    厉云霆如果真出了事，恐怕纪成双后半辈子也不会好过。


    纪成双捂脸，双手撑在桌面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一定要找到他，让他亲眼看到这些恶徒伏法。”


    话音落下，池旭然手机铃声响起。


    他接听后，对方说了什么，池旭然脸色不由大变。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池旭然脸色煞白。


    “怎么了？”厉司然皱眉，觉察不对劲。


    池旭然看了看纪成双，迟疑开口：“搜寻队说，捞起厉云霆的尸体了……”


    纪成双听到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感觉脑子嗡地一声，眼泪瞬间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