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桑梓音4,冰火两重天

作品:《当作为假酒的我被红方针对该怎么办

    凝固的空气弥漫着不为人知的痛苦与哀伤。


    现在,距安室透无意间说出那句话已经过去了半分钟有余。


    说出这句话的安室透还没有在震惊和茫然的双重冲击下恢复正常。


    但是听到这句话、并且轻声做了没被提问者听到的回复的江河,已经收拾好自己因此一片狼藉的表情和内心,并且披上了似乎是坚不可摧的伪装,看起来游刃有余。


    没什么的。


    江河这样告诉自己。


    他努力克制住肢体的僵硬,略微机械地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好涩,好苦。


    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味道跟中午的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明明是同一壶茶。


    明明只是被捅破窗户纸摆在明面上了而已。


    在过去的四年间,有无数次,江河只要扫一眼,就会无可奈何地发现,波本又为了让富特尼死无葬身之地而特意设下了什么接近死局的陷阱——其实本来应该是完美无缺的死局的。


    安室透到底是日本公安中的精英,而富特尼又是他心中不共戴天的仇人。


    以及,如果……如果富特尼真的只是富特尼的话。


    所以,安室透到底对富特尼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江河的心里多少有点数。


    他之前也觉得自己应该被这样对待。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


    他知道自己这么想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是,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本人亲口这么说,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总而言之,江河完全没有心情和余力去搞清楚,自己眼前这位已经化名为“安室透”的幼驯染,到底有没有在空闲的时候想过这样一个问题:


    睚眦必报的富特尼为什么会像个好欺负的冤大头一样,在这过去的四年间里,在被他无数次的使绊子、针对、添堵,甚至是下死手之后,即使有多如繁星的机会,却依然没有让他去三途川报到呢?


    毕竟除了安室透之外,其他所有敢这么胆大妄为的人,现在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别忘了,富特尼除了会在里世界被叫做“资本家”,也会在组织内被称之为“恶魔”。


    有谁会指望恶魔能够以德报怨呢?


    没有人。


    就连最愚蠢的傻瓜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在这个世界上,会以德报怨的大概就只有圣父圣母而已了。


    恶魔如果会以德报怨的话,那么恶魔也就不会被称之为“恶魔”了。


    ——


    不过话说回来,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安室透来的时间确实很不凑巧。


    因为在给安室透开门的前一秒,江河的脸上还是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甚至,他的五官还是几乎皱在一起的。


    疼的。


    仅此而已。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原因。


    鉴于身体的抗药性,还有止疼药和麻醉药存在容易成瘾的副作用,江河在对待身体的疼痛这方面,一向都是靠自己的异能力辅助意志力,在煎熬中咬牙硬抗过去。


    哪怕最终的结果是像之前在东京的安全屋里那样,直接疼晕过去,他也照做不误。


    而喝红茶也好,听轻音乐也好,那都是江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为了让自己稍微好过点才采取的、能让自己转移一点注意力的聊胜于无的小手段。


    所以,由于来自身体各处的剧痛的持续冲击,江河的精神变得极为焦躁且脆弱,这使他的情绪管理逐渐靠近崩溃的边缘并失控,进而导致了不分敌我的毁灭欲抬头。


    这其中或许还要再加上失控了的异能力的推波助澜——因为在正常情况下,江河绝不可能会亲手打碎自己的骄傲,将自己正在忍受的伤痛和带有自毁倾向的真实想法,几乎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和阳光下。


    特别是,在他认为的亲近之人还在场的情况下。


    那样做的结果只有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不,应该说是自损一万更为恰当。


    因为江河一直都不认为,伤害了亲近之人的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可以被原谅——不论是何理由,不论那是不是他的本意。


    这不难理解。


    会把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上的人,通常都有被掩藏在本性深处的、类似的傲慢。


    ————


    当天晚上


    在大桥上碰到那个用绷带缠住左眼的、黑发鸢眸的单薄青年之前,找借口支开部下的江禅正因为听闻“自家猫猫在抓老鼠和找乌鸦过程中,被背后放冷箭的假兔子推到了火海里,所以再也回不来了”的消息而看着几乎圆满的月亮发呆。


    就算那只该死的、由乌鸦扮成的假兔子已经被抓住了又有什么用呢!她家的猫猫再也回不来了!


    “呐,姐姐~下次回来的时候,我要吃你给我做的糖!好不好?”眼睛像是灰玛瑙一样的青年耍赖似的粘在她身边,直到她答应了他的要求,才心满意足地点头撒手。


    “那你记得快点回来,不然我就把你的糖全部吃掉!”


    彼时的江禅在脸上挂着明艳的笑容,像是在阳光下盛放的玫瑰。


    “嗯!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青年三年前明朗的回应声尤在江禅的耳边环绕。


    哼!


    江禅开始气呼呼地用力踢脚边的石子,走一步踢一个。


    真是只说话不算话的坏猫猫!


    为什么跑出家门就不回来了!


    “嘶——”


    在踢了十颗八颗之后,有一颗石子凑巧击中了某个同在这里望月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江禅吓得赶紧上前道歉。


    真是大失误!她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别人!


    “没关系……你……”


    月光下的青年瞪大了鸢眸,似乎非常意外会在这里看到江禅。


    “唔……”


    江禅倒是没有注意到青年惊讶的表情,她直觉自己除了道歉还应该干点别的什么。


    由于天与咒缚的关系,江禅不仅在体术格斗方面比较好之外,直觉也很准,几乎可以说是预言的地步了。


    最后,她用右手食指点了点下巴:“虽然这可能是我想太多或是自作多情,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会需要这个。”


    “什么?”


    江禅眨巴着棕色的丹凤眼,只用了不到一秒就果断地决定遵从本心——她大踏步地走到还没反应过来的青年的面前,大胆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欢迎回家。”江禅轻声说。


    “你……”


    有谁的眼眶红了。


    江禅踮起脚,让有些愣神的青年能把额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同时动作轻缓地抚了抚青年微微颤抖的后背。


    她家猫猫难过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做的。


    那孩子,从不愿意让人看到他流泪的模样。


    “如果累了的话,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吧。那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


    有谁的声音变得哽咽。


    “放心吧,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不管你接下来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哦。”


    这么说的话,这只猫猫应该会稍微放开一点了吧?


    猫咪是骄傲且没有安全感的生物,根本不会在陌生的环境下向自己不熟悉的人展示脆弱的一面。


    “……”


    江禅能感觉到,猫猫猛地反抱住了她,而她肩膀处的衣服有了湿意。


    但是,那处湿意却只有很少的一点。


    少到会让江禅以为那是她的错觉。


    原来还是只爱逞强的傻猫猫啊。


    “乖哦乖哦,你已经到家了,可以休息了。”


    江禅又一次抚了抚猫猫有些颤抖的后背,试图给不安的猫猫顺毛,帮助他平静下来。


    而让江禅没想到的是,这个举动竟然使怀里的猫猫抖得更厉害了,肩膀处的湿润也扩大了。


    这到底是谁家的猫猫啊?


    明明都苦成这个样子了。


    还是咬着牙什么都不肯说。


    江禅的心已经疼得皱成一团了。


    在……之前,她家的那只猫猫也是这样子的吗?


    有什么苦什么痛,全部自己一个人咬牙扛着。


    然后在生死存亡之际,被它们无情地压垮了吗?


    “说起来,你要不要来颗糖?”


    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的江禅松开猫猫,顶着猫猫疑惑的视线在身上来回摸了摸,最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几颗包装精美的奶糖——那是她在自家猫猫的百般要求下特别制作的、他最喜欢的口味。


    都十几年了,那孩子还是一点没变过。


    “不……”


    江禅看到猫猫似乎是被吓到了,面色惊慌地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


    江禅有些疑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是,她的行动比思想快——江禅一把抓住了看见她掏出糖就想逃跑的猫猫,将糖果硬塞到他的手里。


    这个孩子为什么要跑啊?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等等,别……”


    在黑暗里待的久了,就连微光都能轻而易举地刺伤眼睛了。


    “这些给你。希望你吃了以后心情会好一点。我家小川在家时常说,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吃点甜的东西,这样很快就能恢复了。”


    别说了……


    “那个孩子最喜欢吃我做的糖了,每次见到我,都会吵着跟我要糖吃。就是他的嘴很刁,我研究了很久才做出了完全符合他口味的糖。”


    别说了……


    “你应该也会喜欢吧?”wenxueзч.net


    ——


    喜欢。


    当然喜欢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


    我最喜欢吃你做的糖了。


    姐姐。


    ——


    “……”


    见猫猫放弃抵抗,江禅满意地点了点头。


    江禅瞥了一眼被她紧紧拉住的、正在小心翼翼地吃糖的猫猫。


    猫猫不时还偷偷地看她一眼,却又在注意到她的视线后就立刻低头装作无事发生。


    奇怪了,这么乖的猫猫,为什么会没有人养他呢?


    ……


    要不,我来养吧。


    江禅想了想,以拳击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