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宫墙锁清寒(中)
作品:《知秋宴》 北宸殿内,一道声音如平地惊雷一般,吓得一众宫人跪了一地不敢抬头。温霁舟跪在殿前低着头一语不发。
温宏哲将温霁舟递上来的奏章丢到他脚边,怫然怒吼道:“这便是太子这几日得到的成果?凉州的灾情不减反增,本是赈灾安民,如今变成了谋反。朕看你是个贤才,便将此事交于你去处理。如今倒好,连大理寺都惊动了被派去审办查案。”
“朕看你在宫中丰衣足食惯了,太子之位是做腻味了不成?若是不想做了,朕现在就能易主旁人去做这太子。”
“父皇息怒,儿臣”温霁舟伏在地上头紧紧贴着手,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辩驳几句明日就要搬出东宫。
温霁舟话没说完,温宏哲就怒拍书案说:“息怒什么息怒?朕头一次交给你办的事情你就能办成这般。你叫朕往后如何信你?往后朕如何将这皇位将这江山托付于你?”温宏哲当真是气坏了,一只手扶着书案站起来都有些站不稳。一旁的贴身太监赵公公连忙扶着温宏哲劝道:“皇上坐下歇着吧,少动气当心气坏了龙体。”
温宏哲正值气头上,这时殿外的传话公公进来在温宏哲耳边低语了两句。温宏哲的脸色就更差了,他大喝道:“谁今天敢进来劝,明日就给朕禁足两个月。”一听就是说给殿外人听的,传话公公得了指令便出去了。
温霁舟自然知道是谁来了,他抬起头看着温宏哲眼中满是怯意。温宏哲瞋目视之沉声说道:“怎么?知道是你母妃来了便有了底气?”
“儿臣不敢。”温霁舟连忙解释道。
温宏哲冷哼一声:“第一次办事便办成这样,惩罚肯定是少不了你。你知道朝中多少大臣都盯着你的一言一行吗?如今这般宫中的皇子该如何拿你做榜样?”
“父皇教训的是。”温霁舟闷闷的说。
温宏哲看着温霁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你如今是太子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要当的起太子也要担得起太子,切勿蹉跎自误。”
温霁舟说话掷地有声,面上严肃认真的承诺:“儿臣记住父皇的教诲,定不负众望。”
温宏哲叹了口气,他到底还是心软:“谅你是第一次,这件事还交到你手里查办,朕会命大理寺与刑部配合你。朕希望下个月就能看到你的成果,若是还是做不好。朕绝不会留情面,快回去吧。”
温霁舟站起身捡起丢在地上的奏章便出了北宸殿。
“娘娘,太子殿下出来了。”贵妃李氏的贴身婢女说道。
李氏一张娇美如花的脸都要结成冰了,她站在北辰殿的大理石台阶上冷冷的瞧着温霁舟。
温霁舟见了李氏俯身行礼,语气里满是倦意:“儿臣参见母妃。”
哪知李氏哪里顾及四周还有许多宫人,张口就讥讽道:“太子当真是给本宫长脸,本宫要你这儿子就是来讨皇上骂的?你若没有本宫的身份撑腰,这太子之位也轮不上你,废物一个。”温霁舟不敢反驳,只得低着头受着。
站在殿门口的传话公公跑下台阶,向二人行了礼冷着声劝道:“贵妃娘娘要是教训太子殿下就请移步东宫,切勿在皇上面前教训以免冲撞了皇上,若是皇上怪罪对你们谁都不好。”传话公公低着头,语气恭敬。
李氏冷哼一声:“不过一介阉人。”说完李氏便拂袖而去。
温霁舟自小性格孤傲清高的很,被自己父皇骂过后又被自己母妃骂,他哪里能受的了。
东宫殿内现在一团乱麻。
摆着的花瓶、桌上的茶壶、旁人送的小玩意等都被温霁川砸了个遍,贴身的太监也劝不住,只能任由他砸,直到气消为止。
江氏将温苑秋送回去后,听北宸殿的宫人来说今日皇上为了太子的事情动了气,正心烦呢。她便找御膳房做了点参汤送去,刚进屋门便闻到了一股子药味。
“怎么了这是?太医又给皇上开的什么药啊?怎么闻着味道跟以前的不一样。”江氏走到温宏哲的塌前坐下问道,一旁的张嬷嬷将装参汤的食盒放在桌子上便站到了一边去了。
温宏哲将头枕在江氏的腿上,头蹭着江氏的小腹撒娇一般的说:“霖儿何时给朕生个儿子,朕都想了十几年了。”
江氏看他躺在她怀里跟一个孩子一样,面上含羞嗔怪道:“皇上都多大人了?还跟臣妾玩年轻时的那招。再说了,皇上现在不是有儿子吗?还让臣妾生儿子做什么?”
温宏哲叹息一般的说:“不是霖儿生的儿子做着太子之位朕不放心,总是心中有芥蒂。”
江氏听他说出口的话哭笑不得,她早就看出来温宏哲有这种想法了。朝中的一些迂腐的老臣也跟温宏哲想法一样,甚至执着到来凤鸾宫找她商谈生儿子这件事。毕竟是朝中之事她一个后宫之人不能干涉,她也不怎么向他提。
但江氏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自己的想法也该跟温宏哲说了。
“臣妾觉得太子不是臣妾所出也没有什么不好,他们都是皇上的孩子,怎能区别对待呢?臣妾认为只要能帮助皇上排忧解难,将来能替皇上接手江山,便可以了,皇上不必对自己的孩子心生芥蒂。若是旁人知道皇上有这种想法该说臣妾身为皇后祸乱朝纲了。”
温宏哲听完瞬间一股子怨气上来了他恨声说道:“你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皇后,朕看谁敢说朕的皇后祸乱朝纲,谁敢便诛了他九族。”
“好了好了,都怪臣妾让皇上有动了气,喝点鸡汤暖暖胃也暖暖脾性吧。”一旁的张嬷嬷赶紧端来参汤递到江氏手里。
温宏哲靠在江氏怀里,江氏端着鸡汤喂他喝。温宏哲一直含情脉脉的瞧着江氏说:“都过去快二十年了,朕的皇后还是这么美,朕越是看着越是欢喜。”
江氏被温宏哲几句甜言蜜语哄得面色通红,江氏白他一眼说:“赶明臣妾就让朝中大臣知道,他们的皇上在臣妾这竟然是这般轻浮样子。”
张嬷嬷见着他们帝后情深的样子,识趣的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张嬷嬷刚退出去便见到不远处的李氏,便开口问道:“李贵妃可是来找皇上的?”
李氏回过头脸色不太好,她讪讪的摆了摆手说:“本宫路过但是看到嬷嬷在这,想来肯定是皇后在里面,本宫就不方便进去了。”
张嬷嬷冲她礼貌的一笑,俯身作揖说道:“李贵妃慢走,奴婢就不远送了。”
说的好似着北宸殿是你们凤鸾宫一样,该死的贱婢。李氏转身就走,她向来欺软怕硬,皇后身边的人她还是尽量不惹,只能自己在心里咒骂。方才在殿内偷听帝后的对话已经够让她烦心了,太子之位易不易主还不都是帝后二人几句话的事情。
东宫内
贵妃坐在屋内,温霁舟站在一旁太子少傅跪在地上,听她发难一般的数落与讥讽。
“李少傅,若是教不好太子就尽早告老还乡,免得在这跟着这个废物一起受本宫的责罚。”
李少傅佝偻着年老瘦弱的身子,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看着令人心疼李氏伸腿就是一脚,这一脚踢不轻,李少傅忍着痛跌坐在地上。温霁舟苍白着一张脸,脸上满是怨气,但是不敢发作,只能忍着。
李少傅是他的舅父,还陪他陪了十几年。教他念书,教他为君之道,像长辈一样关心他。小时候温霁舟经常被贵妃李氏责罚李少傅总是替他说话。温霁舟当然念着他的好。
温霁舟于心不忍,他撩袍跪在贵妃面前,身子严严实实挡住李少傅,生怕贵妃李氏又往他身上踢一脚。温霁舟说道:“母妃,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真不争气给母妃失了颜面。”
“如今你父皇看都不愿意看本宫一眼,还想跟皇后再生一个儿子,来顶替你的太子之位。”
温霁舟眉头紧锁,抿着唇一语不发。
贵妃李氏最讨厌见他这般窝囊样子,一脚踹到他的小腿上。温霁舟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但他咬牙忍住了。
“母妃……要罚就罚儿臣,李少傅为儿臣尽心尽责没有半点错,是儿臣没能处理好凉州的事务,害父皇生气。”
“儿臣愿意受罚。”
贵妃李氏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冷笑的一声说道:“如今你还有心思关心他?倒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太子之位。既然你说罚你,那好啊,今日本宫就放过李太傅。你就给本宫跪在东宫院内好好反省如何哄好你的父皇。”
说完,贵妃李氏站起身来拂袖而去。等贵妃走好,温霁舟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李少傅说道:“舅父,是本宫太无能了。”
李少傅眼底满是痛苦之色,他说道:“太子这般说就让微臣寒心了,太子的才能在这宫中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太子殿下的母妃……对您太过严苛了。”
“从小打骂太子,不让跟同龄的兄弟姐妹们玩闹嬉戏……导致皇子公主们都不敢跟您多说话,这兄弟姐妹们之间都生了嫌隙了。太子殿下喜欢什么,贵妃娘娘便毁掉什么。”李少傅一只手捶着自己的心脏说道:“贵妃娘娘这般教养您,实在是令微臣痛心疾首。”
“好了舅父多说无益,你先下去吧。”温霁舟背过身没看他,但是话有一丝惆然。
李少傅长叹一声,最终道了一句告退便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