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里雾气越来越稀，渐渐在消散。


    雾气散尽，终于过了一线天，远远望去，前边有一个集镇。


    这时李芒和楚红尘，身上衣服已被雾气打湿。


    尤其楚红尘，本来就很有料的身材，直接水落石出。


    跑走的那匹过隙白驹，这时正站在狭窄的一线天出口处，往这里张望。


    白驹身上除了多出一个包袱，还挂着一对鸳鸯长剑。


    二人相继下马。


    走上前去，李芒取下包袱，见里边有两套干净的衣服，男女各一套。


    并有一顶襥头，一双绣花鞋和一双方头履。


    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似乎在提示着什么。


    望向楚红尘，李芒率先开口。


    “咱们得先把衣服换了。”


    “嗯。”


    “在这换么？”


    李芒故意问。


    楚红尘精致的鼻梁轻蹙，道声：“想得美！”


    然后向那片小树林小嘴一努，低低道声：“去那吧。”


    李芒与楚红尘一起钻进那片小树林。


    林子很小，里边的草木又不太茂密，很容易走光。


    这可是注重礼教的封建社会。


    可又不能不换。


    楚红尘忸怩不安的迟疑一阵，宽衣解带之前，背对李芒警告声：“不许转脸。”


    “呃。”


    李芒喉结略显无助地翻滚了几下。


    其实他也是满脸难为情。


    他也害怕换衣服时楚红尘偷看，毕竟在人家心目中，他是西夏小太监。


    好像可以听到彼此慌乱的心跳。


    换好衣服，两人相视而笑走出小树林。


    眼前这个小镇叫黑龙镇。


    从公署辕门上的治所行政区划简图来看，这是一个县衙行署所在地。


    此县叫黑龙县，是个粮食年产量不足三万石的下县，隶属灵州府。


    等到看见一座当朝太师曹无佛的生祠。


    更有东周皇帝亲笔御匾“厂臣忠勇曹公祠”字样,方知这是皇后曹印月的故乡。


    所谓生祠，顾名思义就是为活人而立的祠堂，以神相待并加以奉祀。


    太师曹无佛位高权重，声威远播，阿谀奉承或惧怕被其陷害者遍布东周各地。


    黑龙县虽然人稀财薄，可是知县花广仕害怕招致诟病。


    于是召集当地乡绅募集资金，又私增赋税。


    刮地三尺，共聚敛纹银八万八千两，在县衙之东选一块风水宝地立祠颂念。


    历时一年多时间，曹公祠得以告竣，并塑曹无佛金身一尊。


    迎接时稽首长拜，极具孝谨，后被东周缇骑列为忠厚，报于提督。


    生祠恢宏豪华至极，与当地民生形成极大反差。


    此事一过，花广仕保住乌纱不讲，半年后，便被擢升为灵州知府，又迎来东周皇帝御赐金匾。


    此时已到中午。


    李芒、楚红尘各牵一骑，缓步走在集镇上。


    看到两旁水果摊以及不远处的一家粥铺，才发现口干舌燥，已经饿了很久。


    正要寻个酒馆打尖，忽见左边的拐角胡同里围着一群人。


    而不时有妇人的哭叫声从人群中飘出。


    李芒生性爱管闲事，尤其听不得女人哭泣。


    听到那里动静，料定有人被欺负，忙把马缰交到楚红尘手里。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走过去拨开围观人群，见一位农妇正瘫坐在地上，旁边滚落一个鸟笼。


    农妇身穿褪色圆领布衫。


    绀布包头，青布围裙，正坐在地上恸哭。


    时而拿巴掌拍地，时而抚两下鸟笼，看上去绝望至极。


    “我的孩子呀，那只鹪鹩是被野猫叼走的呀，其实，它并没有去找它的娘亲。


    娘不该骗你，娘不该去找野猫，快回来吧，娘好想你呀。”


    “我本想告诉他实话，又怕他难过。我说，鹪鹩飞跑了，它想它的娘了。


    孩问，那它还会回来吗？我说，它本来就属于外边的世界。


    孩问，那鹪鹩能找到它娘吗，会回到它娘身边吗？我说，会的，可能，它已经在它娘亲身边了。


    孩高兴得跳了起来，拍手说道，太好了，它没有迷路。呜呜，我可怜又善良的孩啊。”


    农妇不停数叨。


    李芒很快听明白，孩子被人拐走了。


    这时楚红尘拴好宝驹，也挤了过来。


    因为没有李芒那么高，挤到李芒身前，楚红尘踮着脚跟，也是满眼的同情。


    果如李芒猜想。


    农妇带孩子来县里赶庙会，提着鸟笼去看戏，戏园不让带，就将鸟笼挂在一棵小树上。


    散戏出来笼中雏鹪鹩不见了，农妇怀疑被野猫吃了，又害怕说出实话孩子伤心，就谎称它飞回家了，然后佯作去找野猫算账。


    不料回来以后，只看见鸟笼，孩子却不见了。


    “一定是被人贩子拐跑了，听说那些人贩子专取孩童脏器买卖，然后抛尸于野外。”


    一个面相营养不良的快嘴小哥，话不留量，忽然冒了句。


    有人呼应，“没错，这几年黑龙镇小孩的确失踪不少，可惜了，唉。”


    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摇头叹息之余不少指指点点。


    有人实在于心不忍者，便扔些铜钱碎银在妇人跟前，留给孩子买口薄棺材。


    李芒忍不住攥紧拳头。


    楚红尘听出他不断加速的呼吸，转过问：“你真想帮她找回孩子？”


    李芒咬牙切齿，“抓住人贩子，我帮衙门灭了他！”


    楚红尘掐指算了几下，忽然道：“跟我来！”


    牵着李芒手臂，疾步走到那个农妇跟前，加快语速。


    “大嫂，半个时辰之内，若能赶到沙塘塆，兴许你的孩子还有救，想要孩子，快跟我们一起走。”


    李芒把农妇挟在腰际，人流自动分开。


    楚红尘跑过去解开树上的马缰，李芒已把妇人搁于马背，纵身上马，直往黑龙镇正南方向而去。


    “沙塘塆是个什么地方？”


    “你断定孩子是被拐到那里么？”


    扬鞭快马，穿越林海古道，李芒担心误判害了孩子，惴惴不安连连发问。


    楚红尘胸有成竹，“等一会到那里，你就全明白了。”


    “驾，驾！”


    扬鞭策马，一前一后，过隙白驹和过隙红驹被驱赶得的卢飞快。


    马铃铛哕哕由远而近，李芒、楚红尘并辔疾驰。


    忽然，二马同时前蹄腾空，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向后鞧着屁股连连后退。


    “吁……”


    楚红尘单手提缰，另一只手急忙仗剑护住马背上的农妇。


    一者，她防止农妇遭受坏人袭击。


    再者怕农妇从马背摔下去。


    李芒则是迅疾跳下过隙红驹，拔出佩剑，挡在楚红尘那匹白驹的前头。


    白驹终于止住惊跳。


    楚红尘也跳下马，长剑在握严阵以待。


    十几米开外。


    一个中年道士踞坐古道正中。


    奇怪的是他跟前摆放两个笸箩，笸箩里边放数个曲颈瓷瓿，高不过两寸，红布罩顶，也不知里边装着何物。


    望向楚红尘仗剑天涯煞有介事的俏模样，道士满脸猥琐。


    “我说美女，刀兵非礼也，放下你的剑看过来，我这里有一方妙药，滋阴壮阳，非常适合你俩旅途受用哦。”


    说时拿起一个曲颈瓷瓿，故意挑逗楚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