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一四二·【第三个世界·西洲曲】·40^^……

作品:《黑莲花一身正义!

    原本因为自己无人可以求助、迫不得已之下要找盛应弦的未婚妻帮忙,这种困境之下产生的愤怒、窘迫、惊恐与迷茫,混合了之前胸中就涌动着的淡淡嫉妒感,使得长宜公主对于纪折梅的感想极为复杂。


    一方面是理智告诫自己,只有纪折梅是合适的人选,为了一个男人而把能替自己办事的助力往外推,就等于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是万万不能做的。


    但另一方面,自己的感情——这么多年来对盛应弦那种仰视、敬佩、仰慕、钦服,心里知道即使自己再遇上多少个男人,也没有这一个男人值得她付出信任,但这个男人偏偏不会屈从于她的那种挫败、沮丧和困惑感,混合了“他甚至可能不了解那个村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那个村姑能不能配上他,可他居然真的会对八百年前草率订下的那种村姑保持忠贞”的怨怒,一股脑儿都涌了上来,折磨得长宜公主那颗小心脏刺痛难忍。


    但是现在,通过纪折梅不小心之下泄露出来的言辞,她仿佛能够明白了。


    盛六郎就是盛六郎。他一心想着的,依然不是儿女情长,而是朝廷大事。


    他或许会对纪折梅略微另眼相待一些,但这种另眼相待,完全是因为纪折梅所占据的名分,而不是因为纪折梅这个人有多么令他心生欢喜。


    长宜公主同情地叹息了一声,记起自己应当说些正事,便道:“终归是我要劳烦你这一遭,我不管盛六郎如何,我只把这情面都记在你头上罢了。”


    纪折梅看上去似乎有点惊讶,又有点感动。


    “大事未成,民女怎敢居功?”


    长宜公主道:“就是这份愿意代替我以身犯险的胆识,就值得酬报了。”


    ……更不要提自己之前还曾经动念要抢她的未婚夫,结果这个村姑……不,纪姑娘却以德报怨,足令人感动不已!


    纪折梅道:“殿下不必如此。……说起来,民女与殿下的外貌有些差别,不知殿下可有良策?”


    并不挟恩求报,这就立刻进入正题了。长宜公主心底有了几分激赏。


    她猛点头道:“自是有的!”


    纪折梅似乎有丝意外,那双与她有点相似的眉微微一挑。


    长宜公主笑了。


    “等一下随我去见一个人。”她说。


    “哦?”纪折梅很感兴趣地问道,“能在这种大事上出面的人,想必是殿下信任之人了。”


    长宜公主想到那人年轻俊秀的面容,心头也不由得一阵激荡。


    她勉强忍着笑意,却依然不由得翘起了唇角。


    “不是公主府内那些意图不明、好恶难辨之人。”她说。


    “……而是一位很有能力、却总是缺点运道的小郎君。”


    纪折梅闻言,声音一瞬间都提高了八度,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情。


    “哦?!”她问道,“既然殿下这么说,那定然是才华不凡之人了——”


    长宜公主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笑了。


    “这是自然。”


    ……


    长宜公主把谢琇塞进马车,仿佛在中京城里绕来绕去,走了颇久;最后当谢琇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却发现自己是在一条暗巷里。


    面前是高耸的围墙与紧闭的小门。墙后的建筑灯火辉煌,看上去倒是极为繁华热闹的去处,与这条暗巷形成鲜明的对比。


    谢琇:……?


    她对这座中京城的了解并不深,进入这个小世界以来,她在中京城大地图上就没有走过几个地方,大多都是呆在侍郎府小地图里,以及侍郎府附近的几条街,还有从城门一路到侍郎府的这条道路的两侧风景而已。


    她忍不住疑问道:“这是何处?”


    长宜公主已经在那道小门上有节奏地敲击了数下,此刻正袖着手,等待门后有人来应门,闻言很不可思议地扫了她一眼。


    “这里是‘银汉楼’。”她说,“别’名气更大、更富丽,但胜在内有乾坤,想低调时也可以十分隐蔽,也因此在我看来,反而是个更好的去处呢。”


    谢琇若有所思。


    “是这样吗……”她低声道,又念了一遍这里的名字。


    “‘银汉楼’……”


    或许是因为困扰自己多时之事解决就在眼前,长宜公主兴致格外高昂,回过头来,兴致勃勃地说道:“对啊,‘银汉’就是那个……呃……对了!‘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她刚念了一句诗,那道小门就轻轻打开了,除了门轴发出“吱”的一声响之外,几乎没有发出别的响动。


    一道人影就站在门里。听见了长宜公主的话,那人含笑说道:“不错。正是那首诗。‘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谢琇:!!!


    她猛地抬起眼来,向那个说话的人望去。


    而长宜公主已经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语调里全是欢喜。


    “袁公子!怎么是你在这里!”


    那位“袁公子”略一抬眼,那双寒星也似的眼眸就与她投过去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


    他们两人的视线略略一撞,又很快各自转开。袁公子垂下视线,含笑应道:“……既是殿下已说了今日入夜后会来此,某就提前在此迎候了。”


    长宜公主笑道:“你瞧我都忘了介绍——”她半转过身来,朝着谢琇招手。


    “这位就是云川卫盛指挥使未来的夫人,纪折梅。”


    那位袁公子闻言,十分自然地抬眼重新向着谢琇的方向望过来,彬彬有礼又温文尔雅地问候道:“……纪小娘子,幸会。”


    谢琇的目光微微一闪,也朝着他颔首为礼,却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只得依言走到长宜公主身后,询问地望着她。


    长宜公主道:“这位是袁公子,袁崇简。”


    袁崇简微微一笑,补充了一句:“崇尚的崇,简素的简。”


    谢琇在心里啊了一声,表面上却滴水不漏地再度轻轻一颔首,含笑道:“原来是袁公子,幸会。”


    ……原来,这就是袁崇简!


    是长宜公主感情线上的那位男二啊!


    如果说小师妹宋槿月的感情线上,她的师兄盛应弦算是男主的话,那么在仙客镇救下她、又凭借着救命之恩的情分几乎陷盛应弦入罪的侠盗陆饮冰,就算是男二。


    同理,长宜公主李琇映的感情线上,倘若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云川卫盛指挥使是男主的话,那么这位屡试不第、却懂得许多偏门本领的俊秀书生袁崇简,就应该算是男二了。


    难怪刚才长宜公主对她提起这个帮手的时候,会说他“很有能力、却总是缺点运道”了。


    极富才华,却总是屡试不第,这可不就是“缺点运道”吗。


    谢琇记得原作里写过,袁崇简的文章词采流丽,奈何不符合八股那种四平八稳之意,因此虽然写出的诗文令人激赏于他的才华,但科考却总是不如意。


    她隐晦地又飞快瞥了一眼门内的俊秀公子,心想难怪长宜公主那么痛快地就许愿说倘若她能为自己解决此事,自己就不再图谋盛指挥使了。


    盛六郎虽好,袁公子却也不差。何况以第一印象来看,盛六郎可不会容许自己的意中人养鱼,他的情感一定是一板一眼一对一的;但袁公子文采风流,人也有几分风流蕴藉之意,虽是还未定心,但一眼望去,也不像是会扼死长宜公主那一鱼塘的人。


    长宜公主是养鱼的高手,岂能不知?因此改弦更张,倒也容易理解。


    谢琇被自己的这个推论逗笑了。她轻轻抿了抿唇,望着袁崇简侧身让开了路,便紧随长宜公主一道步入那座“银汉楼”的后门。


    小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袁崇简有礼地在前引路,东绕西绕,很快到了一座小院里。


    小院里陈设倒是简单,但能在“银汉楼”里租下这么一座小院,就足以见其财力。


    袁崇简见谢琇打量了一下这座小院,就泰然自若地含笑解释道:“……仰仗公主殿下厚爱,某才得以居于此处,甚愧!”


    谢琇:“……”


    啊,明晃晃地把“没错哟在下就是吃公主的软饭”这件事就这么说出来,真的好吗!


    长宜公主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点也不以为忤。


    “养着你,自是需要你为我效力的。我可不养闲人!”她娇嗔道。


    袁崇简微微一笑。


    “是吗?可袁某看,公主府上养得大都是闲人啊?”他悠悠道。


    长宜公主脸色一变,咬了咬下唇,倏然伸手不轻不重地搡了他一把。


    那只纤手刚好拍在他胸口,就那么一推。照谢琇看来,应当没甚气力,本不应该推得动袁崇简这么一个成年男子,但袁崇简就是随着长宜公主那一搡,向后倒退了一步,脸上还含着一丝温雅的笑意,一语未发之间,竟然硬是让谢琇生生看出了几分纵容之意来。


    谢琇:“……”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她尴尬地把视线调开,就听到长宜公主娇笑几声,又道:“那些人虽闲,可都没你可信……此番真的是有正经事找你,你别不信!”


    谢琇:“……”


    袁崇简笑道:“何事?”


    长宜公主道:“前番你不是曾说过,即使与我不太相像之人,你也有法子把她妆扮得与我有九分近似嘛……”


    袁崇简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惊讶。


    “袁某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公主是想要袁某,将这位纪小娘子化妆成与您相似之人?”


    长宜公主语调里的笑意没了,声音听上去有几分郑重。


    “正是。”她道。


    “我府中那些乱事……前番也曾对你讲过。现下若再不清理干净的话,我是不敢再整日呆在那里了……”


    袁崇简惊讶道:“若那些人不听话,或对殿下有二心的话,殿下如此地位,只管放手去清理便罢了;不成的话,还有皇上为殿下做主……又何必如此迂回曲折,大费周章?”


    长宜公主情真意切地叹了一口气。


    “唉……”她说,“那些人又不全都是心怀异意之辈……若是要父皇出手的话,只会统统全都杀了……那么其中若有无辜之人,岂不让我白白担了因果和恶名?”


    袁崇简沉默片刻,忽而“嗤”地一笑。


    “公主怜香惜玉,舍不得那些朝朝暮暮过的小郎君,只管直说。”他道,“何必还要扯到什么因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