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是帝都历史最悠久的两所大学之一,与另一所更讲究绩点、学术氛围浓厚的学校相比，a大的艺术气息要浓郁许多。也许这和a大早期作为贵族学校的定位有关，在广纳生源、提供奖学金后,那些家庭条件不太富裕又向往艺术类专业的学生都铆足劲往a大挤，如今a大的门槛比以前降低了不少。


    池白松原先住的宿舍去a大距离很近，步行过去即可。


    搬新家后就得坐车过去了，公共交通大约十分钟的车程就够了。


    约修亚今天用上了池白松赠他的那根墨绿色发带,他按照池白松上次教她的那样，将头发中段位置用发带束着,但并不扎的过紧。


    他穿了一件米色的编织毛衣，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居家、平易近人。


    她们坐在车上，池白松注意到一些朝约修亚投来视线的年轻男女。


    她用宣传册挡着脸，笑笑说:“大家都在看你。”


    约修亚听到她的话,方才还只是安静垂眸地他抬起视线,下意识在周围扫了一圈。


    原本暗中偷看他的人纷纷偏开头、移开视线，免得被抓个正着。


    池白松将宣传册打开,将整张脸掩在其中，她问:“你不喜欢他们看你吗？”


    约修亚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池白松循循善诱道:“可你工作的时候那么多人看你，我以为你早就习惯这种感觉了。”


    约修亚知道,身为神子时的他在池白松心中拥有完美无瑕的印象,他不想让她误解自己。


    “……这不一样。”他说，“作为神子时，被人注视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可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


    池白松在心底笑着。


    在自我分割这件事上,约修亚已经展现出了被驯化的自觉来。


    换做以前,他怎么会有这种细腻过头的想法？


    “约修亚”的生活越具有烟火气,他作为“约修亚”的人格就越完善，对神子这个身份下他必须扮演的人设就会顺其自然的产生抵触——因为他会认为那不是他真正的“自己”。


    等约修亚的情感彻底被重塑，他还怎么回到原本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子模样呢？


    池白松做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来，接话道:“也就是说，作为约修亚的时候，你不喜欢被人注视。”


    约修亚停顿几秒，纠正道:“仅限陌生人。”


    池白松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宣传册给他，笑着说:“那这个给你吧，可以稍微遮挡一下视线。”


    他从池白松手中接过宣传册，刚拿到手里，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的确，自己遮住脸就能回避掉很多视线，但对应的是池白松就会成为被更多人注视的那个人。


    约修亚在心里计算了下:好像比起自己被人注视，他更不喜欢池白松被太多人看着的感觉。


    于是他又将宣传册重新塞回池白松手里，拒绝了她的好意。


    “还是你拿着吧。”他说。


    池白松眨了眨眼，像是无声地在用目光问他:“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约修亚不知如何解释。


    还好这时已经到了他们要下车的站，在播报声中，池白松拽着他先下了车。


    “从这里过去很快就到了。”池白松指着前方那条直路，“我以前在这边上学，经常在这附近买吃的。”


    约修亚顺着她的手望去。


    前方是一条平直的砖石大道，两侧栽种着间距合适的香樟树，绿化带也做的非常漂亮。


    也许是因为校庆，两侧来往的年轻人不少，就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有不少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你想吃点什么吗？”约修亚想起池白松早上特意嘱咐过出门前不要吃早餐，“这边有你喜欢吃的吗？我去买。”


    池白松哭笑不得地说:“我们一起去吧。”


    她凭着记忆，领着约修亚往学校入口附近走，在距离大门还有十几米的时候拐进旁边的一条街。


    这条街是以前的旧商业区，有不少私人小商铺，池白松在一家头顶用橙色格纹布做顶的小店门口停下，她仰头看着上面的招牌。


    “这么多年几乎没变化啊。”她喃喃道。


    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女人，边往外走边说:“欢迎光临。”


    像这种私人小店，多半还是人工看店。


    约修亚看着牌子，“甜品？”


    池白松手插在口袋里:“嗯。她们家的苹果派和香芋派很好吃哦，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口味，我们买两种吧。”


    “就买你喜欢的口味吧。”约修亚几乎看都没看菜单，答得飞快。


    “不行，我不占你便宜。”池白松说，“你一定要选一个。”


    约修亚只好去看招牌上写了什么推荐。


    中年女人便笑着推销起来:“我们家卖的最好的是红豆、香芋、菠萝、苹果，还有巧克力味的。”


    约修亚问池白松:“你选哪个？”


    “苹果。”


    约修亚看着宣传册上，被切开的香芋派淌出来的流心馅，下了决定:“那我就选香芋。”


    “好嘞。”中年女人俯身去热柜里拿食物，“你们是打包还是带着吃？”


    “我们带着吃。”


    约修亚付了钱，接过食物。


    中年女人嘱咐道:“很烫的，你们慢点吃……欸，姑娘？你是不是以前在这里上学？”


    手里头的事忙活完，中年女人这才发现站在一旁的池白松似乎和记忆里某张脸重叠了，她怕认错，小心翼翼地确认道:“你是不是以前是短头发……只到肩膀这里，经常早上来我们家买吃的。”她拿手在肩头比划头发长度。


    “是我。”池白松从约修亚手里接过食物，惊讶道:“您还记得我？”


    中年女人慈眉善目，看着长大了的池白松目光很是和善，语气带着点怀念:“记得呀，小姑娘长得好看啊，又经常来我们家照顾生意，怎么会忘呢？”


    池白松笑眯眯地回道:“在我心里阿姨你们家的派是学校附近最好吃的。”


    中年女人笑了笑，又看向旁边安静的约修亚，“姑娘，你今天是和男朋友一起来校庆玩的吗？”


    池白松边拨开苹果派的包装边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那现在有人在追你吗？”


    约修亚感觉自己呼吸有些急促。


    池白松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池白松想了想。


    真正把这种心思摆在明面上、已经直接跟她开口传达过这个意思的人，其实只有裴烬。


    尤利西斯根本没敢在她面前直白地表达想法，所以他不算。


    池白松:“有吧？”


    约修亚不自觉将手里的食物捏紧了几分。


    包装纸之下，香芋派的酥皮被压出脆脆的沙沙声。


    阿姨在两人身上扫了眼，也判断不出她们的关系。


    难不成是暧昧期？那个词怎么说的——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她好奇道:“那你喜欢他吗？”


    池白松笑着推掉了这个话题，“哎呀，这种事别在我朋友面前问。这个事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呢。”


    听到这里，约修亚又放松了点。


    看来池白松还没有明确的倾心某个人。


    不，还是不能这么断定。


    ……万一她已经心里有了心仪对象，只是不好意思在这里说出来呢？


    池白松和中年女人告别，朝着外面走去。


    她拆开包装，浅咬了口苹果派上的酥皮，让里面滚烫的流心露出来一点。


    见约修亚看着她，她教导道:“先把外面咬开，好让里面的馅接触空气降降温，不然容易烫到舌头。”


    “来，你试试看。”


    约修亚按照她的做法，把香芋派上面咬掉一点。


    香芋馅的热气顺着豁口飘了出来，翻出一股浓郁的甜香。


    他问池白松:“你以前被烫过吗？”


    “烫过。”池白松伸出舌头，用手指着前面，“就这里。”


    等约修亚看过来，她立刻把舌头收了回去。


    她笑着说:“所以你可别像我一样倒霉。”


    “现在应该凉一点了，你尝尝？”


    在她期盼的目光下，约修亚乖乖咬了一口香芋派。


    “……好甜。”


    “太甜了？”


    “……有一点。”


    这家店下料给得很足。


    池白松把自己那块递到他面前，“喏，再尝尝这个。苹果派有点酸味，可以稍微解点甜。”


    约修亚看着她举着苹果派的表情相当自然。


    上面被池白松咬掉了一个小角，能清晰地看见里面浅橙色的流心。


    他喉咙滚了滚，然后缓缓俯下身，抓着池白松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苹果派。


    “好吃吗？”


    “……也是甜的，也有酸味。”他说。


    他尽力让自己目光从那块被咬掉的地方移开，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


    这能算间接接吻吗？


    池白松会怎么想呢？


    而她只是自然地将手收了回来，评价道:“是我失策了，看来你还是喜欢吃味道淡一点的甜食。”


    说着，她咬了口酥皮。


    很脆。


    那声音快扎进他心里了。


    池白松就像没事人似的，把约修亚晾在那里让他一个人纠结。


    她打开a校官网，和宣传册上的活动单做对比，边走边说:“我们先走吧，我看看今天有什么活动。”


    来之前池白松在网上查过a大校庆和另一所大学的校庆内容。


    除开常规的校园摆摊外、以及每年策划部门绞尽脑汁做出来的特色娱乐项目外，最能体现学校气氛差异的，是舞台演出。宣传页上，a大的表演单里乐队和舞蹈表演占了大多数，除此之外还有几场舞台剧和音乐剧的演出，以及魔术表演……


    约修亚走在她身侧，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吃东西，像陷入了思考之中。


    池白松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我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项目。”


    她打开页面对着约修亚，“这里有角色扮演剧场，还有交换舞伴来进行缘分占卜的化装舞会……要不要一起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