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血雾在轮船上空炸开。


    好似指甲摩擦金属的牛吼声响彻天地，洛唯捂住耳朵还被吼声浸透了骨头，忍不住发起抖来。


    随着吼声的节节升高，巴掌大小的风暴在灰绿色触手表皮一一诞生，风暴不断盘旋撕扯，如飞刀削面一般，把触手的血肉一块块削下来。


    天空下了起眼珠血雨。


    洛唯开始后悔没按照马尔杜克所说闭上眼睛了。


    大型精神污染。


    这简直就是洁癖者的地狱。


    甲板上被溅射上一层又一层粘液和血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扭曲而绚烂的色彩。


    洛唯强忍着恶心，准备快速跑到船舱门口，船体却在此时来了个大摆尾。


    触手被无限切割，黑眼的本体感受到疼痛，在水面之下来回翻滚，连带着海面也跟着波涛汹涌。


    “卧槽！”


    洛唯简直心脏骤停。


    要是摔倒，滚在这些恶心的液体上面，她恐怕会搓一天澡，然后吐个三天三夜。


    “马尔杜克！”洛唯站稳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试图对庞大而肌肉蓬勃的蝙蝠飞牛怪提出建议，“或许，你考虑一下去别的地方打架？”


    “洛唯小姐，”蝙蝠飞牛发出怪怪异的人声，“你还没成为校长就要行使校长的职权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马尔杜克抖了抖了浑身的肌肉，仰天嘶吼一声，随即拽着触手向别的海域飞去。


    海面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平静，反而越发汹涌澎湃。


    黑色肉块从海面露出，并很快就露出了全部身体。


    祂似乎要比得上泰山那么高大了，远远望去，2万吨的小型轮船在他面前，像蚂蚁一样，脆弱得可以轻易掀翻。


    祂依旧咧着几张深渊一般的大嘴，浑身无数双眼睛都充满恶意地盯着洛唯。


    “卧槽……！”


    轮船又是一个倾斜几十度的颠簸。


    洛唯这次没站稳，眼看就要栽倒，她甚至面部扭曲，牙关紧咬——


    却被稳稳搂住了腰。


    浅金色的头发在洛唯的眼前掠过，带来馥郁的花香气。


    洛唯微微一怔，抬头看。


    来人有一头灿金色的长卷发，她的眸眼比她身后的蓝天大海还要湛蓝，只是两腮挂着婴儿肥，衬的小巧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看起来就是一个欧美萝莉脸的少女——忽略她背后那两对洁白如云的翅膀的话。


    “近距离看，校长大人要更漂亮啊！”


    不出意外是萝莉音，并且拥有一口纯正的华国普通话。


    金发少女抱着洛唯的腰，从甲板上升到半空中，还不忘做着自我介绍：“我是神训大学二年级学生艾普丽，我早就见过校长大人的照片，那应该是您高考准考证件照片，远远没有您本人漂亮。”


    狂躁的海水带来狂躁的海风，洛唯的长裙被吹得乱七八糟，她伸手轻轻压下去。


    洛唯想说自己没打算继任校长。


    她有一百亿，这一辈子什么也不干，什么贵消费什么，她也花不完。


    悠闲地度过一生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但她现在被艾普丽抱在半空中，稍微担心自己说不想当校长，会被翻脸不认人地丢下去……


    “我是洛唯，多谢你帮我。”


    最终只是客气地道了谢。


    忽然，一道与樱花国二次元热血漫男主声音无异的男声出现——


    “木生——”


    声音震慑天地，却好像被限制在这片海域之中，时不时有回声传来。


    洛唯捂住耳朵，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海天混为一色之中，一个身负六只洁白翅膀的金发少年，高高举着金色的手杖。


    ——好似中世纪欧洲油画，天使在对着恶魔进行审判。


    下一刻，无数的藤木从黑眼那无数只眼球中冒出——发芽，抽条，粗壮，直至参天巨木。


    黑眼嘶嚎着，深渊巨口也痉挛着缩了回去，无数参天巨木将祂的身躯撕成一块一块，纷纷掉入滚滚海水之中。


    不消片刻。


    黑眼彻底消失在这片海域。


    海面也恢复了宁静。


    巨牛的身躯渐渐缩小，蝙蝠翅膀也缩回了背脊之中，马尔杜克慢慢恢复了人类的容貌。


    艾普丽其中一对翅膀悄悄遮住了洛唯的双眼。


    “不可以看哦，那个糟老头子一把年纪了，羞羞！”


    洛唯：“……”


    也并没有想要看的意思。


    艾普丽甜美的萝莉音嫌恶地说：“哥哥，这艘船好脏好恶心啊，我们别要了，直接带校长回学校吧。”


    原来那个三对翅膀的金发少年是艾普丽的哥哥。


    洛唯再次听到热血漫少年音说：“好。”


    “……”


    洛唯赶紧说：“等一下，船舱里面还有两个人。”


    马尔杜克似乎有空间系的能力，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飞过去打开了船舱门——实在是甲板上太恶心了。


    鲍恩律师和方榆在门口探头探脑。


    “哦，我的上帝啊，发生了什么？”鲍恩律师看着甲板和船体发出不可思议地惊叹，“这个游轮有多贵你们知道吗？马尔杜克你为什么不能去别的地方打架？”


    马尔杜克沉默了一下，回避了后一个问题：“没什么，不过是深潜者的仆从，洛唯小姐之前在海底见过它，被它留下信息盯上了。”


    “真有勇气啊，”鲍恩律师摇着头，啧啧叹道，“区区神塔六层生命体也敢吃神塔顶尖的生命体。”


    “洛小姐现在和神塔六层生命体也没什么区别……没成长起来的神子，和残缺旧神、低等级神塔生命体有什么区别？”


    方榆已经震撼得丧失了表情，在一旁听着他俩的神棍发言，忍不住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们会变身？天上飞着的那两个是天使吗？……刚才那个多眼睛触手怪不会是什么核泄漏导致的变异体吧？……什么神塔？什么旧神？什么神子？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没关系，”鲍恩得体地推了推眼镜，“方小姐很快就可以知道这一切。”


    “……”


    洛唯忍不住皱眉，冷声地道：“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不要把方榆扯进来。”


    艾普丽收回遮住洛唯眼睛的翅膀，赞叹道：“我远远就看到校长大人……您穿上鞋有一米七八那么高吧，刚才您甩着长裙，胳膊白皙瘦弱，却举起硕大的沙滩椅，把那个触手砸得扭曲颤抖，趴在甲板上起不来……真是超级帅气！您看起来矜贵优雅，内里却很叛逆不羁，感觉是个御姐女王脾气呢。”


    洛唯耳尖微红，可疑的沉默了一下。


    被人当面夸赞，她心中略感羞耻。


    “我们绝对不会伤害连神塔六层都不是的生命体。”六翼少年飞到艾普丽身边。


    他的眼睛比艾普丽更蓝一些，像是静默的深海，此时好奇地看着洛唯，友好地笑了笑：“校长您好，我是二年级学生艾瑞克，初次见面，希望没有给您留下不好的印象。”


    洛唯的帅哥恐惧症就像雷达，总能准确探索到帅哥，并作出回应。


    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你好，我是洛唯，但是我还不打算当校长……”


    “没关系，”迎着海风和午后的阳光，艾瑞克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芒，“命运告诉我，您一定会成为神训大学的校长。”


    “……”


    洛唯对这群唯爱神神叨叨的家伙真的容忍太多。


    “随便你们怎么想……”


    反正她现在被艾普丽抱在怀里，脚下就是太平洋中心海域，也不好和他俩争执。


    马尔杜克活动了一下肩膀，他背后蝙蝠一样的翅膀再次展开。


    “鲍恩，既然一切都已经暴露在洛唯小姐面前了，我们就没必要像人类一样坐着轮船到神训大学了，现在就出发吧……方榆小姐就交给你了！”


    说完，马尔杜克的翅膀鼓起，直冲天际，用时不足几秒，消失不见了。


    鲍恩本来还在心疼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轮船，听到马尔杜克的话，立马对着天空怒喊：“老小子，我就知道你会跑！你跑了有什么用，轮船清洗费还是得你出！”


    方榆：“……”


    然而他变脸很快，扭头就恢复了阳光和煦，非常绅士地对方榆说：“方榆小姐，或许你愿意坐在我的背上。”


    方榆：“……？”


    下一秒，鲍恩身体力行地解释了自己的话。


    他一跃入了海水之中，不多时，轮船下方就浮现了一只巨大的乌龟，它的背甲长约一百米宽约六十七米，十分壮观。


    龟壳架着轮船，冲破滔滔海浪，飞速往前驶去。


    洛唯在空中看着这一切，不由鼓掌赞叹：“你们的形态还真是千姿百态，只是怎么都和动物相关？我还以为自己在看动物世界变异版。”


    艾普丽的笑点很低，被这句话逗笑，笑得浑身发抖，把洛唯震得一摆一摆的，犹如大风天的海带。


    洛唯：“……”


    这滑稽的场面让艾瑞克忍俊不禁，干咳了两声，才重拾端庄稳重的人设，高声说：“艾普丽，抱紧校长，我们要回学校了。”


    艾普丽只好收回了笑声，严肃脸：“好的，哥哥！”


    兄妹俩做事还是很靠谱的，照顾到洛唯的感受，一路低空飞行，但速度依旧很快，洛唯只觉得眼前一花再花，就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她依稀能感觉到，他们好像越过了什么无形的阻隔，进入一个特殊的空间。


    耳边的风声小了下来，洛唯慢慢睁开了眼睛。


    从空中远远望去，无边无际的海水中，一座大约10万公顷的小岛孤零零屹立着。


    岛上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被精心设计过，即使杂揉了各个文明的风格，但整体造型非常和谐，具有奇特美感。


    有斋浦尔风之宫殿风格的建筑，砂石镂空，并用几百扇窗户构成，折射阳光后，整体恍若巨型钻石一般闪闪发光，梦幻非常。


    也有类美索不达米亚风格建筑，贯穿其中的大道全是由十米宽的大理石铺砌，门窗由铜水浇筑而成，墙壁却是玫瑰色的，隐约氤氲着香气。


    亦有呈几何形态的古埃及风格建筑，神秘的空间排列，压抑的光影，却有一种理性的稳定。


    更有洛唯熟悉的古华国风格木构架建筑，在蜿蜒起伏的山岭之间，用木柱木梁构成房屋的框架，屋檐纵横交错，逐层向外挑出，有序而克制。


    除此之外，也有后现代科技风格建筑，不知运用什么技术，一整个浮在空中的30层银色金属曲折大楼，类欧几里德空间设计，透露着冷硬科幻的迷人色彩。


    ……


    洛唯意识到这就是神训大学。


    它看起来充满了历史的厚重和科技的神秘，无比地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