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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反派女配供养我[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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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清净◎


    周珊的声音发飘, 无意识地问她爹:“都抓了谁?”


    “项图强两口子,项宝根两口子,还有项宝生, 都带走了。”周爱钢吧嗒了一口烟袋,“大年下的, 这个项炀, 一点情面不顾。”


    周珊努力控制住打颤的牙关, 道:“项炀跟周灵也跟着去公安局了吗?”


    周爱钢愣了下,他没注意。


    光看着项图强一家被抓走一多半,啧啧,那阵势,估计就算放回来,在村里也没法抬头了。


    周珊腿脚发软的出了门, 站在巷子里使劲吸了几口冷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


    她想去找周灵, 想办法让周灵劝项炀私了。


    但走了两步之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项图强真认定是自己泄的密,那改不改私了, 都没用了。


    项图强一定恨死了自己。


    “为什么?剧情走向怎么会变的这么离谱了呢?”周珊有点绝望, 事情发展的变化有点太大了,有种要彻底失去掌控的感觉。


    她想不明白。


    剧情无非就两种走向,一是上辈子的走向。


    当时计划失败,回归书中情节, 她觉得,就算有点变化, 应该也是大差不离, 可没想到路线竟然变的如此诡异。


    周珊见巷子那头有几个邻居走过来, 边走边讨论的热闹,不用问也知道应该是关于项图强一家被抓走的事。


    年前,这个话题大概是无法消停了。


    周珊不想跟这些纸片人打交道,转身回了家里。


    她还是赶紧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吧。


    嫁人的事得提前了,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既然这一截剧情脱离了她的掌控,那么接下来的节奏得赶紧找回来。


    嫁人,嫁过去就好了。


    周灵跟项炀两人傍晚才回的家。


    项图强他们还没回来,得留在派出所继续接受调查,等待最后的处理结果。


    两人走到门口看见了等在那里的项玉莲,一见两人回来,哭着扑上去就跪到了地上:“哥,嫂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娘他们吧……”


    项炀表情动都没动,拉着周灵的手绕过去,开门进去,转身哐当把门插上了。


    外头,项玉莲使劲拍门,大声哭喊,还把左邻右舍都惊动了,出来说着劝着,但是没人敢对院子里的项炀指责什么。


    亲大爷他都能送进去,自家这关系远的要是得罪了他,还不得直接把人往死里弄?


    周灵不知道,西户墙头后那凳子都撤了,不再让家里的傻儿子趴他们墙头,倒是正好省事。


    项玉莲最后哭哭啼啼走了。


    屋子里,项炀烦躁地道:“估计接下来几日都不得闲,不然明天你去师父家找师娘说说话吧。”


    说话间眉头都没展开。


    他今天托周强帮他请了假,师父今天或许不知道原由,但明天肯定就知道了,不清楚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如果跟村里部分人一样,也觉得他心狠手辣,并劝他放手,恐怕这师徒情谊就直接到头了。


    周灵看出了他的担忧,道:“你要学会替自己解释啊,该说话的时候别嫌浪费口水,也别再以前一样,啥都无所谓。”


    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会下意识觉得项炀手段太狠。


    可如果了解真相的人还这么看待项炀,那他们只能敬而远之。


    “如果能延续这段师徒缘分最好,实在缘分浅,咱也别强求。”


    项炀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周灵走了。


    他决定赶在周强把这件事秃噜出去之前,先跟师父透个底。


    还有个原因,项炀知道村里不少人找到队里说这件事,也有干部觉得他不该做的这么绝,他担心有人找到钱师傅这里,让钱师傅给他施压,到时候弄的场面不好看。


    索性直接说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摸摸钱师傅的态度。


    周灵从关东寄来的东西里挑了支人参,还拿了点干木耳、干大枣和松子,跟着项炀去了运输队宿舍区。


    到的时候钱师傅家刚准备吃早饭,冷不丁看见项炀过来还有点惊讶:“诶,是你小子啊,家里的事忙完了?”


    怎么一大早的跑他家里来了?


    钱师傅说话的时候目光瞥了下站在他旁边的周灵一眼,视线腾的顿住,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眨了眨眼。


    项炀赶紧介绍:“这是我媳妇儿,周灵。”


    周灵瞧着钱师傅的表情也有点惊讶。


    她倒不是误会人家有别的意思,就是诧异钱师傅眼底那见鬼的样子,她笑眯眯地跟着项炀称呼:“师父好!”


    钱师傅却没应,而是猛地转头朝屋里喊:“老王老王,你快出来。”


    王秀芬用围裙擦着手走出来,道:“小项来……”她表情也瞬间凝住,已然是看到了项炀旁边的周灵,惊声道,“诶,你、你、你是……”


    项炀此时才看出了不对劲,道:“师娘,这是我媳妇儿周灵。”


    “进来进来进来,先进屋。”钱师傅招呼着,转头看向王秀芬,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是不是很像你表妹?”


    王秀芬还懵着,一面点着头,眼睛一面在周灵脸上来回扫,笑着招呼:“别拘束,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坐,坐!”


    她说话眼睛也看着周灵,周灵渐渐觉出了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情绪,又激活出一点点非常久远,并且压在角落里的记忆。


    一阵电光火石,她想起来了…她亲妈那边有个亲戚的家里人好像在运输队上班。


    是了,当时安母是这样提的:“你有个表姨……”


    不会这么巧吧?项炀的师娘是她亲表姨?


    周灵心底翻江倒海,表情一片镇定。


    王秀芬跟她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柔和了三分,笑着问道:“你吃饭了吗?”


    周灵笑道:“师娘,我吃了。”


    她赶紧递上手里的包袱,道:“头一次来家里叨扰,也没什么好拿的,给您拿了点项炀外祖家寄来的干货,您别嫌弃。”


    王秀芬这才意识到她一个劲的盯着周灵看有点不合适,笑着推辞道:“来就来,带啥东西?咱可不兴这个,一会儿走的时候拿回去你们小两口慢慢吃。”


    钱师傅也尽量把视线从周灵脸上撕下来,去看旁边的徒弟,笑道:“你这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把你媳妇送过来?这么不放心啊!”


    项炀也看出了不对劲,可两人没提旁的,他也就当做不知道,而是说起来的目的,道:“说实话,我是把灵灵送过来躲清净的。”


    钱师傅惊讶道:“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你说一下,看看我跟你师娘能不能帮上。”


    王秀芬也道:“是啊小项,家里咋了?听你师父说昨天都没去学习。”


    项炀组织了一下语言,简要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道:“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邮局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之便联合外人冒领他人信件、包裹的事,所以不得不选择了报警处理。”


    钱师傅怒声道:“胡闹!”


    项炀一愣。


    钱师傅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我说你大爷他们,这不是胡闹吗?哪有亲大爷这样坑自家侄子的?”


    王秀芬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咋还有这样的事呢?”


    周灵在旁边笑着补充:“项炀自幼父母双亡,他十几岁的时候,家里的大伯、叔叔,就想以收养他的名义堂占据项炀父亲留下来的院子。项炀不同意,拼死护住了自家的财产。也就跟他大爷、叔叔结了仇,这么多年都不来往。”


    “项炀身边没有长辈呵护疼爱,好不容易跟外祖家联系上,多少也是份慰藉,可没想到他亲大爷强占院子不成,又把主意打到这上头。”


    “项炀图是外祖家那点东西吗?不,他图的是那份温暖。”


    王秀芬不知道项炀身世这么惨,一时忍不住抹起了泪,恨声道:“太过分了,该抓,这样的人就该去吃花生米,真是太恨人了。”


    钱师傅怜惜的看了眼小徒弟,也点点头,道:“这种事是得报警处理,尤其邮局那边,如果这回放过了他们,难免会把胃口撑大,背地里不知道还私拦了多少老百姓的财产呢。”


    项炀确定了师父的态度,心里松了口气,他道:“所以今天我把灵灵带过来,就是怕村里有人不支持这种做法,找人上门劝说我们妥协,索性让她来师娘这里躲个清净。”


    周灵拧眉道:“如果单是村里其实还好,咱们不愿意,他们也不会强迫我们。我更担心邮局那个背后有关系,如果他们插手,把压力给到村里,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哼!”钱师傅冷哼,“敢!”


    周灵这话,其实就是说给钱师傅听,让钱师傅心里有个数。


    那边如果真把压力给到村里,也会把压力给到他这边,希望他尊重项炀对这件事的态度,别私下跟人家承诺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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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瞒不住了◎


    项炀去上班, 但是没跟钱师傅一道走,他先走,钱师傅还是按他上班的那个点。


    破天荒的, 今天周强来的倒是比平时早,看见项炀, 表情有点复杂。


    周强昨天晚上才知道项炀请假的原因, 听着他弄出这么大的事, 心底泛起惊涛骇浪。


    他婶子还跑来给他出主意,让他在钱师傅面前给项炀上一下眼药,看能不能把项炀开回来,让他堂弟顶上。


    他爹娘不同意,说项炀那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上赶着得罪他干啥?


    早上走之前他娘还悄声叮嘱他:“别听你婶子的, 他倒是会算计, 咱得罪人,她儿子捞好处。”


    即便他爹娘不拦着, 周强也不打算这么做,钱师傅那么喜欢项炀, 怎么会听他撺掇把项炀开了?


    除非村里出面。


    可这个理由也站不住脚啊, 那件事项炀手段是硬了些,但他是受害者啊,但为什么让村里人一说,项炀倒成了那个十恶不赦的了呢?


    周强神色如常的跟项炀打招呼, 半个字都没提昨天的事。


    项炀也是白担心了,他昨天那一手, ‘凶’名立马又上了好几个等级, 周强根本不会平白给自己惹这种麻烦, 不会当着运输队的人八卦项炀的事。


    周灵今天来钱师傅家叨扰,也不可能真的只跟王秀芬干聊天,之前不是说好了年前要帮着钱师傅做一批卤味么,她想着干脆今天过来带着王秀芬做。


    可王秀芬今天根本没啥心情考虑卤味的事了,满脑子都是周灵那张脸。


    一个人怎么可能跟另一个长的那么像?


    又担心冒然说些有的没的引起周灵的反感,只好暂时把心底翻滚的情绪压下,努力跟周灵闲扯,等扯熟悉了,看能不能想办法打听点啥情况。


    所以等周灵提议出去买肉的时候,王秀芬没多想,心不在焉的点了头,带着她去屠宰场买了些猪大肠、猪头、猪蹄儿和五花肉,途中又去供销社买了大料和需要的调味品。


    周灵见王秀芬没直接上来就提出质疑,心底也松了口气。


    命运这种东西,真是谁也解释不透,这辈子她打算避开,除非遇上万不得已,可现实是,上回在县城直接遇见亲哥,这回又遇见了表姨。


    不过他们不提,自己是不会往那个话题上引的,所以直接说到做卤味上。


    王秀芬脑子里装着事,全程虽然在附和周灵,可心神到底不在位。


    这会儿她都想冲出去给她表妹打个电话,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等他们回到家,周灵要准备上手操作的时候王秀芬才惊讶一声,道:“小周啊,你、你在这里做了?”


    “是啊师娘,刚才不是跟您说了,您也说行。”周灵笑道。


    “不是,诶哟,我……”王秀芬难为情的拍了下大腿,焦急地解释道,“我刚才脑子里装着事,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没想要你的配方,哎呀,这事闹得。”


    周灵还以为王秀芬觉得猪下水味道大,后悔了呢,一听是这个原因,她好笑地道:“啥配方不配方的,这东西也没那么复杂。”


    王秀芬见周灵笑容爽朗,好似真的不在乎的样子,她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就怕周灵误以为她摆师娘的架子,让她不得不当着自己的面做她好偷着学。


    谁家有个啥秘方子不都得捂严严实实的?她是真没别的想法,就是走神走大发了,从看到周灵的那一刻,心思就飘出去了,这会儿倒是一个激灵,心神彻底归位,赶紧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今天拿的这几幅肠子在屠宰场做了简单的清理,这会儿只需要再反复揉搓几遍,把里头多余的油脂摘掉一部分就行。


    虽然周灵不在意,可王秀芬在看到周灵要搭配料包的时候,赶紧转身出去,跟左邻右舍聊天去了。


    过会儿回来,还装模作样地解释:“我跟旁边你那个婶子家借点柴和煤球。”


    周灵哭笑不得的。


    东西焯完水开始熬卤汤,那香味儿就飘出去了。


    不少邻居纷纷探头看,凑过来问这问那,还有人直接盯着周灵问咋做。


    王秀芬该回的回,不该回的都挡回去了,替徒弟媳妇儿把方子护好。


    这手艺,她敢说不比国营饭店那大厨手艺差,哪能别人问就说呢?


    周灵无所谓,见师娘护的紧,她也不多嘴。


    等其他人散去,王秀芬过来小声跟周灵道:“刚才借给咱煤球的那个婶子,我跟她关系好,等弄完我给她碗卤汤。”


    周灵笑道:“行,用卤汤直接煮,出来的味道差不多。”


    说曹操曹操到,旁边那个婶子也过来瞧,看清楚周灵的长相,面带思索地随口问王秀芬道:“秀芬,这是你那外甥女吧?”


    她见过王秀芬的表妹,知道她表妹有个女儿,现在朝周灵一眼搭过去,马上就想到了王秀芬她表妹那张脸。


    王秀芬她那个表妹长得太俊了,记忆深刻。


    王秀芬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去看周灵,周灵佯装不知地样子笑笑,道:“婶子,我对象是钱师傅的徒弟,我算是师父师娘的徒弟媳妇儿。”


    王秀芬连声道:“对对对,这是我徒弟媳妇儿。”在周灵看不见的角度,朝邻居疯狂挤眼。


    邻居还纳闷,难不成是她记错了?王秀芬她表妹不长这样?


    王秀芬在家里憋了一天,钱师傅可没憋住,上班后找着机会就跟项炀打听周灵的事。


    下班回来,等项炀把周灵接走后他道:“你问小周了吗?啥情况。”


    王秀芬这才发现自己绷了一天的神经,松了口气道:“我没敢问……”


    钱师傅啧一声:“咋不问呢?”


    王秀芬道:“我咋问?小静家的菲菲跟他们两口子长得也像啊,总不能她当年生的双胞…也不对,年龄对不起来啊。要说龙凤胎一不对,跟家峰年龄也搓着呢,菲菲今年十五,家峰今年二十一了。”


    钱师傅脱口而出:“是奇怪,要说跟你姨家表姐妹不像的那也是肖蕊家的晴晴……”


    钱师傅猛地顿住。


    王秀芬也惊呼一声:“对啊,晴晴今年刚十八。可小周怎么跟小静长得那么像呢?”


    钱师傅脑子转得快,道:“肖静跟肖蕊姐俩,一个长得像你姨,一个长得像你姨夫。会不会隔代传?你看,菲菲就长得随她姥爷,她跟肖蕊站在一块儿比跟她亲妈站在一块儿更像母女俩。”


    “唯独晴晴不像,不随老安家的人,也不随肖家的人。”


    钱师傅做出判断:“当年不会是抱错了吧?小周不是肖静的孩子,弄不好是肖蕊的。”


    王秀芬有点坐不住了。


    这会儿仔细一回忆才发现,周灵有些细微的表情跟安长荣居然一模一样。


    “哎呀,那这事、这可怎么弄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王秀芬急的眼眶都红了。


    钱师傅慢条斯理地说出他打听的情况:“周灵,北湾大队本村人,当年她娘也是在县医院生的娃,长得不像周家人。村里人都说老周家歹竹出好笋,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挖了人家的笋,哼!”


    “还有,她跟晴晴同一天生日。”


    到了这里,都不用再说了,王秀芬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这咋弄啊?咋跟肖蕊说?这事、这事谁受得了啊?”


    这边,路上项炀就招了:“师父今天跟我打听了一天你的事,他们不会认识那谁吧?”


    周灵叹了口气,道:“可能是我亲爸妈那边的亲戚,师娘今天总盯着我出神。”


    应该是瞒不住了。


    越不想去触碰的,反而越提前接触了。


    “那你的意思?”


    周灵想到上辈子安家父母因为安子晴轻易就原谅了周爱革两口子,心底还是微微有些难受,笑道:“我无所谓,最终还是看他们的意思吧!”


    项炀看了周灵一眼。


    莫名,他觉得周灵对亲生父母那边有点…情绪!


    不过他更无所谓,灵灵认,他就认,灵灵不认,他就当那家子是路人好了。


    两口子回到家,进门没多久,周爱革罕见的过来了,一看周灵就问道:“今天你去哪儿了?人家找家里来,等了你一天。”


    这么快?


    项炀眯了眯眼。


    “谁找家里来了?”周灵冷声问道。


    “李月梅她男人。”周爱革披着棉袄,倒背着手,看着项炀,一副说教的语气,道,“叫我说,亲叔侄没必要闹到那个程度,吓唬吓唬他们就行了,传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项炀冷笑:“是该好好笑话笑话我大爷他们,连侄子的东西都偷,项家人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周爱革还以为他没听懂,重新解释一遍:“我是说人家会笑话你,项图强好歹是你长辈,按说你爹没了,项图强就等于是跟你父亲一样,子告父,这放在老辈子就是大逆不道。”


    项炀有种想把周爱革一脚踹出去的冲动。


    周灵及时地握了握他的手,冲周爱革微笑道:“李家给咱许了啥好处?”


    周爱革以为周灵愿意谈条件,点点头道:“他说咱家一个临时工的位子,到时候看看是让你大哥接还是让你二哥接。”


    “能许一个临时工的位置,还真大方啊。”周灵讥讽地道,“他们给出这个条件,是不是还得让项炀去公安局翻案,说单纯的只是项炀跟他亲大爷家的私人矛盾,项炀想吓唬项图强一家,其实根本没有冒领,而是项炀委托的?”


    周爱革惊讶道:“你咋知道?你们回来碰上李家人了?”


    周灵冷笑:“龌龊的人思路都一样,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他们的思路。那我现在也明白告诉你,这件事我跟项炀态度一致,绝对不接受和解,你回去吧。”


    “你这死丫头,这时候不帮着劝劝拱啥火?真当我不敢抽你了是吧?”


    项炀冷声道:“你动手试试。”


    周爱革表情一僵,又开始说软话:“项炀,你是个爷们儿,别那么听娘们儿的话……”


    项炀冷声:“滚!”


    周爱革气结,可他又忌惮项炀。


    如果不是李家那边许的条件太丰厚,这时候他还真不想来触项炀的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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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53 ◇


    ◎要是真成了我正经徒弟,我能让我徒弟受这样的委屈?◎


    晚上吃过饭, 项炀趁黑去了钱永生家。


    李家都找到周爱革那里了,恐怕村里也会去垫话,请村干部从中说和, 他想看看钱永生的态度。


    周爱革家,一大家子自分家后又团结的坐到一起, 商量如何通过周灵说服项炀接受李月梅家里的条件。


    周护国跟周护民哥俩都想争那个临时工的位子, 等工作递到跟前时, 哥俩绝对能争的头破血流。


    可眼下,周灵不点头,项炀不妥协,一切都白搭。


    所以他们还得暂时团结起来。


    “我就没见过二妮这样的白眼狼,一出嫁就翻脸不认娘家人。”周护民烦躁地道,“操!”


    搁二妮在家时, 她敢瞪一下眼自己就一脚踹过去了, 现在傍上项炀那个土匪,这还碰不得说不得了。


    周护国也一直想不透这个问题, 二妮在家时多老实,让她干啥干啥, 呵斥她一句立马缩脖子, 这一嫁人就跟彻底变了个人一样,他也闷声道:“弄不好以前的老实都是装的。”


    “再装也不能这么狼心狗肺啊,咱娘白生她,白养她了?”周护民骂骂咧咧。


    旁边赵倩道:“就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亲生的呢。”


    她这两天虽然被周护民安慰了下来,可一想到周护民开春后就要接受处分, 心里就气不过。


    气周灵手段太狠, 连亲哥哥都对付。


    赵倩没注意到她抱怨出那句话后公婆复杂的神色, 又不满地补充道:“他俩还真登对啊,一个对自己亲哥下死手,一个对自己亲大爷下死手。”


    这么一盘算,还真是,屋里人陷入沉默。


    周爱革觉得,那个飘在眼前的临时工要飞了。


    孙淑琴道:“那咋弄?不行趁着那天项炀不在家过去把那死妮子捆起来好好抽一顿?”


    赵倩不赞成这个提议,道:“等项炀回来再报警抓人?”


    是啊,项炀连亲大爷都抓,要是打了周灵,他能绕过?


    大家又一次沉默。


    可又不甘心,怎么说呢,肥肉递到嘴边儿,都闻着肉香儿了,感觉一张口就能咬住,结果肥肉又飘走了,这感觉实在难受,搅的人心里上下翻腾。


    这个无效会议最后以沉默结束,各回了各家。


    周爱革也烦躁,急需一个特殊出口发泄,倒背着手站起来,道:“我去串个门。”


    孙淑琴随口道:“去他大爷家?”


    周爱革鼻子里‘嗯’了声,就直接出去了。


    另一边,钱永生这回没有单独跟项炀聊这个事,他带着项炀去了高振兴那里,路上提一句:“别总把支书落下。”


    项炀表示受教。


    以前他可以不在乎,现在周灵跟钱永生处处替他考虑,他也有意丢弃以前的那些做法。


    其实本来他骨子里也没有暴虐情绪,都是被形式逼的。


    正经建议,即便他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暗地里也会默默揣摩。


    高振兴从一开始心里那杆秤就偏着,后来短暂正了下,今天有人来说和,他又动摇了,还是觉得项炀应该为了大队名声退一步。


    正在家里打腹稿,计划明天说动钱永生跟他一起劝项炀,结果钱永生带着项炀找上门来了。


    钱永生又一番分析,再看看项炀,愿意主动矮下身来认真找他讨论主意,而不是一味的梗着脖子硬顶他的建议,所以说到最后,高振兴又开始动摇。


    毕竟项炀实在是不容易,尤其项炀红着眼睛说的那句话:“他们昧下我的东西,撕毁了我姥姥姥爷还有我大舅对我的关心。叔儿,你们有爹娘疼或许不在乎,我打十几岁身边就没人疼了,而我大爷跟我堂哥,撕毁了我为数不多的那点亲情……”


    旁边高家的老太太忍不住悄悄擦了擦眼睛,高振兴也有片刻沉默。


    临末了,项炀来了个以退为进:“我也不让各位领导过于为难,如果他们身后的背景给你们施压,你们就说来劝过了,是我不听。必要的时候,撤掉我学拖拉机的资格也行,毕竟要给来施压的人一个交代。”


    高振兴又震惊了,他震惊的是项炀宁可放弃这不可多得的机会,也不愿意妥协,这种坚定让他有点动容。


    钱永生也撩眼皮子瞥了一眼,这小子,还玩起手段来了。


    从高振兴家出来,钱永生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少给老子来这套。”


    项炀轻声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如果村里真以这个撤掉他的资格,公社那边即便不调查,肯定也会问一嘴。哪怕临时能找个别的借口搪塞过去,可等将来事情摊开,会让周围大队的人觉得他们的干部脖子软,那就不是成为笑柄的事了,而是觉得谁都能来踩一脚。


    而且,项炀也是有依仗了,真到了这一步,估计钱师傅会不高兴,他不高兴,说不定就要去找领导反应点啥。


    到巷子口要准备分开的时候,项炀低声道:“带我的师傅对外说我是他小徒弟了。”


    钱永生猛地一震,失声道:“真的?”


    项炀点点头:“师娘也很和蔼。”


    钱永生心口鼓胀。


    刚才项炀用身世打感情牌,他只是喉头微微哽了下,这会儿倒是老眼湿润了,拍拍他的肩膀,由衷地道:“好,好,好好干!”


    这小子,他媳妇还真旺他,真是一结婚就时来运转了。


    回去的路上,钱永生脚步轻快。


    项炀也心头轻松,只要高振兴能改变态度,他接下来会少些阻力,坚持到事情正式拍板钉钉就好了。


    借着月光往家走,他耳朵好使,寂静的夜色中听着点细微的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他觉得那语气有点奇怪,就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站,藏到了墙根的阴影下。


    刚才脑子里想着事,没注意走到了哪里,这会儿一辨认才发现正走到村里那个寡妇朱晓青家门口附近。


    门开了,朱晓青先探头出来看了看左右,才转头轻声道:“没人,快回吧!”


    有道身影钻出来,似乎还带点依依不舍,压低声音道:“外头冷,快回去吧,明天晚上我再来看你。”


    朱晓青轻声嗔笑:“死相,悠着点吧你。”


    “嘿嘿!”男人低笑一声,体贴的把门关好,浑身轻松的朝家走去。


    项炀听着朱晓青从里头落了锁,才重新出来,他走路脚步轻,几乎没什么动静,很快就撵上了前头的周爱革,故意用脚搓了下地面。


    周爱革猛地听到身后有动静,一阵发毛,转头过来,借着月光认出那张脸,他心口莫名一阵噔噔跳,语气倒是格外和软,笑道:“女婿,大半夜的你这是干啥去了?”


    想隐晦的探探口风,看看项炀刚才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从哪儿出来的。


    项炀面无表情的擦身而过,冷声道:“我去找人打听‘死相’是谁!”


    说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周爱革一身冷汗,站在原地待了半天都没动。


    另一边,项炀回到家没提周爱革的事,他不想让这种污糟事染了周灵的耳朵,只说了跟钱永生和高振兴的交谈情况。


    “看支书那意思,应该不想强按头让我退一步了。”


    周灵没那么乐观,道:“今天来的只是李月梅婆家那边,他们背后真正的关系应该还没出面。”


    现在她只希望这辈子事情揭开的时间点与那一世错开的太长,李月梅婆家那边背后的关系不会伸手掺和,或许他们的交情还没到那一步。


    当然,这只是希望,她这么说也是提醒项炀,先别放松警惕。


    项炀愣了下,点头认可周灵的推测,道:“我今天跟大队长说钱师傅对外介绍我是他小徒弟的事了。”


    周灵表情亮了下,也是,虽然不一定帮上忙,但外人看着项炀背后多一层关系,再衡量事情的时候也会多考虑一层。


    现在就看钱师傅那边能不能顶住了,如果李月梅婆家那边也把主意打到钱师傅头上的话。


    还真有人把话垫到了钱师傅面前。


    项炀正在师父的指导下摆弄零件,钱师傅就被人叫走了。


    很快有别的师兄弟凑过来,语气里带着惊讶,小声道:“小项,刚才来找师父的那个人竟然是冲你来的,好家伙,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让公安抓了自己的亲大爷一家,这个项炀,平时对谁都一副笑脸(误解),干活麻利,人也爽快,没想到竟然还能干出那样的事。


    这人叫王伟,刚才他进去倒水听了一耳朵,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不过看师父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掺和这件事。


    也是了,项炀又不是师父的正式徒弟,他只是下头村里安排过来的短期学徒,师父蹚这浑水干啥?


    办公室里,来的人显然不这样认为,笑道:“钱师傅虽然不是正式师父,可说话也是有分量的,您传他手艺,他能不听您的?”


    如果不听,就冷落他,或者把他打发回去,让项炀也清醒清醒。


    钱师傅拧着眉,诧异地咕哝一句:“我说小项早上来跟我说学完今天就不打算学了……”


    而后才摇摇头道:“你们想让我用这个拿捏他,够呛,那小子我虽然才认识他时间不长,但软硬不吃,他大概已经预料到了,所以今天早上一来就主动请辞,所以你们找到我这里没用。”


    来当说客的人表情僵在那里,没想到项炀会先一步自断后路,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狠。


    这人不知道这话根本不是项炀提的,而是钱师傅猜到他们接下来会提的筹码,直接替徒弟把他们的嘴堵上了。


    那人愣了片刻后往前凑了凑,低声道:“钱师傅,你说要是跟他说,你想正式收他当徒弟,他……”


    这些人还真能钻营,以为拐着弯的攀了层关系,自己就得掏心掏肺的帮他们?


    钱师傅似笑非笑地道:“要是真成了我正经徒弟,我能让我徒弟受这样的委屈?”


    他又一点头:“别说,你这提议还真不错,那小子脑瓜好使着呢,我还真挺喜欢他,多个徒弟是不错。”


    然后站起来直接走了。


    本来钱师傅这段时间就越看项炀越喜欢,心里有了点意动,只是还没过明路,这回倒正好是个契机。


    再者说,抛开徒弟不徒弟的先不提,就单看周灵那边,他也得把这个雷抗住啊。


    54   54 ◇


    ◎肖蕊◎


    周灵今天没去钱师傅家。


    她觉得王秀芬应该有事要处理……


    自己这边, 只要村里不来找她施压,旁人甭管谁来她都能应付过去。


    本来以为今天周家那边会继续来找她麻烦,结果反而清净的不得了。


    她不知道的是, 周爱革在家里惴惴不安了一天,生怕项炀给他桶出去什么, 还压住周家其他人, 亲手掐断李家那边来提的事, 压着不让他们去惹项炀。


    周护国哥俩还以为他们爹昨晚出去又打听了项炀其他的狠辣手段,被吓住了呢。


    这事如果爹娘不出头,他们自然也办不到,周护民在自己小家里嚷嚷着耍威风,说什么要收拾周灵一顿、她就是欠揍巴拉巴拉的。


    但赵倩还真信了,觉得她爷们有男人气概, 但她觉得不划算, 她是这么算计的:“那工作又不一定能落你手里你去出这个头干啥?别你忙活半天,回头你大哥把便宜占去了。”


    周护民也就顺势下坡, 还放狠话:“早晚收拾那死丫头一顿,无法无天了。”


    王秀芬一宿没睡好, 早上拍板决定, 买车票去了市里。


    她直接渠道搪瓷厂,到门卫那儿一说,门卫就安排人去把肖蕊喊了出来。


    “秀芬姐,你咋来了?”肖蕊看见王秀芬高兴的不行, “你等着我去请个假……”


    “别别别,那个……”


    真到了跟前, 王秀芬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她应该找借口把肖蕊约到自家那边, 再找个理由把周灵喊过去, 让两人见上一面。


    肖蕊见她踌躇,以为出了什么事,诧异道:“咋了?”


    “额,那个……”


    肖蕊拉着她往旁边走了走,小声道:“家里遇上什么难处了?”


    “不是,就是……”王秀芬支支吾吾半天,索性一咬牙,“蕊,当年你生晴晴的时候,你那病房里几个生孩子的?生的闺女还是儿子?”


    肖蕊没想到王秀芬吭哧半天竟然是问这个,笑道:“你打听这个干嘛?”不过还是思索着说道,“当时加我一共三个产妇,三个,我生的晴晴,我旁边下头村里的一个也是个闺女,对面那张床上生了个儿子。咋了?”


    下头村里,那应该就是周灵生活的那个村子了。


    “是北湾村么?”


    肖蕊愣了下,扒拉着久远的记忆,道:“北湾村?北…反正我就记得跟你们一个公社。”


    她猛地顿了下,道:“好像是北湾村。我倒是没详细打听人家,是我迷迷糊糊睡觉的时候听我对面那张床上的产妇跟她闲聊天,好像提了这么一嘴。”


    说完她看着王秀芬,道:“咋了?”


    王秀芬嗫嚅两下,拽着肖蕊又旁边走了几步,低声道:“是这样,我家老钱新收了个小徒弟,昨儿他带着他媳妇周灵去我家。我跟老钱在看见那个小徒弟媳妇时都愣了,当时看着特别像肖静,也像你,还跟你们家长荣有点像。当时我跟老钱嘀咕,说肖静家几个孩子跟周灵年龄也不相仿啊,算了算去,一下想到了你们家晴晴。周灵跟晴晴同岁,同一天生日,也是县医院出生的。像肖静多,我们猜着应该是隔代传的缘故,周灵太像我姨了。”


    “肖静家的菲菲,就像你,像她姥爷,也是隔代传……”


    王秀芬口中的姨,是肖蕊的亲妈。


    肖蕊脸已经白了,耳朵里嗡嗡一片,不知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脑子里一片乱。


    王秀芬知道任谁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一时接受不了。


    她低声道:“肖静之前不是去过我家么?我邻居见过肖静。昨天周灵过去,我邻居看了一眼就问我:说这是你外甥女吧?跟她妈妈长得可太像了。”


    “肖蕊,这种事我不敢开玩笑的。可对上的消息太多了,同年,同一天生日,又是在县城医院出生。而且……”


    而且晴晴还长得那么不像安家和肖家人。


    王秀芬离开后,肖蕊自己在外头站了会儿,她已经没心思工作了,回厂里请假回了家里,结果到家发现儿子回来了,正在收拾东西。


    看见肖蕊进来,安子衍还愣了下,道:“妈,你咋这个点回来了?”又看着她脸色不对,道,“你不舒服啊?”


    那件事太大,她没弄明白之前不知道怎么跟儿子开口,肖蕊勉强笑笑,道:“昨晚没睡好,一会儿我睡一觉就好了。”


    她看着儿子收拾东西,也愣了下:“你回县城?”


    自从婆婆生病住院康复之后,儿子回县城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只要一调班,哪怕只有半天空,他也得回去一趟。


    可前两天跟婆婆通电话,婆婆还说子衍一回去就往外跑,也不嫌冷。


    肖蕊心头动了下,低声问道:“子衍,你是不是找对象了?”


    安子衍哭笑不得地道:“妈,你想什么呢?我回去看奶奶。”


    肖蕊道:“你奶奶都跟我说了,你一回去就往外跑,一跑就不见人,你那是回去看你奶奶?”


    又道:“你这孩子,找对象是好事儿啊,这还用着瞒着我们吗?”


    安子衍叹了口气,他要怎么跟他妈说他在县城看见一个疑似是他亲妹妹的姑娘?可自己又往那边跑了好几趟,不光没碰上那个姑娘,连那大高个都没碰上。


    “不是,真不是对象,我找朋友玩呢。”安子衍笑嘻嘻地道,“妈,我要是找媳妇儿了,肯定不会瞒着你跟爸的。”


    肖蕊见儿子闭口不提,她这会儿也没心情追问,索性由她去了。


    等安子衍离开,肖蕊望向家里的照片,儿子闺女从小到大的照片都有。她看着晴晴的照片,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脸上好像真没有他们家人的影子。


    晚上安长荣回来,肖蕊张了好几次口,最后还是没提,但她又请了假,打算明天去趟王秀芬家。


    安长荣知道她今天突然请了假,还问了一句,肖蕊道:“我有点不舒服,老安,明天我再请一天假……”


    安长荣担心地道:“要不去医院检查检查?”


    肖蕊笑笑:“我自己去吧。”


    一晚上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整宿都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起来,等安长荣去上班后,她也出了门,直接去了怀阳公社。


    85   85 ◇


    ◎偷人与偷人◎


    李月红娘家那边的人过来了, 找周灵闹,一个穿着蓝袄的妇人满地打滚,哭得声嘶力竭, 还说如果她女婿回不来,她就在这儿一头撞死。


    威胁谁呢?


    附近听着动静的邻居纷纷来看热闹。


    帮着劝的少, 幸灾乐祸的多。


    跟老太太来的是个三十五六的女同志, 使劲扯着老太太连劝带说, 见劝不动,一脸为难的过来找周灵,道:“妹子,我是月红她娘家嫂子,我们知道这事给你添麻烦了,你算算多少钱让宝根他们两口子赔你, 可不能让宝根坐牢啊。”


    周灵站在屋门口, 抄着袖子暖手看那老太太撒泼打滚,不为所动。


    听李月红娘家嫂子说话, 她眼皮才撩了撩,先笑了声, 眼睛的余光瞥见那边老太太的哭闹声低了不少, 周灵冷声道:“项宝根偷来的东西,你们没少吃吧?没少帮着分赃吧?那时候怎么没有人撒泼打滚劝她女婿改邪归正呢?现在事情揭开了,跑来耍这种赖,你们可真会算计。”


    “还有, 项宝根坐牢,坐几年, 决定权在你们手里, 与其在这里哭闹, 还不如回去点点这几年李月红送回娘家的东西,吃了喝了的,折算成钱交上去,还没用的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你们多赔一点,项宝根量刑就轻一点。”


    李月红娘家嫂子一听还要他们赔钱,立马道:“我们哪有钱?”


    那边老太太也扑棱坐起来,瞪着眼睛道:“有账也是他们两口子慢慢还,我们赔啥钱?”


    周灵笑道:“这得看项宝根交待什么,如果他交待东西的去向指明有你们家,那你们还得赔。不信?刚才我打发我娘家妹子去找公安了,要不一会儿公安来了你们详细问问?顺便问问私闯民宅闹事是罚款还是拘留?”


    婆媳俩今天来的时候家里是有个小姑娘,他们闹开后,就见周灵跟那小姑娘轻声说了句什么,那小姑娘就走了,竟然是去找公安了?


    那老太太变了脸色,李月红娘家嫂子也紧张道:“你这孩子,好好的你找啥公安,我们是来找商量事的……”


    周灵冷笑:“你家找人商量事都是连哭带喊加表演打滚?接着滚,滚仔细点,我家还省的打扫院子呢。”


    那老太太一骨碌爬起来带着儿媳妇挤开人群走了,边走边嘟嘟囔囔地骂,反正就是‘心狠手辣’‘伤天害理’‘早晚有报应’这样的话。


    进来看热闹的人还以为能看到周灵战战兢兢、被老太太吓哭的样子,结果就见她揣着袖子也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等看够了,三言两语就把那对婆媳打发了。


    有邻居笑道:“二妮真是不一样了。”


    有人冷哼:“跟啥人学啥人,嫁了小土匪,也跟着学瞎包了。”


    大家三三两两的往外走,边走边议论,说啥的都有。


    听到消息的孙淑琴赶过来的时候都散场了,但不妨碍她秃噜秃噜地往外说话:“你看,你不能啥都指望项炀吧?今天项炀不在家,有人上门闹,你指望谁?要是跟娘家打好关系谁敢来欺负你?早就跟你说让你对你俩哥哥好点儿,结果你是生怕娘家人占你半点便宜……”


    周灵面无表情地看着孙淑琴,琢磨,这个接二连三的麻烦是不是也得准备结束了?


    即便她这边不结束,用不了许久,也会有人来结束,索性早结束早清净,等孙淑琴巴拉巴拉说完,周灵问道:“你在说啥呢?”


    孙淑琴一愣,接着高声道:“说啥?你耳朵聋啊,我说项炀不在家有人上门来找你麻烦……”


    周灵问:“麻烦在哪儿呢?”


    孙淑琴这才反应过来,她转头看了一眼,道:“来闹事的人呢?”


    周灵轻笑:“你看,不用跟娘家打好关系我也解决了。周护国跟周护民欺负我那么多年,我为啥要对他俩好?我闲的么?”


    “不是,你、你这死丫头,咋能那样说你哥?”孙淑琴气道。


    孙淑琴没注意到周灵的情绪不对劲,她见项炀不在家,那个沉下去的念头又开始疯狂涌动,趁机劝道:“二妮,叫我说,那事你就劝劝项炀,算了吧,项炀这样狠毒,满村的人都在说他,弄的你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


    家里他爹也不知道咋了,突然拦着不让他们过来劝周灵了,可孙淑琴一想到李家学的条件还是心头火热,很难死心。


    “这你就甭操心了,我头抬的比谁都高。”周灵看着孙淑琴,眼神冷冰冰的,语气寒飕飕地,“我觉得这样挺好,做了坏事的人就得有报应,就得去坐牢,除了偷东西的,还有那偷人的,偷人的更可恨,光坐牢还不够,最好千刀万剐,剐到最后留一口气再吃颗花生米,这样才解恨。娘——你说呢?”


    孙淑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娘’让周灵叫的毛骨悚然,再看看她的眼神,心头忍不住连着咯噔两下,感觉骨缝里嗖嗖往外冒凉气,面带慌张地虚笑道:“偷啥人?谁、谁偷人了?你这孩子瞎说啥呢……”


    周灵眨眨眼,眼底的冰冷散去,意味深长地道:“要不你回去问问我爹?我爹见多识广,他应该知道啥叫偷、人!”


    孙淑琴刚才的慌乱放下了一半,可另一根神经又绷了起来,咋说呢?


    她以为周灵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心头正慌着,接着又听周灵提到家里那口子,听着那语气,咋像她理解的另一种偷人呢?


    啥意思?周爱革偷人了?


    不可能!


    孙淑琴脸色都变了,煞白煞白的,转身慌着脚的往回跑,出门的时候还被拌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冬天的地多硬啊,这一摔,险些没给她摔岔气,也顾不上了,爬起来白着脸往家跑,心里咬牙切齿的想着,周爱革那个老东西要是敢偷人,她非抓烂他那张老脸。


    杨生站在周灵家门口喊了声。


    “杨会计,您咋来了?”


    杨生朝着孙淑琴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进来,道:“今天队长跟支书都陪着项炀去派出所了,队里没人,我刚听说宝根媳妇娘家那边来找你,人呢?”


    “李月红娘家人也贪了不少赃物,听说上交能帮项宝根减刑——当然,现在还没判,但如果他们能交出一部分赃物或者赔偿的话,给项宝根量刑的时候应该会酌情考虑进去,所以他丈母娘就赶紧回去了。”周灵笑眯眯地给李月红娘家脸上添光。


    等这话传出去,李家那边要是什么都不表示,估计家里也清净不了。


    不是来她家闹吗?那他们应该也很喜欢别人去他家闹。


    杨生真信了,点点头道:“这也好,你们也能多挽回一点损失。”


    他就是听说李月红娘家来找周灵闹,怕出事,赶紧过来看看,既然人都走了,他也就不待了。


    走之前他顿了下,道:“诶,刚才跑出去的那个是你娘吧?”


    怎么慌里慌张的?


    周灵表情微顿了下才苦笑道:“是,也可能不是了。”


    杨生就怔住了,直觉里头有事,道:“啥、啥意思?”


    ‘娘’这个身份咋还能是,也还能不是呢?


    周灵抿了下嘴,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杨会计,这事还在调查,如果不出意外,很大可能就是我出生的时候,孙淑琴偷着把我跟旁人家的孩子换了。”


    杨生脸色立时变了,大冷天一激灵一脑门汗,失声道:“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


    周灵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谁知道呢,刚才我拿话暗示了下,我说不光偷东西的要坐牢,偷人的也要坐牢,我娘就慌慌张张跑出去了。杨会计,您说她是不是心虚?怪不得从小对我非打即骂,不让我吃饱,不让我穿暖,打我的时候一点也不心疼……”


    杨生是从城里来的知青,年龄也不大,还有股子热血在里头,语气愤然道:“太不是玩意儿了,这要是真的,就该抓去坐牢。”


    周灵适时的红了红眼眶,叮嘱道:“麻烦杨会计先帮我保密,等调查结果确定了再说。”


    杨生点点头,又叮嘱了周灵几句,心情复杂的离开了。


    那边,孙淑琴冲回家里,声嘶力竭地质问周爱革:“你干啥了?你这个老东西你在外头干啥了?”


    不由分说冲上去跟周爱革撕吧。


    周爱革本就心虚,一把扒拉开她,色厉内荏地吼道:“你发什么疯?”


    “我问你在外头干啥了?周爱革,你是不是在外头偷人了?”孙淑琴一时不知道怎么发泄好,坐地上开始撒泼,连哭带闹。


    周爱革老脸一下白了。


    孙淑琴一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爬起来冲着周爱革又抓又挠:“你这个老不死的,一把年纪了你不嫌丢人,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仨闺女,你居然敢背着我偷人。”


    周爱革虽然心虚,但是他也不能承认,慌乱过后就镇定了下来,一把推开孙淑琴,低声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孙淑琴愣了下,扯着嗓子骂他:“你没偷人?你没偷人二妮能说这话?”


    一听是二妮说开的,周爱革脸色又变了。


    项炀果然没绕了他。


    “你这个老不死的,老流氓,我要去告你……”


    周爱革咽了咽口水,见孙淑琴不依不饶的闹,越嚷声音越大,直接武力镇压,抬手啪一巴掌闪过去,低声呵斥道:“够了,你闹啥闹?不怕人家听见?”


    孙淑琴愣了一瞬,起来嗷儿的一声扑了过去,继续对着周爱革连撕带打。


    屋子外头,刘美玉从墙根溜回自己屋,脸上的震惊还没散去。


    周护国正在逗儿子玩,见她两眼发直的进来,道:“咱爹娘吵啥呢?”


    刘美玉一脸被雷劈了的样子,喃喃道:“要不、你过去听听?”


    周护国以为爹娘吵架又把他们之前提分家的事一块骂上了,刘美玉这是不高兴了,想让自己往跟前凑,道:“不去,吵就吵吧,吵一会儿就好了。”


    刘美玉急声道:“你过去听听,这话我一个当儿媳妇的开不了口。”


    周护国惊讶,有点迷糊:“啥事你当儿媳妇的还没法开口?”他还调侃地笑道,“你管我管的服服帖帖,还有你开不了口的?”


    刘美玉让他这幅态度气坏了,没好气地道:“你娘说你爹在外头偷人,好了,我说出来了,你满意了吧?不嫌丢人!”


    周护国懵逼了一瞬,脸色猛地涨红,他吼一声:“你胡说八道啥?”


    刘美玉气道:“你冲我吼啥?你自己出去看看,出去听听……”


    周护民转身出去,站在主屋门口,里头的吵嚷声清晰的传出来,他脸色白了白,撩开帘子冲进去,道:“好了!”


    周爱革一直压着孙淑琴就是怕老大两口子听见,还是被猝不及防的撞破了,老脸有些讪讪,但还是嘴硬的道:“别听你娘胡说八道。”


    周护国是懒,又不是傻,他能看不出周爱革脸上的心虚么?心头也是一阵阵窜火,压低声音道:“先别吵了,让爹好好说说到底咋回事?”


    又去说孙淑琴:“娘你也是,你好好问问我爹,吵啥吵?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孙淑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地上一坐又开始哭:“我的命苦啊……”


    周护国见孙淑琴情绪稳不下来,直接问他爹:“爹,到底咋回事?谁传的这、这谣言?”


    周爱革不想说,他怕周护国一冲动去质问项炀,项炀再秃噜些有的没的。


    “没有的事,谁知道你娘……”


    孙淑琴嘴快:“二妮说的,我让她劝劝项炀,答应李家那边的条件,她不同意,说偷东西就得坐牢,不光偷东西坐牢,偷人也得坐牢,我说偷啥人,谁偷人了,她让我回来问你爹。”


    周护国脸色铁青,转身就往外走,周爱革心虚不已,哪敢让他把事情捅开,赶紧追上去拽着,低声道:“老大,你干啥去?”


    “我呼死她我干啥去?”周护国气道,“满嘴胡说八道,大逆不道的丫头片子,赔钱货,小小年纪就学着嚼舌根子……”


    周爱革老怀大慰,心说关键时刻还是得看儿子的。


    但现在不是看儿子的时候啊,老大要真去算账,那才把他亲老子往火坑里推,赶紧往回拽,嘴上急着找补:“说起来也是闺女向着娘,她指不定从哪儿听了谣言,私下跟你娘咬耳朵,好让你娘把我看紧点。”


    说着,使劲攥了攥老大的胳膊,低声道:“先把你娘劝住。”


    周护国看了周爱革一眼,面沉如水,沉默不语,使劲攥了攥拳才把心里的火压下去,进屋后说孙淑琴:“你别听风就是雨,二妮那狼心狗肺的就是恨咱家不乱,她故意挑唆呢。”


    周爱革心头微松,忙也劝说:“说不定她不是那个意思,是你想多了。”


    周护国依旧紧紧掐着手心,即使这事是真的,那也必须不是,只能不是!!


    这时候周护民跟赵倩也过来了,自然是听着动静来的。


    虽然是两座院子,可挨得近,两家的屋墙当年盖的时候为了省钱,用的都是一面墙,孙淑琴哭闹的声音又大,两口子在那边虽然听得断断续续,但捕捉到了关键字眼,满脸震惊,半晌没回过神来。


    在那边听着老大站出来了,他俩也才缩着脖子过来劝架。


    但周爱革这会儿看见小儿子和小儿媳,只觉得尴尬,心说你们就不会装聋吗?


    他侧侧脸,尽量不让人看见他脸上的抓痕。


    周护民已经劝上架了,道:“娘,你肯定误会我爹了。”


    赵倩也跟着劝,笑着去扶孙淑琴:“是啊娘,你怎么不想想,爹平时连门子都不出去串,成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我爹又不是神仙,他还能分~身不成?”


    孙淑琴就着她的力道起身,还没站稳,脑子里轰的炸开,转头看了赵倩一眼,再缓缓转头看向周爱革。


    周爱革心里也咯噔一下,坏了!


    孙淑琴脸色煞白煞白的,凭直觉判断,她的天真要塌了,嗷儿的一嗓子:“我不活了……”


    这会儿周青正在周灵那里吃烤红薯。


    已经放假了,她早上找别的借口偷溜出来,来了二姐这边,结果正碰上李月红娘家人来闹,二姐就故意跟她耳语,叮嘱她跑出去,找地方藏着,看着李家人走了再回来。


    周灵就是用那一手诈了李月红她娘。


    周青回来,周灵留她在家里说话,中途周青看着时间想回去做饭,周灵都找了个借口把她拦下来,家里这会儿估计乱成了一锅粥,谁有心情吃饭?


    留到十一点多,周青担心晚了回去挨骂,有点坐不住了,道:“二姐,我下午要是能出来,还来找你玩,我得赶紧回去做饭了,咱娘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灵笑道:“那你回去吧,到门口看看要是状态不对就别进去了,直接回来。”


    周青以为她二姐逗她,笑道:“没事没事,不就是挨顿骂么……”


    结果进门的时候她娘正扯着根绳子准备上吊。


    作者有话说:


    周爱革:儿媳妇我谢谢你啊!


    55   55(改作话) ◇


    ◎见面◎


    另一边, 看到肖蕊来,王秀芬一点也不意外,赶紧招呼她进屋, 瞧她面色憔悴,心里叹了口气。


    漫说肖蕊, 就是她想到某种可能, 也一晚上没睡好呢。


    “姐, 那、那个孩子……”


    王秀芬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歇歇,给她冲了杯白糖水。


    可这会儿,再甜的糖水喝在肖蕊嘴里都是苦的。


    “你也别急,这种事也急不来。”王秀芬安抚她,“咱得先打听打听,那家人家对周灵好不好?”


    对于这些事, 老钱没问, 总不能问人家:你丈母娘对你媳妇儿好不好?


    也不敢问周强,怕打草惊蛇。


    肖蕊点点头, 接着又摇摇头,眼圈发红地推测:“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怎么可能对孩子好?”


    王秀芬思量着周灵的模样, 想说她脸上有肉, 举止落落大方,应该坏不了,可又转念一想,兴许是结婚后才养过来的呢, 就没提。


    肖蕊接着又道:“不管好不好,也不能换了我的孩子, 这种事不用去打听, 我想去见见那个孩子, 或者先见见她、她对象也行……”


    王秀芬叹道:“今天还有桩不巧,老钱那小徒弟家出了点事,今天请假了。”


    肖蕊担心地问:“出啥事了?他家出啥事了?”


    “你别急,这事老钱知道,还有人找到他头上,是这样……”王秀芬把项炀那边的事简略说完,肖蕊皱眉道,“怎么还有这样的亲大伯呢?”


    “说打小关系就闹的很僵,项炀他叔叔大爷看他没了爹娘,就惦记他的家院子,项炀不同意,闹翻了。谁承想,以前院子没占成,这两年竟就从旁的事上去讨便宜了,哎,那孩子的命也是苦。”王秀芬叹了口气,接着又笑起来,“不过看着小两口倒是不错,瞧着周灵不像那种逆来顺受的小媳妇,觉得在她男人跟前说话特别有分量。项炀也是个疼媳妇儿的,往家买肉、买排骨,一点也不疼媳妇儿吃。”


    “周灵那孩子也好,手巧,啥也会做,那天来帮我卤的肉,我切点你尝尝……”


    肖蕊哭起来,要是疼孩子的人家,姑娘家哪儿那么全能?就像晴晴,家里根本不舍得她伸手沾家务,煮个挂面都不会,别说还卤肉呢。


    想到晴晴,肖蕊心口闷痛,堵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老天爷怎么能跟她开这样的玩笑呢?


    肖蕊哭了一会儿,吸吸鼻子,道:“我想去趟北湾村。”


    王秀芬知道她平时要上班,今天不是周日还特意跑过来,也是惦记的放不下,她道:“也行,我出去问问,看能不能借辆自行车,你带着我,咱俩一起去看看。”


    肖蕊点点头。


    王秀芬出去借了辆自行车,她不会骑,肖蕊会。


    但考虑到还不清楚村里那边啥情况,她拿了条方围巾让肖蕊蒙上,再戴个帽子,只露俩眼,防止被村里人看出端倪。


    借口王秀芬都看好了,就道:“到那儿我就说找项炀帮忙,反正我是他师娘,指使的着。”


    两人骑车问着去了北湾村。


    真站到了北湾村边上,肖蕊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七上八下。


    紧张中透着期待,又怒火中烧,总之,多种情绪混杂。


    王秀芬从车上跳了下来,小声叮嘱道:“推着走,碰上人咱也能顺口问问,搭句话。”


    肖蕊无意识的点点头,从车上下来,推着进了庄,大冷的天,戴的棉手套在路上就催透了,可到了这会儿,手心里却全是汗。


    前方有户人家的门开了,有个女同志出来转身背着他们往前走去。


    王秀芬赶紧喊了声,小跑着追上去:“诶,同志,跟你打听一下……”


    她小跑着上前,笑问道:“同志,项炀家怎么走?”


    杨艳红眼底露出警惕,撇撇嘴:“哟,上午那波闹事的走了,又换你们来了?”


    王秀芬脸色微怔,失声道:“有人来项炀家闹事?”


    杨艳红本来说完就想转身走,一听她这样问,诧异了下,道:“你们不是来麻烦的?”


    “不是不是。”王秀芬连忙摆手,“项炀跟我男人在公社学修拖拉机,我知道他住这个村子,他今天不是请假在家么?我有事路过这里,找他帮个忙。”


    杨艳红知道项炀去学拖拉机的事,一听是这个身份,松了口气,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带你过去吧。”


    王秀芬给肖蕊打了打手势,肖蕊赶紧跟上,她故作闲聊道:“前几天项炀还带他媳妇儿去我那儿来着,他媳妇儿我也认识。”


    杨艳红惊讶地笑道:“项炀结婚后带周灵出去玩过好几回了,去过县城,要不就去镇上逛,小两口蜜里调油一样。”


    王秀芬笑道:“是啊,俩人也登对。尤其周灵,小模样长得是真好,也不知道啥样的爹娘才能生出那么水灵的姑娘?”


    “嘁。”一提周爱革家,杨艳红就不屑的撇了撇嘴,“周灵跟她爹娘长得可不像,大家都说周家是歹竹出好笋。”


    旁边的肖蕊使劲握了握自行车把。


    王秀芬笑道:“哈哈,你们可真会逗。生出这么漂亮的闺女,还不得捧手心里疼着,反正我瞧着都稀罕……”


    杨艳红摇摇头,道:“那可不一定,他们家啊,儿子宠的四肢不勤,活都让闺女干了……”


    肖蕊竖起耳朵,越听脸色越难看。


    王秀芬表情有好几次也险些控制不住,最后只化为感叹:“诶哟,怎么会有这样的爹娘?”


    杨艳红只说了周家对周灵不好,没提她结婚闹的那遭,指指前头:“喏,从这儿数过去第三户就是了,我还有事,就从这儿拐弯了。”


    王秀芬连声道谢,带着肖蕊往前走。


    巷子那头,有个瞧着年龄不大小姑娘哭着往跑过来,赶在他们之前拐进了周灵家。


    “二姐,家里出事了,娘要上吊。”面对家里的变故,小姑娘吓的浑身发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过来找周灵,“呜呜,爹娘不知道为啥打架,动了手,娘非得要上吊,二姐,你过去看看好不好?”


    周灵吃完午饭,刚把碗刷洗干净收起来,闻言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周青的脑袋,道:“走吧,过去看看。”


    周灵前头走,周青在旁边跟着,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要进门的王秀芬。


    “周灵!”


    周灵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她身边包裹严实的肖蕊。


    脑子里有记忆,她当然知道这是谁。


    “师娘?你怎么来了?”


    王秀芬这会儿看见周灵,才觉得有点唐突了,来之前找的借口都有点结结巴巴:“那、那个,我,额……”


    周灵心里能不明白吗?


    肖蕊投在她脸上的目光太炽热,那视线在移到周青脸上后又震惊的无以复加,虽然她用围巾包裹住了大半张脸,周灵也能看出她瞬间发白的脸色。


    周灵笑着拦了王秀芬的话,道:“师娘,您屋里坐会儿,我娘家那边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您在家里不用客气,我去去就来……”


    肖蕊突然开口:“我们跟你过去看看。”


    周灵佯装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王秀芬忙开口,道:“哦,说的正是呢,你不在家,我们进去不合适,一起跟你过去看看,要真有啥事,我们也能帮你搭把手。”


    正好,也认认那户人家的门。


    家丑不可外扬,周青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她悄悄拽了拽周灵。


    家里闹成那样,怎么好让外人看见?


    周灵垂了垂眼皮,注定要让周青失望了,她道:“也好,那麻烦师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


    肖蕊把自行车留在周灵家里,有点飘忽的跟上。


    周青见拦不住,只能忍着心焦跟着回了家里。


    走到大门口就听见孙淑琴在那儿嚎,还有周爱革的咆哮声,周青觉得脸上无光,使劲低了低头。


    周灵昂首挺胸的进去。


    周护国一个头两个大,他让老二把赵倩打发了回去,压低了声音跟她娘分析利弊,这件事不能传出去,结果孙淑琴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的嚎。


    “娘,你非得闹得整个村里都知道是不是?”周护国咬牙道。


    孙淑琴嗓子都哑了,干裂着嗓子道:“知道就知道,他都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么?还有那个破鞋寡妇,你刚才也听见了,我说去找那个破鞋,他不让,他护着那个寡妇,你就不怕她把你也克死啊……”


    周青实在听着不像话,而且这会儿还有外人在,她低着头冲进去,道:“娘,你别说了。”


    孙淑琴目眦欲裂的转过头来,哑声道:“你也向着这个老东西?你不向着我,你向着这个老东……”


    周青撩着帘子,孙淑琴看见了屋外头站着的周灵,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女同志。


    周护国也看到了周灵,他热血上头,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咬牙往外冲:“你个死丫头,你还敢来,小小年纪学着嚼舌根,看我不打死你。”


    周护国额头上青筋直跳,目光如同要杀人一样狠戾,扬着蒲扇一样的巴掌,眼看着要打到周灵脸上。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肖蕊突然猛地过来一低头撞到了周护国的肚子上,将周护国撞了出去,声嘶力竭地吼:“你敢动她一下试试,你算个什么东西?”


    屋里的人都镇住了。


    肖蕊抬头,看到了周爱革那张脸,那张脸现在虽然被抓的一道一道的,可五官清晰可见,简直跟晴晴一模一样。


    她看向地上的孙淑琴,孙淑琴早就不认识肖蕊了,况且她还蒙着脸。


    周护国猝不及防被她撞了趔趄,这会儿才将将站稳,质问道:“你有病啊,你谁啊?”


    孙淑琴也从地上爬起来,道:“你谁啊?撞我儿子干啥?”


    她看向周灵:“二妮,这是谁啊?跑咱们家来做啥?”


    肖蕊此时也热血上头,只觉得有股气顶在脑门上,什么也顾不上了,她一把拉下围巾,瞪着孙淑琴,怒声吼道:“你看看我是谁?瞪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如同一道雷从天而降,咔嚓一下,劈在了孙淑琴的脑门上,她的脸色一瞬间煞白。


    周爱革没见过肖蕊,确切的说,当年知道孙淑琴生了个丫头片子,他就去看了一回,压根也没注意病房里其他人。


    即便没见过,可现在猛地一眼看过去,也从她脸上看到了二妮眉眼间的影子,即便不是一模一样,可也总有点细微的相同的地方,任谁冷不丁打眼一瞧也觉得这两人有关系。


    肖蕊也不认识周爱革,她从昨晚上就一直在扒拉记忆,只想起来有一回听孙淑琴说她男人来看过一趟就回去了,当时肖蕊正在睡觉。


    如果那时候见过周爱革,等安子晴长大后,她肯定能想起点什么东西,今天,她这是头一回见周爱革,而那张脸,跟晴晴太像了。


    不光周爱革两口子怔住了,周护国跟周护民也楞在那里,还有周青,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灵看向孙淑琴,突然笑着问她:“你说,偷人犯不犯法?”


    孙淑琴再次一怔,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偷人?偷人?哪个偷人?到底是哪个偷人?


    周爱革也愣了下,喃喃道:“你说你娘偷、偷……”


    周灵当然是一箭双雕啊,但她还是模棱两可地问道:“不然呢?当年她做的事,不叫偷人叫什么?”


    周护国、周护民齐刷刷定在那里。


    周灵看向肖蕊,肖蕊也刚好看过来,她已经泣不成声了,道:“我、我、我……”


    “回家说。”周灵冷漠的看了眼周爱革他们,转身往外走。


    肖蕊还想跟周家算账呢,王秀芬赶紧拽了她一下,低声道:“听孩子的。”


    两人快步出了周家,肖蕊看着周灵,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说出话来。


    到了家里,在他们发问之前,周灵就率先道:“我早就知道了,无意中听周爱革他们两口子说的,那天去师娘家里,通过师娘和师父的反应,我心底也有所起疑,可不知道怎么提起,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就没问。”


    肖蕊本就惊讶周灵太过冷静了,听她这么一说,也能理解,毕竟她早就知道了,肯定不似自己这般惊涛骇浪。


    可又听周灵说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让她心里一阵阵的抽疼,当场哭得说不出话来。


    周灵眼圈也湿润了,她再冷静,也是个有感情的人,有七情六欲,做不到过于冷漠。


    王秀芬也跟着哭了一场,她抓着周灵的手,哽咽道:“缘分,真是缘分,老天爷把项炀送到…论起来,你得叫我姨,老钱是你姨夫,这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啊……”


    周灵心头苦笑,那么,论起来,还是她把项炀推出去的呢。所以,她改了项炀原来的轨迹,反倒让她尴尬了。


    周灵去冲了三碗红糖姜水。


    肖蕊不错眼珠的看着她,嗫嚅了好几次才开口,道:“你、你哪天有空,去来接你回、回家看看?”


    周灵喝姜汤的动作一顿,看向她,道:“这件事,您准备怎么做?”


    肖蕊顿时想起罪魁祸首来,咬牙道:“报公安,这事必须报公安,他们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周灵垂了眼皮。


    肖蕊恨吗?那必然是恨的,一开始恨不得扒了周家人的皮,对她,也是小心翼翼的讨好,恨不能一下拿出所有的东西补偿这十几年缺失的爱。


    那时她也觉得,除了项炀以外,她又有了可以依靠的家人,心里暖盈盈的。


    可最后,他们却说决定要原谅周家人,她那颗心就沉到了谷底。


    作者有话说:


    求移步专栏帮忙收一下这本《这游戏我玩过》原名《玩家》


    文案:


    全球游戏化,连续体验两遍是种什么感觉?


    裴溪上辈子是某公会创始人之一、游戏尖端玩家。


    最后被合伙人算计,中毒,退位,收了她的顶级装备,最后还在她胸口扎了一刀。


    再次睁开眼,回到了游戏第一天。


    普通副本首杀、野外BOSS首杀、怪物击杀榜第一、战力排行榜第一、武器排行榜第一、职业榜……


    裴溪擦着刀:流程太熟了,很难忍住不往前冲。


    各方势力崛起,纷纷朝裴溪抛出橄榄枝。


    某工会高层:“我们工会今年的首要任务就是:拿下榜一大神。”


    工会成员表示:“头儿,换个愿望,比如世界和平什么的!”


    某俱乐部领导:“榜一大哥今天在哪儿混?我去给大哥送补给。”


    该俱乐部成员:“其他俱乐部说需要摇号!”


    某联盟负责人痛斥队友:“你们砍个BOSS怎么这么费劲,这要是榜一大佬在……”


    联盟成员小声逼逼:“老大自从跟大佬组过一次队后就飘的不行了,需要让BOSS砍他一刀冷静冷静。”


    某小弟奉上情报:“大佬,今日最新BOSS信息,先杀哪个?”


    裴溪看着好友界面,锁定目标:“今天不杀怪,去砍个玩家吧。”


    小弟惊:“大佬你可从来没主动砍过别的玩家!”


    榜一大佬如果开始屠玩家了,全服都得震惊。


    裴溪笑:“猪养肥了才能杀!”


    前世合伙人爆出一地装备从她面前消失,裴溪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重玩一回,总得玩些不一样的!


    85   85 ◇


    ◎安长荣看向周灵,小心翼翼地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周灵重新抬起眼皮, 这回,把丑话往前提:“如果,周爱革跟孙淑琴亲生的那个求你们放过周家人呢?”


    肖蕊心里猛地被刺了一下, 她嘴唇哆嗦了下,嗫嚅道:“我、她……”


    王秀芬知道肖蕊这一步不好选择, 她也觉得难受。


    偷换孩子是孙淑琴的事, 俩孩子都是无辜的。


    晴晴虽然不是亲生的, 可也养这么多年,疼了这么多年,感情不能说断就断开,也不能不考虑孩子的感受。


    可再转念一想,周灵就活该遭这份罪么?


    她温和的打圆场,柔声道:“灵灵, 给你妈一点时间, 好不好?”


    周灵点头,肖蕊那口气却松不下来, 天然的血脉关系,让她很想跟周灵亲近亲近, 想更仔细的了解她这些年的境况, 还想带她回去,可对上她冷静的眼神,却又一时难以张开口。


    心里有种感觉,女儿认不认他们, 取决与他们对孙淑琴的态度。


    确认了这一点,肖蕊逐渐目光坚定, 她不可能放过孙淑琴!


    项炀从外头推门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自行车, 他以为李家那边来人施压,快步进了屋:“师娘?”


    “诶,项炀你回来了?”王秀芬说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项炀没在家。


    她以为项炀请假是在家里处理什么事,看样子是去外头忙那桩事了,问了一嘴:“那事忙得咋样了?”


    肖蕊头一次见项炀,在旁边认真打量着,瞧着不管是身量还是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听王秀芬问,她才反应过来,自动代入自家人的身份,也跟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项炀一眼眼过去,又去看周灵,周灵轻轻点了下头,他才笑道:“谢谢您,事情还算顺利,暂时没有需要麻烦大家的地方。”


    肖蕊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她现在恨不能全方位表现,又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过转念一想,事情顺利不是好事吗?以后日子还长呢,有的是机会。


    周灵也顺势给项炀介绍了肖蕊,只是她现在有点喊不出那个‘妈’字,况且,明面上还没正式调查清楚。


    项炀喊了个‘肖阿姨’。


    肖蕊急着想告诉安长荣,走之前她道:“我想见见你们村干部。”


    这件事周灵也没打算再藏着了,直接跟项炀带着她去了钱家。


    钱永生在看到肖蕊的模样时表情就怔了下,接着就看向周灵,疑惑道:“二妮,这是……”


    难不成是孙淑琴的娘家姐妹?那跟孙淑琴长得也太不像了,倒是跟周灵有点像。


    周灵笑道:“这事还要进一步调查,如果调查无误,那就是当年孙淑琴生孩子的时候偷着跟…跟这位肖同志的孩子换了。”


    肖蕊急迫道:“这才是我女儿,我家里从小养大的那个女儿,跟、跟……”


    “周爱革。”


    “对,模样跟那个男的一模一样。所以,我非常确定这才是我的孩子,他们偷着换了我的孩子。”肖蕊语气激动地道。


    钱永生嚯的站起来,被这消息震的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这件事情我爱人还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姑息。”肖蕊道。


    钱永生还没回过神来,他有点难以相信孙淑琴竟然有这个胆子。


    孙淑琴懒归懒,可并不是个胆大妄为的。


    “会不会、会不会……”钱永生想说,会不会是失手抱错了?


    肖蕊昨晚一宿没合眼,想起来诸多细节,道:“当年我的孩子并不在靠近她的病床那面,而且我家包孩子的小褥子是粉色带碎花的,崭新的褥子,特别漂亮。我记得他们家包孩子的小褥子,蓝底白花,还打着补丁的。”


    “怎么可能失手抱错?她就是故意的,趁我睡觉的时候把两个褥子解开偷着把孩子换了。”


    刚出生的小婴儿,模样都差不多,又都是红皮娃娃,肖蕊从昨天开始回忆时就懊悔不已,她隐约记得自己孩子出生后头皮比较干净,后来抱回家后有发现后脑勺上多了很多黑东西,贴在头皮上。


    肖蕊以为自己当时在医院看错了,观察的没有那么仔细,要是再细心些,说不定应该会发现端倪。


    她现在自责不已。


    跟村里打过招呼,肖蕊跟王秀芬准备回去,走之前看着周灵,满眼不舍。


    周灵跟项炀送他们出了门,肖蕊柔声道:“我去公社给你、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公安局报案。”


    周灵点点头,等他们离开,跟项炀又转身回去,大队长可能被震懵了,需要看着他缓过来才行。


    钱永生确实不在状态,他抹了把脸,看向回来的周灵和项炀。


    这俩孩子,这是什么命啊!


    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周灵,只好道:“如果能回到亲爹妈身边,也、总的来说也算好事吧,想必你也得消化消化……”


    这么大的事。


    周灵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她觉得那个借口不错,而且,书里剧情那版,那两口子的确私下嘀咕过,她用这个当借口完全说得过去。


    钱永生诧异:“你早就知道了?”


    周灵点点头:“我听他俩私下聊过。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结婚就跟他们变得这么生疏的原因。不是我有了丈夫就忘了娘家人,是他们不做人在先,而且还长期虐待我。也别说什么养恩,这些年我给家里干的活,挣的工分,早就偿还了,况且真算起来,是他们欠我的。”


    也算变相的替自己澄清一下结婚前后的变化。


    她知道,村里其实不少人在背后些不好听的,她堵不上那些人的嘴,但怕时间久了村里的干部们也潜移默化的被那些说辞影响,连带着对项炀的印象更差。


    钱永生点点头,他觉得周灵说的有理。


    是啊,什么养恩?人家亲爹妈自己不能养吗?


    而且刚才他从那女同志的打扮上就不难看出,人家里条件肯定不错的,再看看她小心翼翼对周灵的样子,可见也是个对女儿特别在乎的人。


    周灵明明有更好的人生,结果却被周爱革那两口子毁了。


    另一边,肖蕊车子踩的飞快,王秀芬忍着接连不断的颠簸大致估了下时间,回来比去的时候至少缩短了一半。


    肖蕊去邮局直接把电话拨到厂里,安长荣也焦急,中午回家没看见人,还去附近的医院问了问,结果还是没找着人,这会儿接到电话才松了口气,道:“你去哪儿了?我去医院也没找着你。”


    肖蕊声音发颤:“长荣,你现在马上来表姐这边一趟。”


    安长荣声音也严肃起来:“表姐他们怎么了?”


    “不是他们怎么了,是我们怎么了。”肖蕊握着话筒泣不成声,“长荣,晴晴不是我们的女儿,我找到我们的亲生女儿了,我见过了,我确认那就是我们的孩子……”


    安长荣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后很掐了自己一把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安厂长顾不上私事公事的了,直接调用厂里的车,一路疾驰赶到怀阳公社。司机小王刚把车停稳,他就推门下去了,道:“你在这儿等着。”


    进门后看着眼睛红肿的妻子,还有旁边同样红着眼睛的王秀芬,失声道:“到底、到底是啥情况?怎么会……”


    肖蕊刚稳定没多久的情绪又一次爆发,哭的几乎断气。


    还是王秀芬给他说了事情的经过,最后道:“你没见周灵现在那个爹,跟晴晴一模一样。”


    晴晴也是无辜的,还不知道等她知道后能不能承受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肖蕊吸了吸鼻子,咬牙愤恨道:“就是那个女人,一定是她趁我睡着的时候偷着把孩子换了。也怨我,我不该跟她说咱们家的情况……”


    安长荣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色发白。


    北湾村里,周家也没缓过神来,没想到事情毫无征兆的就揭开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周护国在他们走了之后才失声道:“爹,这、这是咋回事?”


    周护民也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小时候也听过不少二妮跟他们长得不像的话,他也知道自家人长了副啥模样,所以听村里其他人半开玩笑的说他家歹竹出好笋时,他还觉得挺得意。


    弄了半天,二妮不是爹娘亲生的!


    “娘,亲的那个呢?”


    孙淑琴知道瞒不住了,到现在也不用隐瞒了,最起码跟家里人不用隐瞒,她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那家条件好,人家是县里的正式工人家庭,还是双职工,我就想让你们妹妹跟个好人家,过个好日子。我就把俩孩子换了……”


    周护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眼神火热,兴奋地道:“这也算一层关系了。”


    双职工家庭,条件肯定不错,他亲妹子这会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弄不好将来还能接替她爹妈的工作。


    周护国还没昏头,道:“可现在事情揭开了,人家如果执意要换回来怎么办?”


    他是没昏头,但也有些想当然了,觉得最坏的结果就是换回来。


    孙淑琴笃定地道:“没那么容易,养这么多年了,咋能说断就断?而且咱们也养了二妮一场呢,想把亲的换走,得拿点实际的好处出来才行,咱也不多要,两个职工岗位。”


    一片憧憬的兴奋中,周青在旁边颤巍巍开口了,道:“爹,娘,你觉得他们能绕过咱们吗?二姐现在对你们啥态度,你们不知道?你觉得她能绕得了你们?”


    孙淑琴心头一阵打鼓,接着又道:“她敢,我好歹养她一场,她要是真敢把事情做绝,村里人也得把她脊梁骨戳烂。”


    “你说这个话有什么用?”周青气急道,“二姐到时候就回城里了,人家还在乎这个?这件事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乐观,先别急着算计能得多少好处了,先想想怎么办吧,人家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小姑娘倒是冷静些,但她对法律的认知还是有点浅薄了。


    孙淑琴想到周灵跟项炀这段时间的作为,心里才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周爱革打发周青,道:“三妮,去你二姐那边看看那俩人走没走,要是没走,就请她们过来,咱家愿意为这个事跟他们道歉,然后商量商量怎么弄。要是他们走了,就喊你二姐过来……”


    周青不想去,一想到她娘当年竟然做出这种事,她都没脸见二姐了,可对上她爹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没想到家里锁着门,回去复命。


    周爱革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


    周护国道:“是不是跟着走了?”


    周爱革点点头,有可能。


    那家条件好,而且刚才看人家穿的衣服,也知道家里条件孬不了,周灵肯定得回去认亲。


    他老神在在地道:“应该是先过去认认门,总还得回来。”


    而且,他们的闺女也得回来。


    在镇上轻易都见不到的小轿车开进村里,马上就成了焦点。


    听到消息的钱永生和高振兴对视一眼,下意识都觉得跟项炀或者周灵有关,赶紧抬脚过去。


    不少村民也跟着小轿车走,见汽车在周灵家门口停下,顿时就想多了。


    “又是项炀他那嫂子家来的吧?这回来的人排场这么大,那小土匪再不乐意也得点头了。”


    “是啊,亲大爷,何必把人往死里逼呢?”


    “我听说项图强两口子和他们老大两口子都还在里头关着呢,不知道啥时候放出来。”


    “太狠了那个项炀……”


    车上,肖蕊喊司机停车,道:“对对,就是这家,就是这家……”


    安长荣手心里全是汗,心神都还没归位的样子。


    司机小王也被震惊的不行,来北湾村的路上才知道厂长家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麻溜的下车想给领导开门,肖蕊早等不及开门下去了,安长荣紧随其后,倒是王秀芬下来的最慢。


    脚快的人就第一时间看到了安长荣跟肖蕊的模样,尤其看到安长荣的时候,下意识‘咦’了声。


    更有那嘴快的说道:“诶,这男的咋瞧着眼熟呢?”


    等看见他们进了周灵家门后,才有人小声惊呼道:“那人咋跟周灵长得有点像呢?”


    跨过门口的安长荣听到了那声惊呼,脚步一顿,心口紧缩,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王秀芬已经喊上了:“周灵,项炀!”


    周灵撩帘子出来,与看过来的安长荣正对上。


    安长荣脑子里又轰了一下,眼眶立时涌上一片酸热。


    像,太像了,猛地一打眼过去,就看到了他们子衍的影子,像他们安家人,也像肖家人,而且随肖家那边多一些。


    几乎一眼,安长荣就确定了周灵的身份。


    周灵没想到他们回来的这么快,安长荣坐在那里有些局促和激动,项炀招呼他喝水,安长荣忙双手接过,低声道谢。


    项炀心里叹了口气,明明他才是晚辈。


    “你……”安长荣看向周灵,小心翼翼地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肖蕊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抢先道:“不好,一点也不好,周家根本拿我们的女儿不当人。”


    周灵也不想抹和啥,确认了这一说法,她徐徐开口,道:“我从记事起,就开始扫地、擦桌子,因为个子矮够不着,踩在凳子上擦,结果踩偏了,我从凳子上栽下去,哇哇大哭,我二哥嫌我吵,过来踢了我一脚,孙淑琴在旁边骂我笨……”


    “早起先给他们倒尿盆,再去烧火做饭。饭做好了,喊两个哥哥起床,喊早了挨打,喊晚了也挨打……”


    “家里下地干活的人我年龄最小,工分挣得数一数二,分给我的粮食却最少……”


    随着周灵语气平缓的叙述,肖蕊跟安长荣心口收的越紧,到最后,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周青又被家里催着过来看周灵家是不是还锁着门,结果一拐弯就看到二姐家门口不少人在那里往里看,门口还停着一辆小汽车。


    大家的议论她没听全面,只隐约听谁说好像项图强儿媳妇娘家那边来人,估计还是找项炀商量他大伯那件事。


    周青跑了回去,道:“我二姐他们家倒是开门了,不过项图强大儿媳妇娘家那边来人了,听他们说商量项图强的事。还是开着小汽车来的……”


    周爱革脸上挨的那几道,这会儿火辣辣的疼,也顾不上了,点点头道:“是得来个有本事人镇镇项炀,不然真无法无天了。”


    先让人家挫挫他的锐气,自家这边晚点再去请,把人请过来说点好话,告诉周灵,之前的提议只是他一时糊涂,现在他们一家决定了,站在她跟项炀这边。


    人得真遇上难事了,旁人示好才能觉着好,不然就他们浑身长刺的架势,咋也说不通。


    这样如果先前那女同志来发难,周灵也能帮他们说说话。


    一家子还是意识不到偷换孩子这种事的严重性。当然,他们也紧张,觉得一顿责骂肯定跑不了,弄不好还能挨上顿打,至于更严重的情况应该不会有了。


    他们紧张那顿打。


    门口有人进来,周爱革目光一顿,下意识微微侧了下脸,扬声喊了句:“大哥,外头冷,快进来。”


    周爱钢背着手走进来,看到他脸上的抓痕愣了下,但没多想,以为家里为周灵的事闹上了呢。


    孙淑琴站起来低着头招呼:“他大爷你咋过来了?”


    周爱革就着刚才听说的事顺口问道:“大哥,你从外头进来,知道项图强家那事咋样了么?我听说他大儿媳娘家那边来人找项炀了?”


    周爱钢诧异:“你们还有心思管人家的事?”


    孙淑琴下意识反驳道:“啥人家,那不是我二女婿吗?”


    周爱钢懒得再多掰扯,道:“我咋听说二妮不是咱家闺女,人家亲爹妈找来了呢?真的假的?”


    58   58 ◇


    ◎抓走◎


    周爱钢倒是没去看热闹, 而是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跑他家里问他。


    也不是事情散开了,而是门口看热闹的人凭着安长荣跟肖蕊的长相猜出了一二,各种猜测拼凑到一起, 居然连真相都揭开了。


    有人就按不住好奇,跑到周爱钢家里串闲话。


    周爱钢也震惊的不行, 但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 况且周灵那张脸确实不像周家人,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嘀咕过,都让孙淑琴骂回去了。


    如今说人家亲爹妈都找来了,还是开着小轿车来的,他就想来老二这边看看,没成想一进门就发现周爱革满脸官司。


    这会儿,孙淑琴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急吼吼的解释:“当年我不小心抱错了。”


    周爱钢觉得这事不小, 道:“人家那边咋说?可有啥章程么?”


    孙淑琴撇撇嘴, 道:“这种事能有啥章程,再把孩子换过来就是了。”


    意思是两边还没谈过, 周爱钢皱了皱眉,道:“要是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我听村里人说人家是开着小汽车来的。”


    来头不小啊, 要是真正计较起来,可不是他们小老百姓能承受的。


    周爱革一下坐直了:“开汽车的不是为项图强家的事来的么?二妮亲爹妈那头都开小汽车了?”


    这年头,能坐小轿车的都得干部级别,那头到底是干啥的?


    他看了孙淑琴一眼, 孙淑琴也道:“他们不就是双职工家庭吗?现在还坐上小轿车了?难道还当上官了?”


    周爱钢一看这两口子思路不往正道上走,没好气地道:“你们先别管人家是干嘛的, 这事你们不准备拿出个态度来啊?”


    “大哥, 这种事咋拿态度啊?人家生气, 骂就骂,觉得不解恨打就打,总不能要我们的命吧?”周爱革这会儿也没刚才那么害怕了,反正就死咬当年是无心抱错,不是故意的。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没法纠个真正的对错。


    周爱钢沉思着点了点头,确实,不是成心的,也就挨顿骂、最多挨顿打,毕竟有俩孩子呢,能闹到哪儿去?


    这头是他们亲生的,那头也有这边亲生的闺女啊,俩孩子在里头说和着,生场气就完了,以后就当门亲戚走,实在不乐意也没啥。


    只要让这头亲生的那个别跟他们断了就行,估计也断不了,毕竟养这么多年了是吧。


    周爱钢还叮嘱,道:“再不是故意的,终归也是咱这头的错,到时候你们姿态放低一点,骂就由着人家骂,千万别跟人家呛呛,让护国去村里走一趟,找村干部垫句话,到时候让村里从中帮着抹和一下,干部说话那头终归得给点面子。”


    周爱革满心感激,到底还得是自家亲大哥,赶紧打发周护国去找村里。


    周爱钢回到家,许秀丽就迎上来,道:“你去老二家了?我告诉你,你可别跟着掺和,咱家二丫可说了,弄不好人家得报案,到时候你跟着搅合进去算咋回事?”


    周爱钢一惊,觉得许秀丽说这种话不吉利,先呵斥道:“别胡说八道,他婶子当年也不是故意的,报啥案?”接着又摆摆手,“不能够,就是抱错了,他们养咱家孩子,咱们不也把他们孩子养这么大?”


    这段时间在家里不受待见的周珊从灶屋出来,道:“爹,我婶子那张嘴可没个准儿,你不信我咱就看着,看公安会不会介入,我婶子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到时候进公安局人家一审就能审出来。”


    周爱钢下意识想反驳,可在心里转了个弯,又突然觉得二丫说的也没错,他脸色微微变了,道:“那这事咋弄?得让二妮帮着说说话……”


    周珊急需在家里刷好感度,她一脸揣测地思索道:“我二叔二婶这些年对二妮咋样你们也知道,二妮是恨死了他们的,这时候不踩一脚都算好的,找她肯定没用。要我说,真正会帮我二叔二婶的,还是他们亲生的那个。”


    “我那个亲妹子肯定不想自己亲爹娘坐牢,血缘不血缘先不说,她脸上肯定不好看,将来嫁人都找不着好的,哪怕她是为自己打算呢,也不可能不管。”


    周爱钢一拍大腿:“对啊,你说的有道理,我找你二叔去……”


    许秀丽紧拦慢拦的拦不住,转头低声骂周珊:“跟你爹说这个干啥?”


    周珊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笑嘻嘻,道:“娘,你也别生气,我二叔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咱们作壁上观,将来村里怎么看咱们?反正这事不管最后的结局咋样,都连累不到咱们。”


    许秀丽一想也是,就不再管了。


    周珊转身回灶屋烧火,嘴角轻勾。


    这回周灵能这么早跟安家相认,也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不是从谁嘴里听来的,她是从系统发布的任务里才知道,剧情又一次偏离了轨道,而且偏的还非常远。


    好在,这回的任务跟送分题差不多,周珊甚至觉得,大约是系统看不下去了,给了她一个简单的。


    ——让安子晴劝说养父母谅解周家。


    看到任务的时候周珊差点乐出声来,这不就是手到擒来吗?


    都不用她去刻意做什么,安子晴也绝对不会让她亲娘去坐牢,哪怕她十分厌恶周家人。


    可不做什么,又担心提交任务的时候出问题,所以刚才她才对着周爱钢分析。


    周爱钢回去提醒周爱革两口子,孙淑琴还不乐意听,觉得周珊是在咒她。


    周护国也回来了,他去村委才知道村干部都去周灵家了,他这会儿也不敢去,就回来说了下情况。


    现在听见亲大爷来出主意,忙道:“爹,娘,我大爷也是好心,咱们多做做准备总没错的。”


    周爱革则被自己亲哥感动到了,别看之前闹了不愉快,可自家真出了事,人家一趟趟往这儿跑,吩咐老大跟老二:“老二去喊喊你媳妇儿过来帮着炒俩菜,三妮,去供销社买半斤花生米,打半斤酒,晚上我跟你大爷喝点儿。”


    这一提酒,周爱钢馋虫也犯了,他吧嗒吧嗒嘴,道:“光弄点花生米就行,咱哥俩喝着聊会儿天。”


    老二家日子还不如他们家好过呢,听说现在就护民跟他媳妇吃晚饭,爱革这边晚上还是不开火,自己过来吃这一顿,他们又得多勒几天裤腰带。


    周爱革最后也没坚持,孙淑琴光瞪他,后头就没敢再开口,哥俩只就着花生米喝酒。


    周护民跟周护国俩人也在,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喝点酒解解馋。


    一盅酒刚下肚,大门那里有了动静,跟着就是周青的惊呼声。


    周护国心头一跳,他反应最快,一把掀开帘子,就看见了走在头里的公安:“孙淑琴在不在家?”


    几辆警察来的悄无声息,又加上天色已晚,倒是没引起什么动静。


    几个公安打头,身后跟着项炀、钱永生、高振兴以及下午来过的那女的,她身边还跟着高大的男同志。


    周护国视线往那男同志脸上一瞟,心里就确定了对法的身份。


    他一时喉咙发紧,感觉有只无形的手勒住了他的脖子,说不出话来。


    孙淑琴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公安,腿一软就瘫了下去,无意识的喊着周爱革:“当家的,当家的你救救我呀……”


    周爱革紧张的脸皮发麻,说不出话来,还是周爱钢上前笑道:“同志,你、你们这是……”


    公安直接道:“接到报案,孙淑琴涉及一起十八年前的偷换婴儿案,跟我们走一趟。”


    孙淑琴不承认,一个劲道:“不,不是的,你们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觉得,只要她咬死不认罪,公安也拿她没办法。


    肖蕊站出来想与她对峙,被安长荣拽住了。


    他们已经报了案,也在公安局说明了当时的细节,如今公安插手,就由公安带回去审问,不方便当着周家其他人多说什么。


    避免把细节透露出来,周家其他人再琢磨对策。


    肖蕊压着心头的火,咬着牙退回去。


    周爱钢看向项炀,道:“项炀,甭管咋说,你丈母娘也养了周灵十八年,这事咱们两家……”


    项炀不与他争执,点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打断他的话,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一会儿跟公安同志详细说说。”


    周爱钢心头一跳,只能求助的朝队长和支书看去,那两人半点眼神都不给他。


    周爱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浑身抖的厉害,可还没等他说话,两个公安就把他也架上了。


    作为跟孙淑琴最亲的人,周爱革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知情不报,一个包庇罪跑不了。


    周护国哥俩还想上前说好话,结果都要带回去调查,连周青一起。


    只是说让他们配合调查,就把周护民吓得尿了裤子。


    刘美玉听着动静不对过来看,魂差点没吓飞。


    她上午知道公婆吵架内容后就回屋打发了周护国过来劝架,那种事她一个做儿媳妇的在旁边杵着不合适。


    而且,如果她婆婆说的是真的,那她老公公也太恶心了,刘美玉不想看见周爱革那张老脸。


    反正分了家,中午她就在屋里用热水泡窝头凑合了一顿,下午听着前头又有动静,她忍不住过去看,结果还被周护国打发回来了,就一直没再露面。


    没想到再出来,是看着公婆他们被抓走的情形。


    她公公那事都闹到派出所了?


    接着,一个公安过来亮明身份,让她一起去派出所做笔录,刘美玉险些没吓晕过去,哆哆嗦嗦地来了句:“我我我我真不知道我公公偷、偷、偷人的事儿,公安同志,我儿子还小呢,我能不能不去?”


    ‘偷人’这个词懂的都懂,公安误以为刘美玉不会用词,也没纠正她的说法,反而冷笑道:“连‘偷’都用上了,你这不是挺清楚么?”


    等到公安局分开做笔录,才知道不是一回事儿。


    刘美玉也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失声反问审问她的女公安:“我小姑子真不是我公婆亲生的啊?当年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也觉得她实在太不像周家人了,可我男人非不承认,村里人也说,我公婆是歹竹出好笋,没想到真不是他俩生的?”


    女公安看了她一眼,记录上多了周爱革跟孙淑琴吵架,孙淑琴怀疑周爱革跟别人有尖情的记录。


    同时问道:“平时,周护国说周灵的事多吗?还提起过什么?”


    刘美玉一五一十的回答,在问起周家人对周灵好不好、有没有打她骂她时,她沉默了下。


    直觉认为如果说实话对公婆不利。


    虽然她不喜欢公婆,可也不想让家里多上个坐牢的人,抿了下嘴,就想编……


    结果还没组织好语言,女公安就冷声道:“伪造假证据也是犯法的,你想清楚了再说。除了你们,我们也会在村里展开调查。”


    刘美玉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的把她这几年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交待了清楚。


    周护国跟周护民也没撑住,一听说作伪证犯罪,公安还会去村里调查情况,俩人除了咬死刚知道他们娘偷换孩子,并且他们娘说不是故意的之外,对于周家对周灵怎么样,倒是不敢瞎说。


    还一个劲的抹和:“我娘对我大姐和三妮也这样……”


    要不就是:“女孩子不都得干家务吗?家家户户都这样……”


    公安并不跟他们讨论这个,只让他们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最后除了孙淑琴和周爱革还要继续接受调查,其他人做完笔录就表示他们可以离开了。


    周青哭着问公安,她爹娘是不是真犯罪了,是不是要坐牢,公安自是不会与她说什么,只说等调查结果。


    厅里的周护国、周护民浑身还哆嗦呢,都不如周青经事,俩人都不敢开口跟公安说话。


    周爱钢也被带来了,脸色跟死人脸差不多。


    紧接着,钱永生、高振兴先后从别的屋里出来,周护民他们几个就惊出一身冷汗。


    来的时候慌的六神无主,也没跟他们坐一辆警车,居然不知道钱永生俩人也来做笔录了。


    看来公安说会调查是真的。


    随后是项炀、周灵以及那对她模样相似的夫妇。


    周青看见周灵,下意识想喊二姐,可看着她旁边跟着的那对干部模样的夫妇,就把话咽了回去。


    周护国跟周护民也没了以往的脾气。


    安长荣让司机把钱永生和高振兴送回去,再回来接他们。


    周家几个抹黑步行回去。


    周青抽泣了一路,闷声道:“咋办啊?爹娘会不会真的坐牢?”


    周爱钢道:“没事,还有你亲二姐呢。一会儿回去咱们去趟队长家,这事得村里干部出面,等咱们见到你亲二姐再说。”


    周护民愤愤地道:“真是个白眼狼,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行。”


    周爱钢虽然会站在亲兄弟这头,可他还没完全昏了头,呵斥道:“闭嘴吧,但凡这些年你们对二妮好点儿,如今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还有你们哥俩,刚才公安可是问我了,问你俩是不是经常打骂周灵。”


    “人家要跟你们算细账了,你还说这种废话。”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天不亮就起来干活,人家公安说了,这叫虐待,是你爹你娘故意虐待。他俩为啥不疼二妮,还不是因为知道不是亲生的,打着不心疼,骂着不心疼,如今人家亲爹娘来了,听着能不心疼?”


    “以后给老子管好嘴,别说些没用的。”


    周护民不吭声了。


    周护国出来被寒风一吹,稍稍冷静了下,道:“护民,明天跟赵倩去趟你老丈人家,看看你叔丈人能不能帮上忙!”


    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家,刘美玉先去隔壁接了儿子过来。


    赵倩看到她回来,没看见周护民,吓的三魂飞了两魄,颤声道:“大嫂,护民呢?还有、还有爹娘咋样啊?”


    整个家里除了刚结婚没多久她,全被带去做笔录了,刘美玉就把孩子给她送了过来。


    刘美玉给她说了下大致情况,赵倩才知道周护民没事,去找大队长了。


    钱永生知道周家哥俩今晚上肯定会过来,都没让高振兴回自己家去,留在这边等着,现在见周家人过来,直接招呼他们去灶了屋。


    虽然他心里气周爱革两口子办的事,对安家的做法也理解,可出了这么大的情况,也不能完全不搭理周护国他们。


    周护国还是硬咬着牙说孙淑琴不是成心的,就是抱错了。


    周护民也道:“我娘没那么大胆子,她就是没看清楚抱错了……”


    高振兴也知道这回抹和没啥用了,直接摆摆手道:“周灵她亲妈给公安提供了证据,公安明天也会去县医院调查,这件事不是你们说错抱就错抱的。”


    周护国脸色一变:“啥证据?都十八年了能有啥证据?”


    周爱钢沉声道:“你们得帮帮这俩孩子啊,咱们该认错认错,该赔偿赔偿,哪怕让他们打一顿都成,可万万不能坐牢啊!”


    钱永生看向他,道:“咋帮?你有啥主意你先说来听听。”


    周爱钢说不出别的,只道:“咱家好歹也养了周灵十八年。”


    “是虐待十八年吧?人家爹妈养不起吗?”钱永生道,“你知道你亲侄女跟着人家过的啥日子?从小捧在手里怕化了,连灌个暖水瓶这样的家务活都不舍得指使,那是在蜜罐里喂大的,周爱革两口子咋对周灵?”


    他摆摆手:“甭谈这个,这都是废话。我的意思是,护国哥俩,在这件事上别狡辩,说别的没用,也别去攀扯啥关系,好好低头认错,好好赔礼道歉,然后等公安那边的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周爱钢心头一动,扯了扯周护国。


    周护国觉得钱永生说的就是废话,应该是不想帮他们,不过还得给周爱钢面子,点头道:“好,我听队长的。”


    等从钱永生家出来,周爱钢才压低声音道:“队长说的对,沉住气,万一公安那边查不到啥证据呢?”


    作者有话说:


    钱永生:???


    59   59 ◇


    ◎摊牌◎


    送周灵跟项炀回家的时候, 安长荣张了好几次口,最后才鼓起勇气道:“灵灵,过两天回去一趟吧?”


    肖蕊也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周灵笑道:“好啊!”


    安长荣松了口气, 刚才他找机会问了问项炀,想让他俩进城, 想办法给两人找份工作, 转成城里户口。


    项炀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 而是皱了皱眉,反问他:“这是跟灵灵说过吗?她什么意思?”


    “还没呢……”


    项炀接着就道:“看灵灵什么意思吧,我尊重灵灵的决定。”


    安长荣跟肖蕊的感觉差不多,总觉得周灵跟他们之间横了一条线,他能直接项炀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对上周灵就有些张不开嘴了。


    他跟项炀提出, 也是想让项炀问问周灵, 看看她是什么想法。


    因为时间不早了,安长荣他们还打算回市里, 把他们送到门口就没再下车。


    这件事还没跟晴晴和子衍说。


    一想到要跟晴晴说这件事,两口子心头都堵的有点难受。


    纵然不是亲生的, 可也娇养了这么多年, 那真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感情很难割舍的下。


    路上两口子倒是没说什么,把王秀芬送回去,他们返回市里, 开门进屋,两口子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到了家里一张张相片上。


    肖蕊抚摸着照片里的女儿, 闷声:“晴晴要怎么接受的了?”


    要撕开真相, 就要见‘血’, 可再不舍,这也不是他们亲生的那个。


    尤其是知道周灵这些年的境况后,两口子心肝肺都在疼,想弥补亲生的,这个就不能留了。


    肖蕊觉得,周灵好像很介意晴晴的存在。


    “怎么办啊老安?”


    安长荣闷声不语,片刻后才仿佛下了决断,低声道:“这些年,我们对晴晴百般疼爱,也不算委屈她。如果、如果咱们的亲生女儿真如此介意,那、那就、那就只能断开。”


    “周家那对夫妻不是人,知道灵灵不是他们亲生的,打骂都不心疼,晴晴怎么说也是他们亲生的,想来也不会对她太差。”


    “再不行,就让晴晴找个对象结婚,至于以后她要怎么处理跟她亲爸妈的关系,咱们就不过问了。”


    肖蕊缓缓点头。


    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真要撒手,心里也是万般不舍,可如果他们的亲闺女真介意,她自然还是要站在周灵这边。


    现在肖蕊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周灵,那种血缘的亲近感油然而生,甚至想再接近她一点,想摸摸她的头发,拉拉她的手,还想亲手做几道自己的拿手菜给她吃。


    肖蕊想着,嘴角忍不住弯起,眼底自然的带了笑,跟安长荣道:“不知道子衍回没回来,明天往县里打个电话,这件事也得先告诉他,等那边案子定下来,灵灵来了市里,咱们再好好摆桌酒席,之后再带她回县里认认亲。”


    安长荣点点头,道:“行,还有工作的事,我想给她跟女婿安排个工作,看看哪家单位最近招工…对了,我听项炀说,周灵虽然只有小学文凭,可她特别聪明,已经快自学完初中的课本了,还很爱念书。”


    肖蕊惊声道:“那跟子衍差不多啊,灵灵看来不光容貌随咱家的人,这聪明劲儿也随咱家人。不像晴晴……”


    提到安子晴,两口子又一次沉默。


    安子晴学习就不好,两口子也教,子衍也帮妹妹辅导,可她的成绩就是上不去,完全不是念书的料。


    果然,他们智商的遗传没出问题,出问题的是命运呀。


    肖蕊又一次红了眼眶。


    北湾村,周灵泡完脚上了炕,项炀检查了下炭火,也回屋钻进被窝。


    小两口都没睡意。


    项炀道:“今天…安叔提了一嘴,说有意安排咱们进城。”


    周灵道:“你怎么说的?”


    “我问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他说没有,我就说看你的意思。”


    周灵仰头看着他,笑道:“如果我想留在村里,你会失望么?”


    “当然不会,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不想去城里,咱就留在村里,明年除了双抢硬性要求必须下地,旁的时候你也不用下地,我算了下,我自己如果能拿满工分,平时再通过其他手段赚点外快,咱俩填饱肚子没问题。”


    “如果你想去城里也行,到时候我寻空把城里的地形摸透,跟红星他们联手,鼓捣着赚点外快。总之,你爷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养好媳妇儿。”


    有没有工作他压力都不会太大。


    项炀都没想着让安家帮他安排工作,到如今他都能感觉到周灵对亲爸妈有点淡淡的排斥。


    “去不去的,再说吧。”


    上辈子的委屈她不想受了,如果安家这回最终还是选择原谅周爱革两口子,她就当门亲戚淡淡处着,专心学习,带着项炀考出去。


    如果机会合适,利用业余时间做点小生意,日子怎么也差不了。


    “行,睡觉!”项炀道,“明天我去公社继续学习,我把你锁家里,不相干的人来敲门不用理会,如果是自己想见的人,就把钥匙扔出去让人家开门。”


    周灵点点头,钻进被窝。


    甭管最后咋判,如今周爱革两口子在局里蹲着,也算出了口气,周灵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都上午九点了,起来吃了点东西,就在屋里看书。


    市里,安长荣去厂里开了个会,会议结束后让秘书把工作安排计划拿过来看了看,一部分划给副厂长,另一部分立刻着手处理,忙了一上午,跟肖蕊去食堂打了几份菜,急匆匆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不光安子衍回来了,安子晴也回来了,她一看见爸妈回来,就扑过来撒娇:“妈,什么事啊要把我喊回来?”


    肖蕊再看到这个女儿,心底五味杂陈,表情都有些不知所措。


    安长荣也沉声道:“先吃饭吧,吃完饭说。”


    安子衍道:“爸、妈,怎么了?”


    肖蕊道:“先吃饭,吃完饭有事跟你们说。”


    一看爸妈这样,兄妹俩吃饭都没吃舒坦。


    肖蕊也硬往嘴里塞,是有点如同嚼蜡,可如果现在不吃,一会儿大家都不可能有胃口。


    安子晴瞧着爸妈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难不成她偷着去相亲的事爸妈知道了?


    安子衍快速的解决掉他那份,喝着水等爸妈吃完。


    终于,肖蕊也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坐在那里缓了缓,才看向安子晴,话还没出口,她眼圈就微微有点泛红,沉声道:“晴晴,妈妈要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一件关于你身世的事。”


    平地一声雷,对面的兄妹俩齐齐变了脸色。


    70   70 ◇


    ◎二合一◎


    安子衍震惊的是,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悄悄寻找,总希望在县城再碰上项炀或者周灵,在不确定之前他半点口风都没敢跟爸妈透露。


    结果, 爸妈给他来了个平地惊雷。


    安子晴也在一瞬间手脚冰凉,终于来了, 事情还是揭开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从上回在公共汽车上看到那对男女时她就意识到了某种可能, 紧张慌乱的情绪一度达到顶点, 路上打了好几个寒颤,回来当天夜里就发了一次高烧。


    之后她回厂里工作,心头也一直存着担忧。


    尤其,一想到她哥还见过那个男的,她就总担心安子衍是不是也见过那个女的,是不是已经怀疑什么了。


    接下来安子衍的行动证明了她心头的怀疑, 他把工作之余的时间都用在了回县城这件事上。


    有多重要的事让他往老家跑的那么频繁?除了上回那对男女, 安子晴想不出别的。


    所以,公共汽车上的那一幕成了悬在她头顶的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落下来。


    安子晴后来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想对策。


    这段时间她只要倒大班也会尽量回来住, 围在爸妈身边逗趣, 用自己的工资给爸爸买了双皮鞋,给妈妈买了条围巾。


    就是希望哪天事情真揭开了,爸妈也能看在她乖巧懂事的份上别把她送回去,别断了这层关系。


    当时她还注意到周灵跟项炀下车的地点, 而且通过他们的穿着也判断出来,两人应该农村出来的。


    是当安厂长的女儿好还是当农民的女儿好, 差别不言而喻。


    安子晴对所谓的亲爹娘一点念头都没有, 连认都不想认。


    这几天她左思右想, 想出来一条后路:主动接受了他们厂二车间主任的示好,跟他儿子相亲。


    是的,只要她结婚嫁人了,哪怕事情揭开,她也不用回农村去。


    不过现在,她必须装的不知情才行,惊愕地笑道:“妈,你在说什么啊?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安长荣深吸一口气,哪怕觉得残忍,也忍着心痛道:“你妈说的是真的,晴晴,我们昨天见过你亲生父母了,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当年你亲生母亲偷着把你和我们的孩子换了。你跟你亲生父亲长得特别像,我们也见到了那个被换的孩子,一看就是我们的孩子。”


    安子晴脸色渐白。


    尽管她早就猜测到了真相,可父母真跟她挑明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痛又心寒。


    为什么之前不提,而是等一切定局了才来通知她,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么?


    血缘关系难道就抵不过她这些年的承欢膝下?


    这些年的爸妈都白叫了吗?


    安子晴虚弱地笑笑:“爸、妈,我……”


    肖蕊温和地道:“晴晴,这不怪你,当年你们都是襁褓中的婴儿,能做什么呢?”


    安子晴落下泪来,哭着道:“可我一点都不希望这是真的,是不是以后我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可是我舍不得你们啊?我还记得小时候爸爸把我顶在肩膀上哄我开心,我也记得妈妈亲手给我做的漂亮衣服,更记得我小时候感冒发烧,你们早上四五点钟带我去医院,这突然说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叫我怎么受得了?呜呜……”


    肖蕊听着,眼圈渐红,她在给别人的女儿做漂亮衣服时,她的女儿在挨打或者挨骂,她们凌晨四五点送别人的女儿去医院治病时,她的女儿已经起来踩着小板凳给一家人做早饭了。


    一想到这里,她心如刀割,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安长荣也想到了什么,神色又气愤又愧疚难当,使劲握了握拳。


    “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我可以跟姐姐或者妹妹好好相处,我永远都是爸妈的女儿,我舍不得你们。”安子晴以为爸妈被她的言语感动,想到了这些年那些温馨的画面,她哭得也越发伤心,“爸妈,好不好嘛?那、那个姐姐或者妹妹也会多一对父母疼爱她……”


    安子衍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了安子晴一眼,拦住她的话,问安父安母:“爸、妈,那户人家对我妹妹好吗?”


    肖蕊擦了把泪,咬牙道:“不好!”


    安子晴脸色一僵,耳朵微微发热,有点后悔刚才只顾着打感情牌,忘了问问那个女孩这些年过的如何了。


    没想到哥哥一问,父母反应这么大,那是有多不好?


    如此一来,刚才她说多一对父母疼爱的话就有点像笑话了,顿时一阵局促不安。


    安子衍转头跟安子晴道:“晴晴,这件事与你无关,爸妈也不会谴责到你头上,你压力别太大。”


    肖蕊也道:“对,爸妈不会怪你,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安长荣点点头,说出自己计划的安排:“晴晴,甭管怎么说,你是我们养大的,爸妈也疼了你这么多年,没让你受过什么委屈。在这件事上,我们也会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愿意回你亲生父母那边,爸想办法给你在当地公社找个工作,还是正式工人。如果你不想回去,就还留在市里,回头看看有合适的人家,找个对象,在市里安家落户。”


    肖蕊没反对,她觉得这样安排也好,甚至私心里希望晴晴能留在市里嫁人。周家那俩人他们打定主意追究到底,如果晴晴回去,谁知道她家里其他人会不会成天缠着让她想办法把那对夫妻捞出来?


    那天她也见了晴晴那俩哥哥,一看就是没担当的,又懒,又不顶事,晴晴真回公社上班,那不就是他们眼里的肥肉?


    离远点也好。


    安子晴咬了咬唇,看了安子衍一眼:“哥——”


    安子衍冲她温和地笑笑:“上班去吧。”


    安子晴看出来了,安子衍似乎跟爸妈私下有话说,想把她打发走,心头顿时一酸,乖乖出门,去了厂里。


    家里,安子衍在安子晴离开后脸色就沉了下来,道:“爸、妈,不瞒你们说,我早就见过那个妹妹。”


    “什么?”


    “你这孩子,你什么时候见的?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安子衍就把上回在县医院病房门口的事说了,他最后苦笑道:“这段时间我频繁回县城,就是希望能再碰见他们,在这之前不确定的事我也没敢跟你们说……”


    肖蕊一阵唏嘘,觉得儿子懂事,又有点遗憾地道:“你当时就应该跟我们说。”


    “早告诉你们也找不着啊。”安子衍苦笑道,“真得多谢我表姨,没想到阴差阳错就找到我亲妹妹了。”


    他接着面色一变,道:“妈,其实我知道那家人对我妹妹不好,我妹妹面黄肌瘦的,瘦到几乎皮包骨头,哪怕冬天穿着棉袄,也跟细柳条一样,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身边那个男人瞧着也不是善茬,不知道对妹妹怎么样。


    一提这个,肖蕊又哭了,把昨天周灵告诉她的那些事讲了一遍,气的安子衍捏着拳头恨不能去把那俩人废了。


    说到最后,肖蕊算了下时间,再想想现在的周灵的模样,擦了把泪,道:“你见的那回灵灵应该刚结婚没几天,现在状况倒是好多了,你表姨也说项炀特别疼你妹妹,你那个妹夫,从小无父无母,结婚成家后跟你妹妹相依为命,小两口倒是很恩爱。”


    “就是你妹夫在村里名声不好,好逞凶斗狠,但也有好处,结婚后周家人不敢找你妹麻烦,也不敢对她吆五喝六的,也算老天开眼……”


    安子衍心下稍安:“妈,那对父母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肖蕊咬牙:“我们已经把这事交给了公安,你也回去上班吧,我跟你爸去趟县医院,看能不能尽快帮公安找到更多的线索,让那两口子早点判刑。”


    安子衍一听报了案,表示赞同,又道:“妈,我请假跟你们一块吧?或者你们告诉我妹家在哪儿,我去见见我妹妹。”


    安长荣道:“你好好上班,调休的时候再说。”


    肖蕊也道:“这件事有我跟你爸就行,你别耽误了工作。”


    见安子衍还想说什么,安长荣道:“这样吧,你多留意留意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单位招工,如果你妹妹两口子愿意回来,到时候给她跟项炀安排个工作。”


    搪瓷厂这两年效益不错,但入冬前才招过一次工,目前也没有合适的岗位。


    而且安长荣在子女工作安排上比较有自己的主意,安子衍和安子晴都不在搪瓷厂,一个在暖瓶厂上班,一个在瓷用花纸厂上班。


    安长荣的想法是,如果把兄妹俩安排进搪瓷厂,周围的人肯定对兄妹俩格外照顾,会让他们体会到一种不正常的轻松。


    时间长了,一是孩子在事业上难有长进,二是容易养成不好的习惯。


    安排周灵跟项炀,安长荣也只是想通过他的渠道打听一下其他单位的招工信息,他在这个位置上,信息渠道相对要广泛一些。


    吩咐儿子,也只是想把他打发走。


    安子衍道:“行,我找人打听打听。”他又问爸妈,“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跟晴晴的关系?”


    安长荣跟肖蕊对视一眼,诧异道:“刚才你爸不是说了?你不赞同?”


    安子衍摇摇头,道:“赞同,不管怎么说我也当了她这么多年的哥哥,不可能这么无情,我要说的是你们日常的表现。”


    “如果你们表现的难以割舍,恐怕以后晴晴就会成为那头跟你们拉进关系的筹码,我亲妹妹心里也会介意。爸、妈,这关系上你们要考虑清楚。”


    肖蕊想到周灵那张冷冰冰的小脸,心头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道:“晴晴嫁人后,我们就尽量不要来往了。”


    安子衍笑道:“不让晴晴留在市里才是最好的安排。”


    安长荣吸了口气,皱了皱眉:“这样会不会太无情?”


    安子衍:“与感情上来说是有点冷血,可这样做表现出来的态度会让我亲妹子心里舒服,她会认为你们终于这份血缘关系。如果晴晴在市里,隔三差五的回来,依偎在你们身边撒娇亲昵,你说我亲妹子看着心里会是什么滋味?那时候你们能把晴晴推开?”


    小时候他就发现晴晴特别爱这样‘现’,连他的宠都要争,故意当着他的面在爸妈跟前撒娇,非得爸妈软声细语的哄着她才高兴。


    类似故意的行为不止一次,所以安子衍刚才突然一下想到了这里。


    他的话让安长荣跟肖蕊陷入沉默。


    可刚才的话都说出去了,再反悔……


    安子衍也无奈,刚才他爸嘴太快了,当然,他也理解他爸是一种补偿心里,但安子衍倒是诧异,为什么要补偿呢?


    他道:“先让她人她亲爸妈那边认亲吧,说不定亲情感召之下,她不愿继续留在这边了呢。”


    安长荣叹了口气,道:“也行,本来还想着,如果明天公安那边不需要我们配合,让你妈抽空去找找工会的方主任,让她帮忙打听个不错的男孩子,不要求家世如何,人品一定要好,尤其是父母,一定得是好相处的那种,给晴晴介绍介绍。”


    肖蕊也这么认为,给晴晴把后路安排好,他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她恨周家那对夫妻,可孩子是无辜的,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迁怒到晴晴身上,毕竟也是他们捧着疼着长起来的。


    可听了儿子一番话,恐怕又得重新衡量了。


    安子衍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她亲生父母被抓起来这件事她知道吗?”


    肖蕊沉声道:“不知道,还没提。晴晴也没问……”


    半点都没问,如果子衍不提,她都不会想到问一句灵灵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似乎只想到了她自己。


    安子衍道:“咱们认回咱们家的孩子,那头的亲属肯定也得跟咱们要他们的孩子,等晴晴调休带她回去认亲,同时跟她表明咱们的态度。”


    “她是她,她父母是她父母,我们疼她归疼她,但是我们绝对不会姑息她父母的罪恶。”


    安父点点头,看了儿子一眼,以往没发现,没想到在大事上子衍头脑这么清晰。反倒是他跟肖蕊,有点被亲情感情的牵绊住了。


    肖蕊仔细品了品儿子的话,也觉得儿子说的有理。


    安子晴回到瓷用花纸厂,一下午都在琢磨对策。


    她必须留在市里,关系都是处出来的,尤其是她这种尴尬的关系,一旦回到亲爸妈那边,一年能来市里几回?时间一长,跟安家就生疏了。


    所以下午二车间主任的儿子来找她说晚上出去看电影的时候,安子晴干脆的应了下来。


    王红军从怀里掏出一袋栗子递给她,高兴地笑笑,道:“晴晴,有时间去我家里坐坐吧?我娘盼着你去呢。”


    王红军个头很敦实,不算高,一张圆脸,见人未语先笑,就是皮肤不是很好,泛油,脸上长了几粒青春痘,还有几个明显的痘印,单看相貌,实在入不了安子晴的脸。


    不管是安家的男人还是肖家那边的表哥表弟,个个容貌出众,安子晴的眼睛也是从小被养刁了的。


    以前她还想,将来找对象一定不能比安家和肖家这些男孩子差,一定要找个模样俊俏的人。


    但想法总是事与愿违,她看中的都瞧不上她,追着她跑的长得都不咋样不说,更多的还是看中她厂长女儿的背景。


    倒是这个王红军,认识的时候她刚进厂,王红军也不知道她是搪瓷厂厂长的女儿,带着她办入厂手续的时候态度就非常热情,自那之后就经常在食堂碰见他,给她占座位,帮她打饭菜啥的。


    安子晴看出来王红军的意思了,但对他没想法,加上听同事说他爹也是本厂职工,还是车间主任,就赶紧跟他疏远了。


    免得闲话传多了不好脱身。


    但王主任还是知道了,每次见了都对她颇为热情,还托人从中牵线搭桥,当时她以年龄小,家里想再留她几年的借口推脱了。


    现在,她那个背景眼看要成泡影,也没时间挑挑拣拣了,车间主任的背景跟安家没法比,可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


    认真盘算一番,安子晴在王主任又一次托人来说项的时候,点了头,跟王红军正式相见了一下,如今也算默认的处对象了。


    “行。”安子晴装作羞涩地道,“时间你来定吧。”


    王红军没想到她应的这么痛快,欣喜地笑道:“看你的时间,你调班的时候晚上去我家吃顿饭。然后、然后再挑个时间,我也去见见伯父伯母。”


    安子晴表情微微僵了下,点头应允了。


    另一边,周护民跟赵倩回了趟娘家,想找叔丈人帮忙,赵家一听周家竟然犯了这样的事,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


    袁美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尖着嗓子骂这个女婿:“你们家怎么这么乱呐?早知道你们家这么不成样,我说啥也不会把闺女嫁给你。”


    周护民低着头由着丈母娘数落,还是赵倩看不下去,过去拽了拽她的袖子:“娘——”


    袁美霞没好气地道:“你也是个不争气的。”


    赵长征吧嗒着烟袋锅子,看着女婿脸快掉到地上去了才道:“好了好了,这事护民也不知道,不怨他。”


    “不怨他,那也是他爹娘不地道,咋能干出那样的事呢?这不是伤天害理吗?”


    “行了行了,你就别说孩子了,护民不想让自己爹娘坐牢,来找咱拿主意了么,咱就帮着想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跟人家那边好好谈谈,赔钱赔东西都好,不能真进公安局啊。亲家要是坐了牢,咱脸上也不好看。”


    袁美霞当然知道,她就是生气,生气自家倒霉,摊上这样一户人家。


    “这事啊,要说办也好办……”赵长征老神在在地道,“你家养的这个是那家亲生的,叫、叫啥?”


    “周灵!”


    “对,这是关键,让周灵去说项,不光周灵,你还得早点把你亲妹子认回来,那是那头养了十八年的姑娘,让她也去求,这俩姑娘都求,你爹娘肯定没事儿。”


    赵倩嗫嚅了下,横了周护民一眼。


    周护民不自在地道:“我、我爹娘管、管二妮从小管的严了点儿,周灵现在记仇了,恨不能我爹娘坐牢不出来呢,她这边够、够呛。”


    “我亲妹那边,我大爷找了村里干部,让他们帮忙从中说和,争取早点见一见,现在就只有那头,还、还不一定有把握。”


    袁美霞纳闷道:“爹娘管孩子严厉点不是好事吗?那姑娘我瞧着不像不懂四六的,能为这结仇?”


    赵倩道:“娘,你可别被她的表现骗了,护民那个二妹坏着呢,心狠着呢。你说这哥哥妹妹自小哪有不打架的?我跟我哥也不经常打架吗?她就因为护民跟她打架,现在恨不能把护民往死里整。”


    袁美霞皱眉道:“咋还有这样的姑娘?还真是啥人生啥人,那头非得要让你爹娘坐牢,这性子,还真跟你现在那个小姑子差不多。”


    “可不是么!”赵倩愤愤地道。


    赵长征道:“那就看你亲妹子那边了。”


    赵倩过去跟她爹妈撒娇:“能不能让我叔叔去公社找人说项?把我公婆放出来也行,或者找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跟那头坐下来谈。”


    赵长征拧着眉头思量半晌才道:“去你叔家听听他的意见。”


    赵红军惊的半晌没把嘴闭上,问了好几遍才道:“咋还能干出这种事呢?这是犯法的呀!”


    周护民低着头,一脸窘迫。


    “他叔,你就说这事能不能行吧?能不能去公社找找人把他们放了?”袁美霞急吼吼地道。


    旁边过来给他们添水的方萍眼神闪了闪,和颜悦色地问侄女婿,道:“护民,你们没找着你们村里的干部?”


    赵红军猛地回过神来,也道:“对啊护民,你们村里大队长和支书咋说?这种事出在北湾大队,按说应该由你们的村干部大头去处理这件事,他们什么意思?”


    周护民道:“叔,您是不知道,我们村支书跟我们大队长向来看我们家不顺眼,那天晚上我跟我哥去求他们,竟然说让我们放弃,认了这个罪,老老实实给人家赔礼道歉。”


    赵红军皱着眉头狐疑的看过来:“以我对老钱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公报私仇的人,你们…平时在村里表现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