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响起来时，顾琳琅正在办公室喝茶。


    看到熟悉的备注后，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顾总这是在给我递投名状啊。”


    “尚老板，向来有远见。”


    两个人的交情并不深，但顾琳琅对尚卿的出事风格很了解。


    这个人很喜欢用新人，眼光也很毒。


    南音这样的长相和气质，没有得到回复，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尚卿根本没看文件。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顾琳琅从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即便不是十全十美，也是尽善尽美，能考虑到所有的可能。


    两个人很快处理好了这件事，尚品文化的电子合同也发了过来。


    终端再次响起时，顾琳琅垂眸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瞬间变了脸色。


    .


    科研所大礼堂的位置上座无虚席，塌下来一根柱子，能砸死十来个业界精英。


    作为附属科研院培养出来的人才，顾琳琅会不定期到这里来，接收各位教授的“精神洗礼”。


    “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入座的女人带着墨镜，留着一头利索又帅气的短发。


    手上夹着一只并未点燃的女士香烟。


    女人叫凌月微，是顾琳琅的师姐，也是当年劝顾琳琅毕业后离开科研院，回去公司发展的人。


    顾琳琅知道凌月微不喜欢抽烟，手里的香烟，不过是用来装样子的。


    “没办法，总归是从这儿出来的人。”顾琳琅无奈地道了一句。


    凌月微和导师都还在科研所效力，她不能公开表达自己对科研所某些项目的不满。


    “剪头发了。”


    顾琳琅记得这个人以前有一头乌黑的的头发，柔顺的像缎子一样。


    怎么舍得轻易就剪了呢。


    凌月微闻言，笑了笑：“对，最近比较忙，短发方便点。”


    “挺好看的。”


    凌月微的面容清冷，如刀削一般，又是个巴掌大的脸，留短发很合适。


    顾琳琅是一个很会发现美的人，她总是很热衷于寻找不同人身上的优点。


    像挖掘宝藏一样。


    “你倒是心思全不在讲座上。”


    凌月微算是看出来了，顾琳琅这是什么都想，就是不想讲座的事儿。


    其他人还没入场，就恨不得把教授的ppt看十遍。


    顾琳琅是人在这儿，心思却不知道在哪里。


    “有吗？”顾琳琅微微勾了勾唇，没想解释什么。


    台下的人安静下来，幕后的人也开始登台。


    今天讲座的主题是“人鱼”。


    一个顾琳琅从前听过不下十几次的主题。


    “人鱼是天生的淫.种，没有人类的道德观念。”


    “相较于人类这种高级物种，生活在深海中的人鱼，就是空只有半个人类皮囊的兽类。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也就只有这副皮囊。”


    在台上滔滔不绝讲述这些论点的人，是海教授。


    海教授所成立的科研组，对人鱼的研究已经有不下二十年了。


    在海教授的小组，人鱼的价值只有药用和繁殖。


    顾琳琅不知道这些数据是从哪里得到的，但每一项都让自己感到不适。


    很难想象如果有人鱼落入海教授的手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凌月微见顾琳琅的脸色不对，便把手里的墨镜递给了她。


    “你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是吗？”


    顾琳琅接过凌月微递来的眼镜，继续听讲座。


    上学期间，顾琳琅一直在做芯片研究，几乎从来没有接触过生物实验。


    她自认为不是个同理心泛滥的人，但却发自内心的厌恶这一类实验。


    尤其是当一项实验，不是为了人类与自然共生，而是为了剥削某一个物种的时候。


    顾琳琅不明白大多数人鱼是什么样的。


    但已然见过一条人鱼的她，明显感觉到，海教授对人鱼是带着极大偏见的。


    个人感情太过浓郁的讲座，令她十分不适。


    讲座结束时，顾琳琅走得很干脆，甚至没来得及跟凌月微叙旧。


    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人，还是被叫住了。


    顾琳琅回头，发现叫住自己的人，正是刚才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海教授。


    “海教授。”顾琳琅转过身，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Alpha，脸上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海教授大约四十岁的年纪，作为科研界的天才，二十岁就加入了科研所。


    向来注重锻炼，提倡养生的人，即便早已四十有五，仍然比不少年轻Alpha 都要意气风发些。


    海教授脸上带着笑意，尤其是在见到了年轻的后辈时。


    “我听你们刘导说，你上学那会儿可是她的得力助手。怎么样，对我的课题有感兴趣吗。下个月，我就要出海了，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跟我们的课题组一起过去。”


    海教授的课题组经费十分多。


    虽然这么多年，连人鱼的影子都没见过，分得的经费却是所有课题组里最多的。


    不少人都给予着这笔经费。


    不止是海教授对人鱼感兴趣，整个科研所都对人鱼研究兴趣浓厚。


    就连每一次海教授出海归来，都会被不少年轻的研究人员包围，询问出海的具体情况。


    “不了，我还有工作。”顾琳琅拒绝了这个邀约。


    海教授闻言，眸中多了些惋惜：“这样吗，在顾小姐心里，难道做生意比做研究还要重要吗？”


    顾琳琅在这句话里，嗅到了一丝道德绑架的气息。


    在她接手银声时，这样的绑架已经听了无数了。


    “很抱歉，我的公司需要我。许多通信方面的知识，我也早已经不记得了。人出了实验室，总是这样，希望您能理解。”


    顾琳琅已然把话说满了，海教授再提什么要求，就显得过于刻意了。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道德绑架她。


    “那好吧，真是我的损失。”


    海教授脸上始终挂着惋惜。


    他的眼眸望向顾琳琅，又像是通过顾琳琅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顾琳琅从大礼堂出来之后，心下压着的东西才渐渐消失。


    每当进入这个地方，就有一种被脏东西填满心头的感觉。


    特别是对着讨厌的人，要说冠冕堂皇的话的时候。


    顾琳琅深吸了一口礼堂外的新鲜空气，还没来得及拿出车钥匙，就收到了小王助理的通话请求。


    “顾总，幼儿园那边好像出了点状况。”


    幼儿园？


    南音是个很省心的孩子，自从去了幼儿园，就一直没出过状况。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


    顾琳琅很快赶到了幼儿园。


    南音坐在保健室里，包着一条巨大的毛巾。


    头发湿漉漉的，眼眸也湿漉漉的，像被露水染过。


    尽管顾琳琅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这一刻，她能感觉到，不管发生了什么，错的应该不是南音。


    小王助理已经带了一件干衣裳。


    顾琳琅拿过衣裳，先给南音换上，才跟着许老师一起去了办公室。


    “顾小姐，今天通知您过来，其实是为了北歌最近欺负小朋友的事。”


    许老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自从南音来了以后，班里的一部分小男孩儿，尤其是小Alpha，都在不同程度受到了欺负。


    前几天先是几个小Alpha被南音吓哭，今天又有一个被推进了水里。


    小家伙长得漂漂亮亮的，没想到是朵带刺的玫瑰，碰也不能碰。


    顾琳琅静静听着，直到确认许老师说完话，才开口：“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许老师。”


    顾琳琅是个很理性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绝对不是凭借本能和直觉。


    刚才一进门，南音那副模样，可不像是欺负人的一方。


    她养的是小人鱼，可不是什么小老虎。


    “您的意思是我在偏袒那些孩子吗，不止一个人看到了。顾小姐，确实是北歌先动的手，监控上，还有南音把一个孩子按在地上的记录呢。”


    许老师的脾气很好，这样的场面，她处理过很多次了。


    毕竟幼儿园里，经常会有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小霸王，会是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南音。


    “小朋友是需要教育的，您也不希望，她会带着这样的坏习惯，继续在校园里，欺负其他小朋友吧。”


    这种事，说小了是孩子们之间的打闹，说重了，可就算是霸凌事件了。


    顾琳琅听完许老师的话，在提取了关键信息后，才开口道：“为什么都是Alpha，老师有想过吗。”


    “这个……”


    这个还真没有想过。


    细想起来，好像全班的Omega小朋友都很喜欢南音。


    反倒是几个Alpha，恨不得见到南音就躲开。


    两人还在说话，门口忽然传来几个小朋友的动静。


    许老师打开门后，小朋友们才涌进来。


    南音动手的真相也被几个小孩儿，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出来。


    “你们的意思是，是有人先扯你们的裙子，所以北歌才……”


    “嗯！”小朋友很确定看向许老师。


    为了弄清楚真相，许老师把几个被欺负的小Alpha也叫了过来。


    原本还嘴硬的几个孩子，在见到一屋子人后，因为害怕，也很快也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南音再次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头发还湿着。


    原本打算教育南音的许老师，这才发现，眼前的小女孩儿看起来又多么可怜。又怎么可能会欺负，比自己力气大的小Alpha。


    “对，对不起。”几个小Alpha道了歉。


    南音没有说话，而是后退一步，站在了顾琳琅的身后。


    成王败寇。


    她没想到人类幼崽打了败仗，居然会去告老师。


    真是狡猾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