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权倾朝野攻x隐忍皇帝受(19)

作品:《拯救被pua的主角受[快穿]

    “你——”


    沈知雪脸色顿变。


    那人没再给任何追问和反悔的机会,径直走了出去。沈知雪一把掀开潮湿的棉被,那锁铐只拷住了他的双手,并不影响他其他的动作。他立刻下床去追,然而刚走到门槛处,对方就没了踪影。


    玉涛园紧闭的门都未曾晃动一下。


    沈知雪停住了脚步。


    四周安安静静的,连一只鸟雀都看不到。这几日天气都很好,只有昨夜下了一点小雪,鹅卵石小路上覆盖了一层雪白的糯米纸,眼下已经化了大半,但无论如何,都不该一点脚印都不留下。


    他虽然受了伤,但反应绝对不算慢。从屋门门槛处走到玉涛园的大门,大约有六七长的距离,进深差不多两间屋子那么长。也就是说,除非那个神秘人刚跨出门槛就立刻用轻功从屋顶上飞走,否则他不置于连对方的身影都看不到。


    既然如此,他或许未必就是那位宸王,也难怪他会在宫中来去自如,恐怕用的就是这套方法。


    那个人,绝非等闲之辈。


    意识到这点时,沈知雪刚才还有些慌乱的心随着链条的晃动、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如果说刚才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对方的话,还抱着虚与委蛇的意思,那么现在已全然没有了。或许就像那个人说的,这件事他并不是没有能力解决,只是觉得麻烦,懒得动手。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非常清楚自己会答应他的条件,在他说出最后一句之后。


    ……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


    穆山显信步走回永安宫,路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激发出了梅花的香味,带着泥土的腥气,混合出完全不同的味道。


    穆山显没有打伞,雨水落在他领口处柔软的毛领上,却又渗不进去,在狐毛上结成了一片蓬松的水珠。轻轻一拍,雨水就都弹跳进空气中。


    017查看了下天气预报,“宿主,未来一周都要下雨,而且雨势还不小呢。”


    穆山显嗯了一声,抬手感受了片刻雨势。


    “需要帮您减少一些降雨量吗?”017问。


    系统可以调整天气,但不能长期地频繁调整,否则很有可能造成当地生态的紊乱,尤其是在这种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老天爷片刻的喜怒哀乐,却决定了一家人今年的收成如何。


    宿主到了这里之后,已经很少去改动下雨量的多少,或是天气的阴与晴。只偶尔将皇宫内的室外天气调暖一些,多晒一晒太阳。


    只是这次情况特殊,春寒料峭,这场雨前前后后要下一个多月,恐怕宿主心情会很不好。


    远处的天际线依旧是灰蒙蒙的,雨水遮住了视线,就连保安宫的屋檐也陷在了雨幕之中。


    穆山显静静凝视了许久。


    “不必了。”他道,“让它下吧。”


    回到寝宫时,床上已空无一人。


    谢景开了半扇窗,正靠在窗前赏雨。一支绿萼冬梅从外面斜斜地伸了进来,五片花瓣托着针一般纤细的花蕊,雨水把花粉打湿,像是打开的蚌壳里含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珍珠。


    等到雨水愈凝愈大,花瓣托不住了,便像一股脑地往外泼了出去,很快,花枝精神抖擞地弹了回来,承接下一波雨水。


    “什么时候起的?”穆山显走过去,指尖伸进他的掌心,试探温度,“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谢景披着一件格外保暖的大氅,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冬季里衣,掌心难得地暖和。


    他反手握住,挪了挪位置,让穆山显也坐到炕桌边,两人挤在一起,共赏窗边一片烟雨。


    穆山显望了眼窗外,其实这样的景色他刚才已经看过了,并不感兴趣,但看谢景安安静静赏雨的模样,又不禁多看了两眼。


    “你在想什么?”


    “想起一首诗。”谢景撑着下巴,轻声念道,“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慛忆当初。”


    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般模糊。


    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无?[1]


    这首诗本为悼念亡妻,‘料应情尽,还道有无?’今生缘已近,却不知来世能否有情来续。


    短短八个字,道尽苦痛。


    穆山显默默念了两三遍,忽然有些不快。


    “怎么突然念这么伤感的诗?”


    谢景原本还在赏雨赏梅,听见这句后转过脸来,细细地看了看穆山显的脸色。


    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恰巧应景了。”


    穆山显看了他半晌,道:“哪里应景?”


    谢景点了点炕桌上的一盏油灯,原本想说,这不是正合幽窗冷雨、一灯孤的意象么,但对方看着兴致不高的模样,他又把话吞了回去。


    他攀住穆山显的胳膊,凑得更近,想从面具的缝隙下看清他的神情,可惜那张面具太过宽大,遮挡得严严实实。谢景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可惜。


    “我随便说着玩的。”


    说着,他摸到穆山显衣服上的雨水,拍了拍。拍到一半,穆山显按住他的手。


    “意头不好,下次别说了。”


    “好。”谢景也不欲与他纠缠这个,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一身的雨?”


    “出去办了点事。”


    谢景愣了愣,但穆山显已经另起了话题,“既然睡不着,那就叫底下的人传膳吧。好不容易有点精神,别又病倒。”


    “还不累,不想歇着也不想饿。等会儿还要批折子呢。”想起这个,他按了按太阳穴,“歇了几天,外面都吵翻天了。”


    “让他们吵吧,也吵不出什么花样来,你只当听不见就是。”


    谢景笑笑,忽然又想起什么,“今晚还留下么?”


    “嗯。”说着,穆山显


    拢住了他的手,“再陪你待两天,等病好了就走。”


    谢景张了张唇,但酝酿许久的话最后还是咽回了嗓子里,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靠在他肩上。


    雨滴顺着风倾斜落下,四周都是嘀嘀哒哒雨点敲打油纸窗的敲鼓声。烛火摇晃,模模糊糊的影子落在纸窗上,浅浅地透出一片轮廓。


    ·


    谢景这场病来得急,好得却慢。未免旧疾复发,太医开的都是温补固元的药方,虽然见效慢,但气色确实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穆山显在宫里前前后后待了小半个月,直到他病好后才彻底离开。


    这段时间,祝闻竹来宸王府找了他许多次,回回都扑空。宸王不待在府中才是常态,府里都已经习惯了三天两头不见王爷的踪影,下人们也不会没事找事问他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穆山显大约猜到祝闻竹找他是为什么,这段时间谢景一直没上朝,宫里口风紧得很,近身伺候的都是谢景自己的人。大臣们探听不出消息,流言一直不断,说“懿帝不好了、只是怕前朝动荡不安所以才瞒着”这样的谣言都甚嚣尘上。


    这段时间,大臣们不仅时时刻刻打听着宫里的动静,也在打听宸王的动向。


    皇室血脉凋零,皇帝要是驾崩,那最有资格竞争皇位的便是宸王了,在这种时局敏感的时刻,宸王却像是人间蒸发了,难免惹人怀疑。


    祝闻竹来找他,大约也是商议这件事。


    虽然传言实在可笑,但如果传着传着有人把假的当了真,蠢蠢欲动,那就不好了。


    穆山显沉思片刻,还是写了张密函。


    此事因孟千舟而起,谢景虽然有意维护,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孟家独善其身,放任群臣把屎盆子扣在陛下头上。


    “即刻送去祝府。”他以蜡油封住信封缘口,转交给暗卫,“不得有误。”


    “是。”


    黑衣人接过信函,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暗卫前脚刚走,系统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是主角的活动日志更新了。


    017也看了一眼,“我还以为谢景会先见孟千舟呢,没想到却是沈知雪。”


    沈知雪入宫半个月,外伤已经疗养得差不多,谢景才终于有空召见他。


    只是不知道这二人会聊些什么。


    “见孟千舟做什么。”穆山显道,“他该做的已经都做了,只剩下沈知雪这一环。”


    017问:“那您觉得他会放沈知雪吗?”


    “不会。”


    穆山显这句话回答得丝毫不犹豫。


    楚国因为争储,皇室子孙互相残杀,百姓颇有微词,只是碍于新皇手段不敢妄言。沈知雪虽然只是一个最卑微不起眼的八皇子,但谁也说不准这一颗最普通的螺丝钉会不会起到致命的作用。


    谢景不至于要了沈知雪的命,但也不会轻易放沈知雪走。


    017怔愣住,“那您还——”


    “还什么?”穆山


    显截住了他的话,风轻云淡道,“我是给了沈知雪选择的余地,但他不是没选么?人这一生,总要有取舍的。”


    “……”


    怪不得。017心道,宿主去见沈知雪时,它还想宿主怎么这么好心?他们有一百种方式解决孟千舟,没必要非要通过沈知雪来达成目的。


    现在看来,是它想得太少了。


    宿主明显是和谢景一个目的,把沈知雪留在景国作为一颗制衡的棋子,而孟千舟不过是用来迷惑沈知雪的烟雾弹而已。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017也不知道是该同情孟千舟、还是对此事毫不知情的沈知雪和谢景了。


    想到这儿,它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和谢景坦白身份呢?总不好一直瞒下去吧。”


    “不着急。”


    穆山显说着,随手捡起窗台的一片枯黄树叶。


    这几日他不在府里,底下的人不敢擅自打扫他的书房,偏巧天气也不好,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窗台处不知不觉夹了几片枯黄树叶。


    那叶片薄薄一层,已经晒得很脆。轻轻一碰,就发出沙沙的脆响。


    017在旁看了一会儿,总觉得那落叶有些可怜,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碎了。


    到最后,只会留下满地的残片。


    “我看您还是趁早坦白得好。”017劝告,“您别不信我,多少和电视剧剧情都是这么写的,瞒得越久,揭露真相的那一刹那矛盾就会越深,吵到一拍两散的人都有。”


    “谢景什么时候和我吵过架?”穆山显不以为意,“他不会的。你少看点电视剧。”


    017顿时一噎,心想也是。


    以谢景对宿主的依赖程度,就算宿主瞒个二三十年才告诉他真相,恐怕他也不会真的和宿主吵嘴,顶多争辩两句,就没了脾气。


    可是没脾气归没脾气,终究是会伤心的。


    它看那天谢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明是很想问的,但最后却又没有问出口。或许他也在期待宿主给一个答案,起码让他知道,眼前的“喜公子”并不虚无缥缈,是和他一样的活生生的人。


    但这些话,017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穆山显和或电视剧里有着苦情理由的主角不同,他是纯粹地享受着这种捉弄的乐趣。


    017忽然想起,在宿主发觉祝闻竹的数据被修改过后,当晚,主神和它说的一番话。


    主神说,在虚拟世界待得越久,越容易模糊掉幻想和现实的边界,人们往往会把系统赋予的权利当成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从而变得自大、自负。尽管他们本身不愿意承认。


    这是快穿者陷入“迷失”的前兆。


    这么多年来,它们兢兢业业地维系着主神空间的运作,招聘将死的快穿者作为劳动力,一遍遍地调试,就是为了让主神世界无限趋于真实,主神空间的四维世界才能真正地与现实合并。


    人类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步。


    亦是主神至今无法跨


    越的“图灵测试”。


    主神告诉它,实验失败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快穿者能够幸免于“迷失”,这是人类的劣根性。“迷失”的快穿者代表着图灵测试的失败,他们现实生活中的本体也已经彻底陷入脑死亡,最后只能扔进垃圾桶,等待改造利用。


    可见人类和AI,说到底只是殊途同归罢了,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这一众快穿者之中,穆山显敏锐度极高、谨慎小心,是数一数二的聪明人。痛楚能够让人保持清醒,所以他从不调低痛觉,多年来保持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糟糕的饮食习惯,他不耽于安逸,才能在主神空间中生存这么多年。


    然而,在017兴奋地以为,宿主会成为AI改变命运的那一环时,主神却泼了它一盆冷水。


    它的宿主,已经“迷失”一回了。


    然而等它追问宿主是什么时候迷失的、迷失后如何拾回理智、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时,主神却三缄其口、避讳莫深。


    但是017还是从中拼凑出了主神的意图。


    不管如何,能从“迷失”中挣扎着回到现世,已经足够证明他与众不同的能力。


    017也是从这时候才明白,或许从穆山显和谢景相遇的第一个世界开始,他们就已经在主神安排的剧本下了。这步步设计、谨慎观察,都是为了绘测出最接近问题核心的数据。


    或许主神也想知道宿主到底能走多远吧。


    而谢景,显然就是这场测试里难以忽视的、也是最具诱惑的“干扰项”。


    017回过神来,犹豫了片刻,还是编写了一份报告,发送回了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