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人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圣上面前，低着头怯怯哭着，“陛下，臣妾真的不知哪里得罪了安王，就要受此不白之冤，王爷你若是想搜便只管搜好了，臣妾问心无愧，绝不能答应您扣的这罪名。”


    “呵，你倒是乖觉，还知道先发制人。”世子低笑一声，眼神尽是讽意，随即走到安王旁边，与安王对视一眼后，朝着圣上恭敬地说道:“圣上请恕罪，父王并非有意冒犯天威，而是知道圣上身边有蛇蝎之人，一时情急。”


    “你们既然说李美人有问题，便给朕一个理由。”圣上看向李美人，沉沉说道:“你若是说一句假话，朕就让人割你一块肉。”


    郑子衿暗自摇头，这样说李美人死也不会说真话，招了也是死，还不如死磕到底。


    李美人听到圣上的话，手脚冰凉，强压着心里的恐惧，哭道:“臣妾冤枉，臣妾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谋害陛下啊。”


    “是啊，你不敢，但是背后的人胆子可是大的很呐。”世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你们算错了李公公的胆量。”


    李美人脸色霎白，李公公是敬事房总管，也是她的远房亲戚，也正是李公公将她带到宫里，安排她去伺候圣上。


    昨日她不见李公公，只当是他又偷偷去外面吸那种烟膏子了，不成想是落入了世子的手里。


    “还不想说啊，好，这个机会本世子给你了，是你自己不要的。”世子唇角一勾，看向李美人的眼神如同看死人一般，悠然说道:“李公公因为常年吸食烟膏子，欠下了一大笔钱，恰逢此时，太子给了他一笔钱，代价就是找一个漂亮会推拿的女子送给圣上。”


    “可惜，漂亮的女子不少，推拿的又漂亮的缺少之又少，无奈之下，李公公不远万里，找到了已经嫁做人妇的你—李小双。”


    圣上大怒，“你入宫前已是人妇？”


    李美人眼神闪躲，心头一阵惶恐，试图狡辩，“陛下，臣妾嫁去的时候那家人已经死了，不作数的，不作数的。”


    世子冷哼一声，讥讽道:“是啊，蛇坏坏一窝，李小双，你被李公公给的好处所迷惑，不惜杀夫，伪造成你丈夫赶集溺水的假象。”


    “当真是狠毒不堪。”世子不紧不慢道:“后来你入宫后，姿色虽然上等，但是根本吸引不到陛下，所以李公公为你制造机会，让你得到圣宠，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太子的手下每月会给你送一包香粉，你会放进陛下的浴水中，等到沐浴后再为陛下推拿，让陛下更好的吸食那些花毒。”


    “你胡说！”李美人楚楚可怜的看着圣上，双手抓着圣上的鞋子，“世子如此关心后宫一举一动，当真是居心否测啊陛下。”


    圣上阴翳的看着李美人，他本就天生多疑，如今听到枕边人害自己，身上的血液像是一股脑的冲到了头顶，让他头痛不已。


    世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圣上，一脚踹开了李美人，“你离陛下远点，如果本世子没猜错，那香沫定然是藏在你的指甲里。”


    李美人下意识的攥住了手，最后终是忍不住，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知罪，这都是太子殿下让奴婢去做的。”


    “拖出去凌迟，她刚刚说了多句就割多少刀。还有，把太子……太子给朕叫过来！朕有话要同他说。”圣上气恼的很了，头痛的几乎要撞墙，他喘着气，扶住了桌子，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一个时辰后。


    太子走进了正殿，圣上坐在龙座上，这么多天的香粉让他身体不知节制，眼底一片乌青。


    看着朝气蓬勃的太子，圣上第一次有了一种岁月迟暮的感慨。


    “知道朕为何传召你吗？”圣上嗓音干哑，刚说完话就引来一阵咳凑。


    太子抬头，平静的说道:“儿臣知道。”


    “谋害父皇，铲除异己，甚至你连从小长到大的世子都不愿意放过。”圣上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是朕看错你了，从始至终你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孤自私？”太子沉默片刻，忽然轻嗤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冷意，“父皇年少为了保住太子位置，害死了多少手足？”


    “接着又怕安王继位，甘愿拱手相让心爱的人，甚至……”太子轻蔑的看着圣上，“怕为你出生入死打天下的云府功高震主，给他们安了一个叛国罪，连抄九族，借此你才能将兵符一分为三拿捏在手中。比起您的自私，儿臣自愧不如。”


    躲在暗格后面的郑子衿身形一顿，她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样，父亲戎马一生为了圣上，不想竟被圣上防范至此。


    圣上被戳破曾经的事情，厉声呵斥，“朕看你是疯了！胡言乱语，朕再不仁……对你何曾有过不好？”


    此话一出，太子直接吼了出来，“闭嘴！你从来都没把孤当成过你的儿子。”


    “孤的母亲谁被赵贵妃毒死的时候，你在哪？”


    “孤被一群皇子欺负的时候，你在哪？”


    “孤连战蛮族几经死亡的时候，你在哪？”


    太子眼尾发红，红色与戾气交织在一起，自嘲的笑了笑，“你在想着孤若是回不来，你就立你的那个宝贝侄子做储君。”


    “孤从当上太子的那一刻，就知道，孤是您的臣，再也不是子了。”


    圣上凝视他良久，问到了安王府的事情，“是你抓的世子妃。”


    “嗯。”


    “你知道她是郑子衿？”


    “不错。”


    “也是你昨夜去暗杀了裴寂？”


    太子不置可否，没想到世子查的这么快，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是，裴寂当年与赵家合谋经营私盐，如今裴寂落难，世子又故意找他罪行，赵家自然狗急跳墙，把裴寂害死了。”


    裴寂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他背叛了云家，刚被赵家救出来，还没道谢就死在了赵家人手里。


    也许有一瞬间他也会后悔，但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未必能扛住权势的诱惑。


    “赵贵妃的毒是你下的？”


    太子冷笑，“那是李月铭做的，只不过孤不想插手而已，那个贱人，死有余辜，若非这么多年需要赵家的帮助，三年前她就不只是惊马那么简单了。”


    圣上突然想到当时赵贵妃骑马时，马儿突然猛烈奔跑，后来还是发现是有豺狼叫受惊所致，赵贵妃一怒之下杀了马儿，再也不去马场了，她并不知道正是太子命人在马鞍上做了手脚，为的就是让她摔断腿，躺在宫殿里做个废人，没成想侍卫救的及时，救下了赵贵妃。


    “太子是疯了吗？居然全盘托出？”安王妃皱眉，总觉得其中有诈。


    “他不是疯了，他定是有备而来。”世子表情严肃，手掌按在郑子衿的肩膀，“子衿，走，这个暗道通向城郊，你跟母妃离开后速速去山中躲避，等我跟父王出来自会跟你们汇合。”


    安王妃看向后面那个黑漆漆的洞口，问道:“你们为何不同我们走。”


    安王爷摇头，“那是我的皇兄，我不能看着他死。”


    郑子衿沉默，世子将郑子衿的手交到安王妃手上，郑重说道:“母妃，带她走，我留下来保护父王。”


    突然，外面一声巨响。


    “孽畜，你要谋反？”圣上惊怒，没想到二十年前他杀害手足的场景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太子走到龙座前，盯着日益老去的圣上，声音带着森森寒意。


    “父皇，你老了，不到午时，这大殿外面的三个门都要破开了。”


    突然，安王的声音在太子背后响起。


    “放肆。”


    太子扭头看向安王，目光却缓缓落在安王身后的世子身上，黑色的瞳仁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冷的可怕，“李瀛，从小到大，孤什么都能胜过你，可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你身上，呵，你什么都要同孤抢，地位，亲人，还有女人。”


    “收手吧。”世子眸光看着阴翳的太子，拿出手令，“我可以让圣上留你性命。”


    “你为何会有这个”太子嘴角的笑慢慢凝结，有些不可置信，随即轻蔑一笑，“孤有三军，你拿着护城司的又如何？”


    “确实，护城司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守护皇城的本事，您说他们现在都埋伏在哪等着您的大军呢。”


    “李瀛，你不顾云乐兮的家仇保护昏君的性命，看来你与昏君也是一丘之貉。”


    “你敢骂朕昏君。”圣上因为震怒，剧烈的咳凑起来。


    “确实是个昏君。”郑子衿从暗格走了出来，世子看到她，眼神里出现了慌乱，想要拉住她，问道:“母妃呢，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郑子衿躲开了世子的手，缓缓说道:“我让母妃先走了，我，今日是来……为我族人申冤。”


    太子冷冷一笑，世子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太子刚刚会全盘托出，目的就是让郑子衿知道害云家的元凶，安王若是誓死保护圣上攻击郑子衿，世子就必然要选择一个。


    真歹毒。


    “子衿，你听我说，现在不是……”世子还未说完，郑子衿伸出手朝着圣上快速袭来。


    这么多年受的苦在此刻全部都积攒成了恨，她手刀直面劈过来，太子下意识让开几步，安王直接挡在了圣上的面前。


    郑子衿一掌拍在了安王爷胸口。


    “父皇！”


    “皇弟”


    这一掌用足了功力，安王爷俯下身子吐了一口血，站起身，看着郑子衿一字一句道:“当年的事，是圣上不对，今日本王愿以死破局，莫要伤及本王的儿子和孙子。”


    郑子衿看着安王的眼神有些动容，但是家中的仇恨让她无法忘却，冷声道:“让开。”


    就在郑子衿还要动手的时候，被世子拉到一旁，世子拼命地抱着她，用手安抚着她的头，极力控制着她的情绪，低声道:“子衿，听我说，圣上就是错了，一切交给我，我能解决，我能……”


    安王微微失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正当他要开口说话时，太子偷偷伸出袖子里的匕首，突然朝安王背后袭来，圣上见状，大喊一声，“安儿，快躲开。”


    “噗呲”一声，匕首完全没入在圣上的身躯里，太子瞪着眼睛，被安王一脚踹开了老远，就在他低吼叫宣德的时候，世子颇为怜悯的看着他，“你的宣德已经被扶风和杜邈在灭口那个土匪老大的时候就斩杀了。”


    太子突然笑了起来，直到大军破入城门，他才明白为何护城司的力量之大，潜伏在各路暗道埋伏，当他被抓走时，只是看了一眼郑子衿，微微颌动的嘴唇始终未说一字。


    郑子衿看着他，心中忍不住酸涩，别开头，喃喃道:“保重。”


    太医还想为圣上救治，圣上却摆了摆手，痛苦的蜷缩着身子脸色如同纸一样惨白，眼神渐渐迷离。


    “安王，朕这一生都做了许多错事，更愧对你，王妃，云家，还有……朕的太子，别杀他，把他囚禁起来，终生不得离开东宫，还有，还有……”圣上的气息越来越紊乱，费力的揪着安王的衣袖，“待朕归天，由你继位。”


    “皇兄，不可。”安王是真的伤心，虽然皇兄猜疑过自己，但是他们兄弟二人扶持这么多年，情分深重。


    “无妨，这，本来就是你的。”圣上说完这些，安心的笑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大殿里一片哭声。


    郑子衿从门外缓缓走了出来，外面的阳光刺眼，她伸出手从指缝中看见偷偷溜出的阳光，心想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手指慢慢被交叉过去，回头看到世子也在看那阳光，半晌，他半拥着她，缓缓说道:“我们回家吧。”


    “好。”


    ——大结局（正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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