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作品:《纨绔子他真香了

    黑狼口荒无人烟,山风寂寂。


    谢辞盈照旧是被蒙眼带下山的,等她再次睁眼时才发现不对。


    此刻天色已晚,她借着月色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枯枝上,发出“咔擦”地脆响,在空旷的孤野显得格外刺耳。


    谢辞盈咬碎银牙,等她回家以后,一定要把苏天孚狠狠收拾一顿,没想到他竟然在最后摆上这么一道。


    黑黢黢的四周,突然出现一双双明亮凶狠的眸子,谢辞盈顿时挪不开脚步,汗毛倒竖。


    有狼群!


    脸色徒然变得发白,极力稳住颤抖的手捡起一根树枝驱赶道:“你们别过来……”


    一只狼对月长嚎,突然扑过来,谢辞盈惊恐地闭上眼。


    就在她以为自己小命休矣的时候,只听“唰”地一声,一支箭贯穿野狼的脑袋,身体轰然倒下。


    它的身后,硕圆的悬月下面,露出一道挺拔的身影,还维持着搭弓拉弦的姿势,风吹得他发丝飞舞。


    狼群忌惮地不敢上前。


    苏天孚走近问:“你没事吧?”


    谢辞盈认出那人来,怒吼道:“你倒是会做好人,这出好戏莫不又是你设计的?”


    她语气不善,苏天孚急忙解释道:“这回真的不关我的事,小莳他是个路痴,不小心带错了路。”


    谢辞盈记得带她下山的是个脆生生的声音,怀疑道:“真的?”


    她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过苏天孚的脸,不放过他丝毫表情变化。


    本来就没有的事,苏天孚却油然腾起一股心虚感,赶紧摇头道:“我哪敢欺瞒小祖宗,我要真的存了这个心,又何必现在出现在此。”


    谢辞盈仔细琢磨也对,虽然这人看起来行事放荡不羁,但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心底却拥有一颗赤忱之心。


    “我姑且信你,这些你都能对付得了吗?”


    苏天孚微抬下巴,“你就看好了。”


    他目光轻蔑地落在跃跃欲试的狼群中,逡巡锁定住头狼的位置,薄唇一扬道:“让我看看,是谁敢欺负我家的小祖宗。”


    谢辞盈见他随意地从箭囊里取出一支支箭,竟是三连齐发。她只来得及听见风声呼啸而过的声音,然后便是头狼哀嚎倒地的声音。


    倒没看出,苏天孚居然有如此好的视力与手法,居然能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随着头狼的倒下,其余狼群不甘心,一哄而散。


    谢辞盈出了一身冷汗,总算是度过一劫。


    苏天孚把弓斜挎在肩部,“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护送你下山。”


    谢辞盈回过神,心想自己的罪可不能白受了,他到底有失察的过错,总得讨还些回来,她站着便没动。


    苏天孚走了几步回头,见她没跟上来,不由问:“你怎么还不走?”


    “我尽力跟上。”谢辞盈踉跄上前几步,巴掌大的脸闪过隐忍痛苦之色。


    “你脚受伤了?”


    “无碍,就是之前不小心扭伤了脚,你不用管我。”谢辞盈缓缓道。


    她走得很是艰难,心中算计着苏天孚内心挣扎的时间,果然不出十步,见苏天孚没好气地半蹲在她面前。


    “反正不是第一次背你了,也不差这回,要是按你这速度,回到府中,怕是天都得亮了。”


    谢辞盈立刻喜滋滋地跳上他的背,还别说,青年尚未完全长成的后背,已经开始变得旷阔。


    这感觉还挺不错。


    苏天孚背着她下山,一点都看不出劳累,谢辞盈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于是找话题道:“你说渔阳王他有没有可能打到皇城那边去?这天下以后会换皇帝做吗?”


    渔阳王张烈并不是圣人的亲兄弟,他是通过家里世代勋贵累计的战功,从而获封的异姓王。


    谢辞盈只能看见他顺滑的发丝,她听到苏天孚说,“不一定,说不准还有其他人在坐山观虎斗,最后获收渔翁之利。”


    谢辞盈精神一振,“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为何会这么说?”


    苏天孚目视远方,轻哼道:“现在天下所有人的眼光,全都放在朝廷和渔阳王交战的事情上,殊不知,长兴候闻政一直有谮越之心。”


    “长兴候可是名满四野,体恤百姓的权贵,你怎会得出他会有不臣的想法?”


    “上次他领兵与渔阳王交战,赢得胜利,缴获得许多珠宝首饰。”苏天孚问,“你猜他是如何处理的?”


    谢辞盈想了想道:“以长兴候的为人做派,他肯定不会私吞,反而会把这些缴获得来的战果分给一起上战场卖命的士兵。”


    苏天孚点头,“不止这些,他不仅没有留给自己一件珠宝,犒赏完士兵后,他还把一些金银珠宝派人送去后宫,以皇帝仁慈的名义,送给那些妃子美人们挑选。”


    谢辞盈脑海中划过极快的念头,听到苏天孚接着道:“你说他作为一个臣子,喜爱广结名流,不贪墨爱财,不断地在乡野,朝廷甚至是后宫树立声望,要说他没有不臣之心,我肯定不信。”


    谢辞盈怔住,她一直疏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闻政的名声现在已经盖过圣上的美誉,老百姓不知圣上已久,反而常常把闻政各种美好的事迹作为谈资。


    只有反臣,才会想着造势,使舆论的方向偏向他这一边。


    “行啊你,没想到你居然能看透这一层。”谢辞盈回味过来,忍不住拍他的肩部,“你未免也太聪明点了吧,但仅凭这一条是不是有些牵强附会,说不定是他真心忠于朝廷。”


    她实在是没想到苏天孚竟然能从别的地方看待这件事,提出所有人都疏忽的观点。


    想起叶氏的行事的智慧,谢辞盈也就忽然不奇怪他能说出如此一番言论。


    不过她内心还是有些存疑,毕竟这些年来,她听得最多的就是闻政如何效忠朝廷。


    苏天孚也不怒道:“我也不是光凭这一点。”


    “你仔细想想看,还记得闻政的亲生儿子不,就是因为他强抢民女,弄得百姓怨声载道,最后告到闻政那里去,本来以为石沉大海,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当众把自己的儿子斩首,给大家伙出口怨气。”


    谢辞盈自然是知道这件事,她当时听见这个消息时还震撼了许久,觉得闻政是难得一见的好官。现在在苏天孚的分析下,也觉得有些疑点。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闻政他位高权重,明明有许多法子可以护住他的儿子无恙,最后却没有一丝犹豫地交了出去。”谢辞盈思索,“作为父母,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有错,也会忍不住心疼,如果按着他的作风行事来看,如何也不会对他儿子没有任何感情,那必然是有所求。”


    与她的父亲谢二不同的是,闻政一直营造的是教子尊贤的人设。


    大义凛然的官也不是没有,但能做到没丝毫心疼就有问题了。


    “闻政他太过冷漠,所以这件事我才察觉有违常理,除了想谋夺皇位,不然我想不通他为何会如此做。”苏天孚赞叹完,又摇头道,“不过这些事情与我们有何关系,管他皇帝换谁做,我只要能一辈子当个吃喝不愁,无忧无虑的膏粱子弟就好了。”


    谢辞盈忍不住笑道:“你的想法还真简单。”


    苏天孚不置可否。


    她又想起什么问,“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些说的若都是真的,天子那边出事跺一跺脚,扬起的灰尘,席卷到我们这边就是惊涛骇浪。”谢辞盈语气停顿住,良久道:“万一以后苏家受影响,有个不测,你该如何?”


    苏天孚顿住脚步,扭过头来沉声道:“你可别胡说。”


    他眸子划过思量。


    “其实我也想过这件事,若是闻政真能最后篡位,他也不敢动我们苏府,毕竟他靠的就是名声,岂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辞盈立刻点头,“也许是我想多了。”


    这些又关她什么事,日子再艰难也是要过的,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好才是正道。


    第二天,谢辞盈很早就醒了,没有惊动丫头,自己拿起一本书见便开始看。


    她这些日子都是歇息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倒生出了几分曾经沈氏病重,在旁边服侍她的场景。


    与那时不同的事,沈氏的所有事情她都须得亲力亲为,而苏府的老爷子根本不用她操心,自然有一堆丫环婆子伺候。


    谢辞盈正看得专心,也没留意背后突然有道苍老虚弱的声音问,“你在看行商方面的书,那你觉得商人应该如何做才能盈利。”


    谢辞盈心神完全落在书上,没察觉不对,下意识道:“我觉得既然经商,就得遵循以下几个原则,诚信仁利第一,智慧勤劳第二,机会冒险第三。”


    她蹙眉又补充道:“其中‘利’这一字,不只有为自己谋利的含义。”


    “哦?”那人问。


    “所谓利,那就是要在能利己的情况下,还能利天下所有人。”谢辞盈神色向往道:“若是我经商,我定要所有人都获利。而且我认为,以天下的利益为首,才能使自己富裕起来,这样行商方能成功,万不可做损人利己的事。”


    背后的人哈哈笑了几声,“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居然还能有如此胸襟。”


    谢辞盈被这带着咳嗽的嗓音惊醒,终于察觉到不对,霍然转过头,便见本来躺在床榻上病重的老爷子,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苍白的面容浮起一层笑容。


    “啪——”


    谢辞盈瞳孔一缩,手中的书顿时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