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书桌前，桌上还摆放着她的高中物理课本，林晞拿起来翻了翻，有些学过的知识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然模糊。


    上一世因为各种原因，她的学习成绩一般，高中毕业后她拒绝了她妈妈给她提供的出国上大学的机会，在国内上了个普通民办本科。


    倒是周心莹一直学习成绩优异，考入了帝都重点大学。为此，她平日里没少被舅舅那一家人嘲笑贬低。


    这一次，她不会为任何人浪费自己学习的时间。


    要努力学习，在毕业的时候拿个好成绩，将每一项都做到优秀，成为她妈妈的骄傲。


    现在她上高二，一切还来的及。


    现在的她17岁，离上一世26岁死亡的那一天，还有八年多。


    八年啊……


    林晞一手撑着前额，闭了闭眼。


    她妈妈林漫依的惨死，她最后在精神病院被周心莹推下楼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


    八年的时间，她必须要改变这一切。


    ……


    林晞看书正看得认真，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间门。


    “进。”


    “小姐。”


    是吴婶的声音，林晞回头看去，见她手上拿着一个盒子，正满面笑容的看着她。


    “这是周小姐送给您的礼物。”


    林晞抬眼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四五十岁的妇人。


    她记得这个佣人——吴玥，是她外婆贺老太太带进家里的。


    她家的佣人大多都是在知名服务机构或者院校受过专业学习培训的人，唯独这个吴玥是个例外，是贺老太太带进家里的，说是乡下老家的熟人。


    一个佣人，她妈妈也没太在意，便随了老太太的意，让人留了下来。


    但对现在的林晞来说，却是要留心些了。


    吴玥迟迟没再听到林晞说话，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有些心慌，低声道：“那我就给您放这儿了。”


    呵！


    林晞在心里好笑一瞬，看着倒是挺老实。


    “放下吧。”她淡声道。


    走过去打开盒子，果然跟她前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是一条蓝色长裙。


    只不过前世是由周心莹亲自给她的，这次转借了吴婶的手来给她。


    她拿起裙子做样看了看。


    吴婶在旁边笑得和蔼：“周小姐说您平时穿的衣服裙子好看是好看，但款式都不够新颖，所以她上街特地给你挑了这条裙子，又漂亮又适合你。”


    虽然换了吴婶来把裙子给她，但这说辞跟以前仍是别无二致。林晞面上微微笑了笑，“确实。”


    她平日里穿的衣服岂止是不够新颖，简直可以说是土气。


    不是她眼光差品位低，不会选好看的裙子穿，只不过那些衣服是她那个外婆送的，送给她的时候还一脸慈祥地说是自己亲手所做。


    她为了不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平日里收到的衣服便经常穿着。


    那时，对于外婆的这份疼爱，她心里还挺高兴，裙子好不好看她也没太在乎，反正丑也丑不到哪里去，只觉得心意最重要。


    可到了后来才知道，什么亲手做的，不过是费尽心思从些个偏僻小商场里便宜弄来的。


    大概是觉得她林晞一个被收养进来养女不配穿得太好。


    也是后来才知道，那老太婆从来没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孙女。


    她在这个家里多吃一口饭，那个老太婆怕是都要暗自肉疼一阵。


    这次周心莹送给她的这条裙子，确实算的上是好看，只不过……


    质量太差，穿了之后容易出丑。


    “我收下了，你去回复姐姐，说我谢谢她。”


    林晞把裙子放到衣柜的下面一层，又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大堆的衣服裙子放到了吴嫂手上。


    “这些是回礼。”她微笑道。


    全部都是外婆送给她的。既然老太婆一个劲儿的夸她做的这些裙子漂亮，那就都给她的亲孙女去穿吧。


    “这……”吴嫂面露难色。


    “这些都是外婆亲手所做，这么好的衣服外婆只做给我一个人，想起来真是不好意思，表姐心里说不定都会吃醋。”


    “下次我一定告诉外婆，再做衣服的话，就做给表姐去。”


    林晞说的一片坦然，无辜，还留有着一些少女稚气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吴嫂还是犹豫，抱着衣服站在那儿还想说些什么。


    “你可以出去了。”林晞背过身回到了书桌前，声音比之前冷了半分。


    吴嫂眼底划过一抹疑惑后，只得离开。


    ……


    周心莹把一堆衣裙狠狠扔在了吴婶脸上。


    “她脑子有毛病还是你脑子有毛病？拿这种衣服来给我？”


    被呵斥的吴嫂低头沉默。


    周心莹坐在床边，深呼吸一口气，半晌后吩咐：“下去吧。好好留意她，有什么事的话马上来告诉我。”


    吴嫂走后，周心莹将那些衣服归整起来，满脸嫌弃，“可真是难看。我才不会穿。”


    “外婆要是知道了，林晞，你就等着好看吧。”


    ……


    打发走吴婶后，林晞也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柜，里面各种大牌各种款式的衣服都有，全部都是她妈妈为她精心准备。


    以前，就因为外婆送给她的衣服，她妈妈还曾跟外婆争吵过。


    ——“妈，希希这个年纪的孩子真的不适合穿你给她的那些衣服，如果您还不懂得现在这个时代的时尚审美，就不要擅自再买衣服给她了。”


    “我买的衣服怎么了？那丫头不是很喜欢吗？”


    “希希她只是为了让您高兴，才硬说喜欢而已。”


    “我看不是她在讨我高兴，是你存心让我不高兴。一个野丫头，在我心里就比我还重要？”


    “她不是野丫头，她是我认定了的女儿。如果您真的想送东西给希希，我给你指几个牌子，你去专卖店，买什么都可以。不用再图便宜买地摊货，钱我出。”


    “图便宜？你觉得我是在苛待那丫头？”


    “是不是，您心里清楚。”


    ……


    那时的她不想让外婆跟她妈妈两个人因为她而吵架，所以处处听外婆的话，希望那个老人家可以慢慢喜欢自己，从而可以让两个人和谐相处，可以不再让她妈妈烦恼。


    可最终，她再谦让懂事，也没能换来外婆的喜爱，更没能换来她期望中的家庭和睦。


    她不争不抢，那些人却始终不肯放过她，最后连带着她妈妈也死于非命。


    第一次见到林漫依的时候，是在孤儿院。五岁多的小女孩呆呆地望着那个美丽而忧伤的女人，一个人坐在秋千上，静静地坐很久。


    “小姑娘，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终于，林漫依抬起头对她微微笑了笑。


    很勉强的，难掩眼底悲伤的笑容，却因为落日余晖下那抹昏黄的阳光的照耀，让她觉得那笑容那么慈爱，耀眼。


    听到她问自己，女孩突然觉得刚才站那么长时间也值得了。只是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无措，没能立刻回话。


    “我已经没有玩具了。”没听到女孩的回答，林漫依猜测着，柔声道。


    她这几天每次来孤儿院都会带一些小礼物或者玩具给这里的孩子们，她也知道，这个小女孩每次都没能抢到玩具，或者说她也根本没有去争抢。


    “我不需要玩具。”这次，女孩摇了摇头，回答了她。


    林漫依没再说话，沉默半晌后，女孩突然对她说：“谢谢你。”


    “什么？”


    “谢谢你送的这么多礼物。”


    林漫依面露奇怪：“我记得我的礼物，你可是一个都没拿到。”


    “你的礼物是给这里的孩子们的，我也是这里的……这里的一个。没拿到礼物，只是我的问题……我的事。所以……还是要谢谢你的赠送。”五岁的女孩结结巴巴地说道。


    林漫依笑了笑，起身离开。


    第二天，她再次带了小礼物过来，扫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小女孩，然后静静地将礼物分给早就围过来的孩子们。


    分完礼物后，她照旧坐在那架秋千上，女孩站了一会儿后，在离她不远处的另一家秋千上坐下。


    过了很久，林漫依再注意到她的时候，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仿佛才想起还有她的存在。


    她抬了抬手，招呼了她过去，微笑着问：“几岁了？”


    “五岁。”


    “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女孩茫然，“不知道。”她好像一直就在这里。


    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林漫依就不再说话，女孩也便安静地陪着她，一起默默坐很久也没有一点的不耐烦。


    就这样，林漫依经常跟女孩一起在秋千架上坐很久，偶尔跟女孩聊几句。


    三个月后，某天离开时，她回过头微笑着对女孩说：“我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说完，也不等女孩反应，就迈步离开。


    女孩怔怔看着那抹背影，披着那抹斜阳，在一道澄光中一点一点消失在她眼中。


    心里突然很难过，仿佛曾经，也是这样，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缓缓离去，远远的走开，就再也没有回来。


    忽然她急急地追了上去，林漫依回头。


    “希望……希望你以后不要在那么难过了。”女孩眼中忍着泪说道，又将今天一直拿在手里的一小束折纸花递给她，“这是老师今天教我们折的……说是可以送给喜欢的人。我可以送给……你吗？”


    林漫依低下头，望着女孩清澈的大眼睛里所映着的自己忧伤的脸庞。


    抚了抚女孩蓬松披散的头发，“谢谢你，我收下了。”


    女孩很高兴，又好像松了口气。落下来大滴大滴的眼泪，脸上又挂着笑容。


    “也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得开心。”林漫依微笑轻叹：“五岁的孩子，更不适合忧伤呢。”


    临走时，她将一个水晶发卡别在了女孩头上，是她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又过了两个月，林漫依走进教室的时候，女孩正在跟另一个比她高半头的姑娘打架，争抢那只发卡。


    她缓步走了过去，女孩也结束了战斗，不能说是伤痕累累，也算是鼻青脸肿了。


    见到了她，女孩又惊又喜，把水晶发卡拿在手心给林漫依看，面带歉意：“对不起，还是坏了一块。”


    林漫依没说话，牵起她的手，向外面走去。楼道中，她蹲下身，与女孩平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声音柔和，缓缓问道：“愿意跟我走吗？成为我的家人。”


    女孩犹豫了良久，最终点头。


    林漫依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听到你同意，居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开心。”


    她略微歪了下头，又道：“先说好，我是第一次给人当妈，以后可能也会出错，那时就请你多多指教，但是不可以随便就要抛弃我。懂吗？”


    女孩笑着再次点头。


    “同样，在你的记忆中，你也是第一次给人当女儿，大家都是第一次，那就互不嫌弃。以后生活在一起，希望可以互相鼓励，一起变得更好，一起获得幸福。”


    从院长室办完了手续，林漫依正式收养了女孩。


    她给她起名林晞，平日里叫她希希，说是希望她可以永远充满希望，永远快乐。


    她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互相选择了彼此。”


    ……


    林晞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临睡前，拿出手机，给她妈妈发去了信息：“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好想见你啊。”


    想确认，你真的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