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的欺瞒并没有打扰到江愈礼的生活。


    她还是按部就班的赶通告，走红毯，参加各种宴会。


    春节时她是一个人过的。


    早在几天前江郁雪和乔姐就对着她一番言语攻击，但是江愈礼听着是听着，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把这些话放在心里。


    跨年那一天，她站在b市的中央广场的角落里，仰着头看着大厦屏幕上花里胡哨的倒计时。


    5，4，3，2，1。


    身边的人都跟着大喊着新年愿望。


    “新的一年我要找到一个爱我的男朋友！”


    “我要越变越有钱！”


    “妈！下辈子！你一定要生一个有能力有本事的儿子！别像我一样，只能让你受苦安静的等死！”


    这个喊妈妈的人就在江愈礼身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脸上带着胡茬，看上去落魄至极。


    江愈礼忍不住问，“你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周围人太多，声音嘈杂而混乱，男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问他。


    但大概是身上积压的担子太重了，他也不在意是谁问得，只是想说出来，找个人和自己分享。


    “我妈今年69岁，今年十月被查出来了骨癌，直到昨天都住在医院里。”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职员，每天拿着固定的工资，在这个城市根本没有能力买房买车，光是租房就耗掉了我的大笔存款。”


    男人眼眶猩红，声音仿佛沁着血，带着石刀刮肉般的疼，“我没有钱。”


    “我没有钱啊，我又能怎么给她治病？！”


    他的双手抱着头，指尖揪着头发，神色痛苦，“我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也向老板预支了一年的工资，可是根本不够！”


    “你知道这些钱只能够换来多长的时间吗？”


    江愈礼站在他身后沉默的摇摇头。


    男人看不见她的动作，当然他也不需要看见，他蹲下身，哭的像个丢了糖果的孩子。


    “只够换来三十二天！只有三十二天呐……我妈只在医院待了三十二天……”


    江愈礼的手伸出去，似乎是想在男人的肩膀上拍一拍，安慰安慰他。


    可是手伸到一半，她又收了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后来呢？”


    “后来我没钱了，银行也不愿意给我贷款了。”男人说，“我急的就把头往墙上撞。”


    “我妈大概也是预料到了，第二天就在医院收拾东西，告诉我想回家。”


    “出院的第二天，她说她活够了，不想再医院吃化疗的苦，没两天就没了。”


    这个故事不是美好的结局，江愈礼听得心都揪了起来。


    这一刻，她想起了郁婕。


    她的妈妈，是不是也在抑郁症后的每一天都安静的等死。


    而她，无能为力。


    -


    宋景还是在医院，陆家在这一点上将他的状况隐瞒的很好，至少直到如今，他的粉丝都认为她们的哥哥在国外拍摄。


    她从来没有和宋景打过视频，因为宋景不敢，而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想要去拆穿。


    宋景自尊心强，这是她从三年前就知道的事情，所以现在她也没有想过要改变他。


    只是心底会难过，始终会觉得宋景把她一次次的推开，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可尽管如此，江愈礼还是会隔上几天就会悄悄的去一次，隔着那一道墙和门看他一眼。


    他瘦了，五官更加硬朗凌厉，脸色也更苍白了。


    她过去的时候没有瞒着陆家人，只是告诉了陆星野，“别告诉他。”


    陆星野当时就挑起了眉，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的奇葩。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下来。


    陆星野忽然问，“她怎么样。”


    她。


    这个字，倒是叫江愈礼好好想了一番，几秒后才意识到，他问得是池挽星。


    也对，陆星野和池挽星是最开始的一对情侣。


    江愈礼有些诧异。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现在分开了，你来问我她现在过的如何？”


    “嗯。”陆星野应了一声，眉心飞快的蹙了一下，像是有些烦躁，“她现在不是和你哥在一起吗？”


    “倒也不是。”


    陆星野猛地抬头。


    江愈礼戳着自己的牛排，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我哥到现在都还没追上她呢。”


    陆星野的眉梢当即就是一挑。


    江愈礼抬眼的时候，正好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窃喜。


    江愈礼拿着刀正在切牛排的手就是一顿，刀尖划过餐盘，发出刺耳的“嗞——”。


    陆星野问：“想什么呢？刀都放错位置了。”


    “我在想，为什么你们男人都是一个臭德行。”江愈礼直视着他，“直到后悔了才知道珍惜。”


    当初宋景放弃她，然后又站起来复出再来追求她。


    现在陆星野将池挽星藏的像个地下情人，却又在分手后，来她这里打探对方的情况。


    一个二个的，在一起的时候就珍惜对方真的很难吗？


    难到做不到吗？


    陆星野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罕见的哑声。


    他垂着眸，一言不发的将牛排切成均匀的小块，却始终没有再放到嘴里。


    话题聊到这，什么美味现在都失了味道，口中只剩苦涩。


    周围很安静，不远处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正坐在钢琴前，指尖在琴键上飞舞，优雅的纯音乐在大厅里蔓延。


    可无论是江愈礼还是陆星野都没有心情倾听欣赏。


    过了好久，陆星野才说：“大概是因为，爱而不自知吧。”


    爱而不自知。


    江愈礼心说：我可真讨厌这个词。


    因为不自知，所以就可以漠视，可以轻待，也可以伤害，肆无忌惮的将对方的位置不断的往后移。


    因为不自知，所以就可以在失去后露出一副全然悔过的样子，然后毫无愧疚的想方设法的将人追回来。


    可凭什么呢？


    江愈礼忽然放下刀叉，拎上包包就出了门。


    她没戴口罩，也没戴帽子，只围着一条围巾，堪堪遮住了下巴。


    而狗仔就在餐厅外蹲点，咔咔几张照片就新鲜出炉。


    当天下午，“陆星野池挽星疑似冷战”的话题就悄无声息的钻上了热搜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