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再见皇帝

作品:《我在古代教昏君做人

    旭日东升,清晨的阳光和煦又耀目,驱散了昨夜残留的寒气。


    苏醒的鸟儿们成群结队的聚在墙头上叽叽喳喳。


    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


    此刻,潘嘉玉正在盼月的搀扶下,有些没精打采的站在慈安宫的回廊中。


    昨晚她莫名其妙的穿到了顺天帝身上,半是惊奇半是激动的好一通角色扮演,虽然这种经历是生平仅见头一遭,但她自认为还是超水平的发挥出了自己的演技,而且最终取得的结果也尽如人意。


    但事成之后,还没等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她的意识就突然抽离顺天帝的身体,回到了“潘嘉玉”身上。这短暂的穿越犹如昙花一现,搞的潘嘉玉云里雾里摸不清头脑。


    她觉得自己有种被临时叫去加了个夜班的感觉。


    估计是晚上的经历过于光怪陆离,刺激的她脑细胞太活跃,惊醒之后她下半夜都没怎么睡着,直到窗外开始隐约泛白才总算浅浅入眠,可惜好梦没过多久就被盼月从被窝里给捞了起来。


    今天是她们正式入宫的第一个早上,按规矩新晋的妃嫔们要先拜见太后和众妃,等皇帝下朝后再拜见皇帝,叩谢圣恩。


    只是现下她们人还没来全,潘嘉玉便和其它几个来的更早的妃嫔们,在回廊中等待其余人的到来。


    对于她们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来说,这是她们人生中第一次觐见皇帝和太后,因此在穿着打扮上无一不是精良考究。


    而潘嘉玉,却随便选了一件没什么花样纹饰的粉裙,头上的珠钗更是怎么简单怎么来。究其原因,一是她的脸上还戴着面纱,不想借着穿衣打扮再招人眼,再者,就是她的家底真的薄…


    不过,说起来一开始太后宫中的女官见她戴面纱还不同意,面见凤颜怎可遮面无礼?但是等潘嘉玉把面纱摘下来,刚才还义正词严的女官面色顿时五彩纷呈,呆愣片刻,随后有些僵硬的建议她重新戴回面纱。


    女官:感觉自己瞎了……


    潘嘉玉也很无奈,听人劝吃饱饭!偏偏有的人就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咱也是不理解。


    没一会儿其它人陆陆续续的到齐了,朱兮若也在冬雪的搀扶下最后一个到来。


    她今天仍是一副虚弱苍白,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见到潘嘉玉便冲她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


    随后众人便按照各自的位份站好,在领事太监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进了内殿。


    慈安宫不愧是太后的寝宫,装潢大气富贵,一看便是名家精巧之作。


    一进殿内,这浑身上下都觉得暖意融融,仿佛盖了层柔软的毯子在身上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黑压压的跪了一片,向刘太后行大礼。


    刘太后今日穿了一件绣着珍珠镶着七彩宝石的凤袍,头上点缀了许多金饰,其中最瞩目的要属一支九尾纯金凤簪,衬的整个人华贵无比。


    刘太后看着这些曾经需要她仰望的高门贵女们,如今一个个恭顺的跪在的自己面前,心中涌起一丝得意,她满意的的点了点头,笑呵呵的道:“都平身吧,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谢太后。”


    众人纷纷起身,随后又向在座的其余几位妃嫔行屈膝礼。


    “参见金贵妃娘娘、德妃娘娘、贤妃娘娘、愉妃娘娘、琪妃娘娘、庄妃娘娘、参见丽贵嫔、彤贵嫔。”


    这几位妃嫔都是从前便跟在顺天帝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年龄也都和顺天帝相差无几。平素她们虽然保养得当,今日又有华服珠翠做点缀装饰,但跟这一帮才十几岁,鲜灵的能滴出水来的年轻姑娘们相比,到底还是差了一大截。


    金贵妃作为众妃之首,比顺天帝的年纪还要大上两岁,她早已过了拈酸吃醋的年纪,此刻见这么一帮如花似玉的姑娘,倒真心觉得仿佛跟进了百花园一样赏心悦目,随和的开口道:“众位妹妹们都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


    众人谢了恩之后便依次落座。


    然而金贵妃能心平气静,却不代表其它人也似如她一样有此等好肚量,至少在贤妃看来,这些人之中有一个人极为碍她的眼!


    后宫的封号都讲究避讳,现在从二品妃位之首的“淑妃”位子空悬,可偏偏陛下却封了一个“淑美人”,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真是令人深思。


    贤妃早得到消息,知道这淑美人的脸毁了,又见人群中站一个戴面纱的女人,料定此人定是淑美人,遂阴阳怪气的开口道:“怎么有位妹妹还戴着面纱?不知道这是哪位妹妹?怎么如此不知礼数?在太后凤颜面前居然不显露真容?”


    贤妃的眼尾高高的上挑,配合她说话时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而她这话一脱口,一些用余光隐晦打探的视线直接大剌剌的集中到了潘嘉玉身上。


    潘嘉玉心道,终于来了!这宫斗的经典场面-初次见面的下马威!


    她不慌不忙的站起身行礼,道:“禀贤妃娘娘,臣妾得了花粉过敏症,容貌有损,怕污了各位娘娘们的眼,便带了面纱遮掩。”


    潘嘉玉可不信这帮宫斗高手,不知道自己毁容的事,而事实上,她们也的确知道。


    庄妃侧了侧身,看向潘嘉玉道:“这位便是淑美人吧,淑美人小小年纪还挺爱美,花粉过敏症也不是什么大病,还值当让你在见太后的时候都带着面纱?”


    丽贵嫔也接着开口,状似关切道:“容貌对于咱们女人来说可是重中之重,不知道妹妹可有请太医看过?太医是怎么说的?”


    几人一唱一和,潘嘉玉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一个个的无非就是想叫她摘面纱看她笑话呗,只可惜啊,这帮女人不知道这脸是她自己弄的。


    想看她的笑话可没那么容易。


    潘嘉玉也不跟她们啰嗦,直接把面纱摘了下来。


    她这脸比前两天更严重了,下半张脸密密麻麻的就没个好地方,脸上的脓包即使隔着好远都能看到此起彼伏的凹凸不平。


    “嘶!”


    “好吓人!”


    “这脸是怎么回事?!”


    这一摘可算是炸了锅了,刚刚还一个个端着优雅姿态的妃嫔们立时花容失色。


    一直作壁上观的太后也是吃了一惊,宫女跟她说淑美人的脸毁的厉害,她当时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模样?今天见人蒙着面纱来看不清真容,但露出的眉目也是如画一般,还琢磨着或许没有那么严重,没想到摘了面纱才知道,居然…居然这般骇人!


    太后忍不住皱起了眉,这才姗姗开口,轻斥道:“好了,你们几个一个个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跟年轻人计较!淑美人回去座吧,别理她们!把你的面纱带上吧!”看着真是碍眼。


    “谢太后。”见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成,潘嘉玉这才慢条斯理的把面纱戴回,遮住了她嘴角生出的一丝嘲讽。


    而听闻太后的话,刚才还跃跃欲试找麻烦的三妃心里又瞬间不乐意了,这太后怎么还拿她们的年龄说事啊!


    一场短暂的风波很快便风平浪静。


    潘嘉玉落座之后,坐在她斜对面的安容华-方南乔,偷偷的打量了她好几眼,瞧她神情淡然,心中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宫女们开始给众妃上茶。


    金贵妃刚端起茶碗,便闻得一阵豆花香,她掀开茶盖,只见碗中之茶,叶微带黑,不甚苍翠,点之色白如玉(1),顿时面露惊讶,“这莫非是虎丘茶?”


    太后闻言笑而不语,她身边的掌事嬷嬷冲金贵妃福了福身,道:“贵妃娘娘真是好眼力,此茶确为虎丘茶。”


    这下众人皆是大惊,唯有不识货的潘嘉玉主仆二人还一头雾水。


    虎什么茶?


    金贵妃顿时大喜,“没想到臣妾有生之年也能喝上这样的稀世名茶,这也真是借了众位妹妹的光让太后娘娘如此破费。”


    贤妃也跟着堆笑,“还是母后疼爱我们,今天我们可是有口福了。”


    庄妃也打趣道:“听说这虎丘茶自茶树被铲断了根,便存世稀少,没想到母后今日居然拿出这么多招待众位姐妹,可别是让我们把母后的库存都喝光了,那可就罪过了,让陛下知道了再说我们姐妹几个嘴馋。”


    太后顿时喜笑颜开,笑骂道:“你这丫头真是促狭!皇帝啊非跟哀家说这茶又多么好,往哀家宫里送了许多,可是哀家一贯又不爱喝茶,这放着也是放着,正好今天人多热闹,还能叫你们帮我多喝一些。”


    众妃的笑容多了一丝勉强,刚刚还说说笑笑的几人心里顿时跟吞了苍蝇一样。


    呸!她们就说这个抠门的老太太怎么今天这么大方!原来在这里等着她们呢!


    潘嘉玉听这话也觉得有点别别扭扭的,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个老太婆在炫耀?


    而其余的几位新晋妃嫔则仿佛置身事外一样,不言不语的兀自品茶,只有年纪尚小的福婕妤吩咐宫女添了次水。


    ——————


    顺天帝的心情今天可以说是非常不好。


    若要形容,那便是心烦意乱、惶恐不安。


    早朝的时候有御史进言,言他虽然赦免了方辉体现了君王的宽宏仁心,但秘密抓捕却实为不妥,往小里说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往大里说也有引发军中哗变的风险。而且一抓一赦,也容易造成君臣隔阂,此举实为不妥。


    但顺天帝闻言顿时骇然,“你,你是如何知道此事?!”


    此事绝密!为何这御史会知道!


    那御史颇为不解的看了一眼皇帝,“不是陛下您让敲锣打鼓的去宣旨的吗?”


    意思就是这事儿都已经传遍了。


    顺天帝惊的瞳孔紧缩,朕没有!朕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圣旨!


    昨天晚上朕明明让张顺进宫是要,等等,让张顺进宫…进宫后又发生了何事?为何朕想不起来!


    冷汗刷一下的流下来、顺天帝的心神一下子乱了,为何想到昨晚的事,他的脑子里就像蒙了一层白雾,一片空白!


    兵部尚书朱廷益此时也进言,道:“陛下,流水清浊,在其源也,君者政源,人庶犹水(2),陛下惟善是务、知错能改,此方为明君之范。”


    若是往常,顺天帝听到他的话,少不了要跟其敷衍一番,可眼下他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样不能平静,实在没有旁的心sii,匆匆下朝后便急召王宠和张顺。


    然没一会儿,太监便回报,王宠病中口不能言,顺天帝无法,只得召见了张顺一人。


    “将昨夜之事,事无巨细的给朕复述一遍!”一见到人,顺天帝便急不可耐的发问。


    张顺虽感诧异,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复述一遍。


    而顺天帝听完整个过程,整个人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这…这不是朕做的!朕不可能会这么做!


    他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顺见状,忙关切道:“陛下可是龙体不适?是否要召御医前来?”他不理解为什么皇帝面色大变,难道是对昨晚的决定后悔了?不过,咳咳…加了那么句话,想反悔也不行了。


    顺天帝此刻哪有心思理他,让他退下之后,一个人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如临深渊。


    为什么他对这些事一点印象也没有,谁?是谁要害朕!


    正在他惶惶不安的时候,有慈安宫的太监进内传话,“启禀陛下,太后娘娘遣小的来问陛下,众妃都已经在慈安宫候着了,陛下何时起驾?”


    顺天帝这才回过神,对了,竟忘了还有这茬。


    不可让母后久等。


    顺天帝紧蹙着眉头,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命令摆驾。


    还没进入慈安宫,便听得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


    众妃们纷纷从座椅上起来,恭候皇帝的到来。


    “臣妾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几道女声交织在一起,一袭袭各色的裙摆在地上铺开,仿佛一朵朵绽放的鲜花。


    顺天帝顿觉好似置身于燕语莺声的花园之中。


    原本郁闷的心情也好了几分,他的目光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寻,寻找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双朝思暮想的美目。


    如记忆中那般,像两颗亮晶晶的黑色宝石般璀璨生辉,让他移不开眼睛。


    就是不知道脸上为何蒙着面纱。


    他情不自禁的出声,“玉儿为何蒙着面纱?”


    玉儿?陛下居然这么叫她!


    众妃闻言,眼神像尖刺一样像潘嘉玉射去。


    潘嘉玉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就像被拿棒子照头上打了一下。这狗皇帝发什么春!他想害我!


    潘嘉玉只感觉如芒刺背,她暗道不好,只怕狗皇帝这一嗓子又会让她被人记恨。


    于是,她决定继续发扬自己刚才少说话、多做事的优秀品质,直接唰的把面纱摘下来,“启禀陛下,臣妾得了花粉过敏症,容颜有损,实在难以见人,故而才戴了面纱!”


    明明刚才已经遭受过一次冲击,但是众人还是不习惯的纷纷别过眼,而皇帝则更为震惊,看着潘嘉玉的脸直接嫌弃出声,“你怎么变成了这幅丑样子!?”


    之前他被俘于律国,好不容易归国之后又得知自己失去帝位,正是人生最失意的时候,却意外得缘,有了对潘嘉玉的惊鸿一瞥。


    这一见,就像有一颗种子落到了他内心贫瘠荒芜的土地上,而没想到分别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颗种子反倒在他的心里悄悄生了根、发了芽,开出了一朵婀娜多姿的花朵。


    他一直期盼着两人能再次相见的那天。


    可没想到今日重逢,记忆中的人儿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顺天帝心间的花,一下子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