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福全三个当然不同意就这么回去，四个人隔着厚重的大门说了很多话,有他们对彼此的想念,有宫里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四格格：“姐姐，你说真的是二姐想要害死我们吗？”


    八格格死的时候，四格格远远的送了一程,半路上遇见佟庶妃,佟庶妃告诉她，玄烨之所以得天花是因为八格格送的荷包。她曾经想要送给她们，被拒绝的荷包。


    四格格不止一次的想，假如当时姐姐没有多问那一句,她们不知道荷包跟二姐姐有关，绝对会收起来并戴在身上。天天带着染了天花的荷包，她们被传染是早晚的事儿。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怕关系不好，四格格自认自己也做不到像二姐那般狠毒。因此，当得知是二姐想要通过小八的手害她们时,四格格表示自己怎么也接受不了。


    说到此处她眼眶湿润,“就算，就算她对我们有意见,她就没想过一旦咱们都得了天花,伺候咱们的宫人、汗阿玛他们都有可能传染吗？”


    小八身边贴身伺候的四个大宫女、两个奶嬷嬷都被传染了,六个人无一幸免不治身亡。还有玄烨身边，他身边伺候的两个小太监也丢了命。这是发现的早，如果再晚两天被感染的绝不会就这几个人。


    洪承畴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生而藏私，教导她们的时候也会说些朝政相关的东西。四格格就知道，假如大清皇室出了事,本就还没完全稳定的政权必定会崩溃。南明势力将死灰复燃。


    打仗劳民伤财，到时候又要有很多人家破人亡。


    这些怕都要算在罪魁祸首身上。


    四格格真的无法接受，接受她的姐姐是个如此恶毒、自私之人。


    乌晶晶坐在墙角，她挠挠头，叹息道：“谁知道呢？你们就没有好好跟她聊聊吗？”


    她跟四格格一样，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不敢相信。不是她相信二公主的人品，觉得她干不出这事儿，而是二公主冲动莽撞深入人心，她不敢相信二公主为了害她们能忍着脾气陪八格格玩了俩月。


    五格格嘟着嘴，“别提了，汗玛姆亲自审问的她，听说她一点破绽都没露。姐，你说她就比在哪买大一岁，害了人咋还能这么稳当呢？”


    换做是她害死了亲妹妹，早就吓的睡不着觉了。


    福全：“五妹这话说的，她都敢害人了，肯定想过后果，既然知道后果她又怎么会害怕？”


    福全认为二公主害人之前肯定早就想通了，所以他才不会害怕。


    沉默许久，乌晶晶道：“不管是谁，敢算计我们总会付出代价的，你们等着看好了，汗玛姆很厉害的，用不了几日就能把背后之人抓起来。”她说着恶狠狠的还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


    也是前些时日她担心玄烨没顾得上找凶手的麻烦，现在玄烨身体马上就要好了，她也到了报仇的时候。


    金乌是出了名的小气，敢算计她，她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乌晶晶并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们。


    晚上夜深人静，乌晶晶盘膝坐在床上，她调动血脉力量双手掐诀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叨念，指尖红芒不断闪烁，之后消失不见。


    成了。


    乌晶晶呼出一口气，她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水，满意的笑了。


    她现在毕竟是凡胎，身体里的神力有限，能用的法术也不多。刚才那个也不知是哪位先祖传下来的，没别的大用处，只能让害她的人露出马脚。


    好在这个世界没有修行者，不然她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成功。


    有了这个法术加持，她才敢说不出三日太后就能找到幕后真凶。


    想到这里，她拉过被子安心的睡了。


    翌日，二公主照常请来绣娘教导她绣花。也不知怎么，往常能平心静气跟着绣一个时辰的她，今日竟然心浮气躁起来。


    绣娘看了她一眼，若有人在就会发现绣娘眼神里没有对上位者的敬意，只有不满和寒冷。


    “你心乱了。”


    二公主被她的眼神吓的一哆嗦，她气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么，怎么还让太后那老妖婆发现了马脚。她日日派人监视着我们，什么时候是个头？而且这跟我们当初说的可不一样？”


    和顺公主出嫁后，因着好手艺教导和顺公主的绣娘并没有被退回内务府，而是被指派给了二公主。


    刚开始二公主还有些得意，这是头一回汗阿玛有了好事儿先想着她而不是给长公主。只是这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就被赐婚给了耿聚忠。


    有了这道赐婚，二公主忽然就明白了，哪里是汗阿玛想着她，这分明是汗阿玛早就算计好的。


    宫里谁不知道她看上班第，皇上把她指婚给一个汉人藩王的弟弟，她怎能不生气。


    于是，她跑到乾清宫大闹一场。


    这场闹剧的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不仅如此，她还被顺治训斥一番。


    再后来她去找了班第，她想，汗阿玛可以不在乎她，他总会在乎蒙古的想法，只要班第自己去求汗阿玛，汗阿玛必定会取消圣旨的。


    然而，班第再次拒绝了她。


    二公主：“你是不是因为晶晶？没关系，如果你喜欢她，我可以把嫡福晋的位子让给她，我做侧福晋。”


    她并不觉得姐妹共事一夫有什么不对，满族婚姻乱的很，别说姐妹，姑侄嫁给同一个人的也不是没有。在她看来，自己主动让出嫡福晋的位子已经是委屈了，班第多一个美人伺候应该会欣喜答应才对。


    哪知，班第又拒绝了她。这一次他更加严肃与直接。


    “二公主，你约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如果只是这样，班第告辞了。”


    他跟二公主私底下并无交情，若非对方打着长公主的旗号，他绝对不会过来。是他的错，明知道二公主跟长公主不合，又怎会知道长公主的私密事呢？


    班第想走，刚迈出一步又转过身来，“对了，既然你提到长公主那我也多说一句。除了长公主，我班第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姑娘。这辈子如果有幸能娶得长公主，班第只会有她一人；若不能，班第则终身不娶。”


    “至于二公主，”他上下打量几眼，“皇上已经给公主赐婚，希望公主莫要做出有辱皇室的事情来。”


    班第说的认真，这幅神情却刺痛了二公主的心。


    二公主尖叫：‘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喜欢她，而不喜欢我？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论出身，当年她阿玛比乌晶晶的阿玛还要受重视，她亦是家中嫡女。


    论长相，十岁出头的二公主已经是个明艳的小美人；而比她小一岁的乌晶晶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整个人圆润的很。


    她承认这种长相确实很容易得长辈喜欢。男人？还是更喜欢像她这样玲珑有致的才对。


    班第：“因为长公主不会像你一样无理取闹，假如她处在你的位子，就算不喜欢，她也会欢喜的出嫁。”


    他一直都知道大清公主的婚姻无关情爱，只为了利益。


    或许正是这句话触怒了二公主，当绣娘说有法子帮她教训班第的时候，她答应了。


    二公主道：“只教训一个长公主怎么够，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于是就有了荷包事件。


    当然，二公主并不知道那个装了花瓣的荷包里面有天花病毒，如果她知道，她肯定会反对。


    这不是因为她有良知，而是她清楚天花的威力。假如宫里出了天花她的生命、地位都将受到威胁。


    得知八格格得了天花之后，她整个人都傻了。


    “这不可能。怎么会是天花呢？不可能是天花的。”


    她让人找来绣娘，扬手扇了绣娘一个大耳刮子。


    二公主咬牙道：“你算计我。说，为什么是天花？你到底是谁？”


    到了这个时候，二公主再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说什么‘气不过，为了她’的屁话，对方弄出这么大的阵仗绝对有所图，且所图甚大。


    如今她只庆幸，庆幸乌晶晶几个不喜欢她，没要那荷包。不然……


    如果他们都得了天花，二公主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绣娘不在意的擦擦嘴角，她一改往日的温和，变得残忍冷酷起来，“二公主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别忘了，这事儿是你先提起的，如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皇上追究起来，你也跑不了。谋害皇嗣，就算你是公主，这罪名你也承担不起吧？哦，差点忘了，你这个公主还是领养的，你亲阿玛只是个宗室贝子。”


    二公主被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绣娘，却再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绣娘笑了，“这就对了。二公主放心，谁都不想死，我亦如此。荷包我已经让人给处理干净了，只要你咬死了不承认，皇上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二公主，事关你我的性命，我想二公主知道应该怎么做？”


    她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因此当太后来找她的时候她早就想好了对策，也跟绣娘一起演练了无数遍。


    这时的她已经不在去想绣娘有什么目的，她只知道自己不想死只能跟着对方一路走到黑。


    也正是有着强大的求生欲，二公主才能在太后的逼问下如此从容。


    不过她到底年幼，在太后面前不可能一直做到毫无破绽。


    太后说小看了她，实际上她也只是故作镇定。若太后在多留她一刻钟，结果绝对会不同。


    可惜太后没有。


    太后没留她，二公主从慈宁宫内殿走出来的时候也早就湿透了衣裳。不过是冬日里穿得多，颜色暗沉看不出来罢了。


    在之后的一个月二公主度日如年，若不是绣娘一直在她身边出主意、看着她，这案子也早就破了。


    面对二公主的质问，绣娘不慌不忙，“不是二公主您说的么，要让所有看不起您的人付出代价。我这也是为了二公主。天花这东西无药可解，得了只有两天路，扛过去和死。死了，二公主您大仇得报；就算侥幸活下来身上也会落下疤痕，二公主您自己说，一个丑八怪还怎么跟您抢？”


    “那小八跟玄烨呢？”八格格大概是这宫里唯一真心喜欢她，跟她好的人，二公主想要通过她报复，却从未想过要让她死。还有玄烨，那毕竟是她的弟弟。


    绣娘嗤笑一声：“二公主你知道你为什么斗不过长公主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做成大事总要有人牺牲，八格格只能说是运气不好。”谁让她被二公主选中了呢。


    但凡她多听自己的姐姐哥哥一句，不跟二公主走那么近，结局也不会发生。


    这话，绣娘并没有说出口。


    “至于三阿哥，只能怪他额娘跟八格格一个宫殿住着了。”


    绣娘没说实话，害三阿哥可不是因为什么八格格，而是上头的意思。至于为什么上头一定要三阿哥死，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听命行事。


    二公主最容不得别人说她不如乌晶晶，她深呼吸，“行了，现在汗玛姆已经在怀疑我们了，说吧，你有什么计划？”


    绣娘并未抬头，她道：“二公主，我不是说了，荷包早就被处理了，八格格身边的人也死的差不多，只要你沉住气没人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做的。”


    “太后那儿你也不用担心，宫里那么多事，太后不会一直盯着我们的。”


    计划当然没有？


    绣娘不会告诉二公主，她对满清鞑子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二公主有没有躲过天花都是她们早就选好的替罪羊。


    等二公主冷静下来，她又道：“明日是八格格五期，二公主若心中过意不去，不如去景仁宫给八格格烧烧纸。放心烧纸所用之物新荷早就给给二公主准备好了。”


    新荷是二公主两年前提拔上来的丫头，也是绣娘的人。


    当初也是新荷告诉她新竹有问题，她才把人给处置了。没想到驱狼逐虎，走了个新竹来了个更恶毒的新荷。


    谁都不喜欢有二心的奴才，想到新荷，二公主面色发冷。


    “知道了，明儿我会去的。”


    或许是为了心安，八格格过世后二公主每期都会去她曾经住过的地方烧纸。


    两人一起玩耍仿佛还在昨日，没想到一眨眼八格格死亡满了一个月。


    去景仁宫烧纸并不痛快，她先是被住在主殿的佟庶妃冷嘲热讽，之后又是那拉庶妃。


    佟庶妃还好些，毕竟三阿哥还活着，且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凶手是二公主。那拉庶妃就不行了，她本来不怎么得宠，有了八格格顺治去她那的日子也多了很多，现在好了女儿没了，她又因为这事儿得罪了主位的佟庶妃。那拉庶妃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左右都是一个样，失去女儿的那拉庶妃当然不会放过二公主。


    得知二公主又来了，她一脚踢翻烧纸的铜盆，“人都死了，二公主何必假惺惺的呢。小八是那么的信任你，你却这样对她。二公主你晚上都不会做噩梦的么？”


    二公主冷着脸站起来，“庶妃说话注意点，八妹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来只是因为八妹跟我关系好，我心里难过？”


    “难过？”那拉庶妃冷笑，“二公主做人要讲良心，人在做天在看，八格格都被你害死了，你还拿她做踏脚石，你信不信她晚上去找你。”


    别以为她不知道，因为二公主此举宫里不少人都在说二公主好话，说她重情义。


    呵，狗屁的重情义，她的小八就是被对方害死的。不然怎么之前跟长公主几人玩耍的时候没出事，跟她玩了不到两个月就出事了。


    也怪她，是她没有拦住八格格。想到这里，她再次狠狠的瞪了二公主一眼，也不知二公主给八格格灌了什么汤，八格格连她的话都不听了。她早就警告八格格不要跟二公主混在一起，要跟长公主她们玩，大家都不跟二公主玩不是没有理由的。八格格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连命都没了。


    想到这里，那拉庶妃哭的不能自已。


    二格格在景仁宫受了委屈，偏偏要保持着自己的姿态不能发作，可把她气得不轻。


    她心里咒骂着那拉庶妃与佟庶妃，就连已经死了的八格格都被她牵连上了。


    也不知是不是睡前骂了死人的缘故，睡梦中她梦见了八格格。


    浑身溃烂的八格格冲着她哭喊：“好疼啊，二姐姐我好疼。你救救我，救救我。”


    二公主被吓得连连后退：“不是我害你的，你别来找我。”


    八格格：“就是你，就是你，我亲眼看见的，是你往荷包里塞了东西，是你让人拿走了那几个荷包，你是故意利用我想要害大姐姐的。你说不是你，那你告诉是谁啊？说不出来那就是你做的，小八不要喜欢你了，小八要诅咒你，诅咒你肠穿肚烂而死，死后还变成丑八怪没人要。”


    说着，八格格就朝着二公主扑了过去，二公主被吓得啊一声，从床上做起来。


    她心脏剧烈跳动，“原来是梦啊。”随后她用袖子擦擦额头，放下手臂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手臂上长了几个红点。


    “啊。”二公主再次惊叫起来。


    “公主，公主，发生了什么事？”二公主身边守夜的宫女以及奉命监视她的人都闯了进来。


    此时的二公主什么也顾不得，她早就吓傻了，她从床上连滚带爬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


    新荷暗叫不好，她想要上前拉起二公主却不知被谁踩了一脚，就这一脚的功夫，二公主已经被个陌生的宫女拉了起来。


    那宫女道：“奴婢这就带公主去见太后。”


    二公主抬头看她，发现这是太后派来监视她的，以前她避如蛇蝎，现在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余光看到新荷，她指着对方道：“抓住她，她要去通风报信。”


    二公主一声令下，新荷逃无所逃。


    之后二公主又出卖了绣娘，宫女与人对视，最后决定派出一部分人把二公主送到慈宁宫，剩下的人去抓绣娘。


    夜晚正是人好眠的时候，慈宁宫灯火通明，不止太后与皇后，皇上与董鄂庶妃也来了。


    二公主跪在慈宁宫的地上，她一改往日的镇定，颤抖着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她哭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不过想要教训一下晶晶，想让班第后悔，我不知道那是天花，我真的不知道。”


    她只是想让乌晶晶毁容而已，她想知道当乌晶晶变成了丑八怪，班第是不是还如自己说的那般喜欢对方。她的幸福已经没了，她只是不想让乌晶晶也幸福而已。


    她真的，真的没想要谁的命。


    顺治气得把热茶都砸在她头上，“恶毒，朕怎么会有你这般恶毒的女儿，就因为别人比你过得好，比你幸福你就害人。你说你不知道那是天花，那好，朕问你，那个绣娘是谁，你身边的宫女又是怎么回事？”


    二公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之前她能冷静是因为不冷静就得死，她怕，她不想死。今晚做了那个梦，手臂上又开始长红点，二公主想当然的认为这是八格格对她的诅咒。


    天花是会死人的，一次幸运她不觉得自己这次还能逃得掉。


    她害怕了。


    她摇头：“我不知道，汗阿玛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她不是您召进宫的吗？”


    这回她没说谎，她是真不知道那个绣娘的具体身份，她只知道对方是从内务府来的。这是皇上给大姐选的绣娘，她想当然的认为汗阿玛早就把人的底细查清楚了。


    至于这个宫女，


    “我只知道她跟绣娘是一伙的。是她们告诉我，说新竹是三妹送到我身边的探子，是故意来陷害我的，又让我恰好看到新竹跟别人接头。所以我就，我就，”


    所以，她就把新竹给换掉，换成了新荷。


    当然，那宫女本名也不叫新荷，这个名字也是她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