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昀清一等到下课铃响，就起身坐到了陈安旁边，看着还无知无觉低头写写算算的少年，轻唤了一声：“陈安。”


    “嗯？”陈安从数学题中抬起头，看到身边的清隽少年，很是高兴，“班长，你是来教我数学的吗？”


    班上的男生，他大部分都不怎么熟，甚至很有些人根本叫不上名字。他觉得他们对他不是很友善，都还比不上今天早上好心给他递纸的陌生同学。


    关系最好的就只有班长，因为对方实在太有责任心了，知道他不太聪明、学习成绩不好，即使自己也处在高三的紧要关头，也还是时不时地来帮他补课。


    “嗯。”何昀清点点头，看到少年脸上没有什么伤心难过的神色也就放了心，但还是叮嘱一句，“他们说的话你别管，之后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你直接来找我或者去找老师都行。”


    班上那群男生一直以来就比较孤立陈安，但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无论是他还是老师都不好管，没想到这一次突然更加过分了。


    前座的女生听到，也转过了身来，附和道：“对对，班上某些男生就是脑子有病，你别搭理他们就行。”


    然而，两节紧张刺激的数学课过后，陈安都已经把早读课课间的事忘到脑后了。


    他一脸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放心，我不会和王成同学计较的。”


    何昀清脸上安抚的笑僵了僵，有些难以置信地提醒：“陈安，他叫汪成。”


    “哦哦，我知道了。”陈安不甚在意，听过就忘。


    前座的女生听着，脸上的笑变得促狭，忽然提问道：“陈安，那你知道另一个和他一起的男生叫什么名字吗？”


    呃……之前来找他说话的两个男生长什么样来着？


    陈安苦思冥想，却没办法将脑中仅记得的几个人名和那个相貌模糊的男生对上号。


    “噗呲！”女生看到陈安已经不自觉地咬上了笔帽，但就是半天没出声，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敢情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啊！”


    原本不记得也就算了，刚刚汪成那家伙来闹了个事居然还没能被记住名字。失败，真是太失败了！


    何昀清看着少年皱着小脸，跟遇到什么难解的难题一样，也没忍住发笑。他之前觉得是班上男生孤立陈安，现在看来，谁孤立谁还不一定呢。


    “好了，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反正也不重要。”何昀清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好笑道，“我来帮你补课吧。”


    “好！”陈安抛去杂念，笑容灿烂，满是期待地朝着班长身边挪了挪，然后将自己课上没听懂的题目指了出来。


    感受到身边贴近的温度，何昀清发觉自己都能闻到少年身上清新的香味，略微羞赧地红了耳根，却没舍得远离，只强装镇定地低头讲课。


    .


    等漫长的一天熬过去，终于到了临近放学的时间，但全班的学生看着一科科加起来的作业，根本高兴不起来。


    “各科老师作业都写在黑板上了吧，课代表看一下还有没有哪科老师没写的。你们快点把作业抄一下，别到时候回去忘了。”班主任还站在讲台上不忘提醒着。


    看到一个班的学生全都垂头丧气、哀鸿遍野，她立刻清了清嗓子：“叫什么，还剩最后几个月就高考了，熬过去考个好大学就轻松了！别放次假心就野了，下周三全体高三学生家长都要到学校开动员大会，高考可不是你们一个人的事……”


    班主任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而闻此噩耗的学生们更是生无可恋，一张一张麻木地整理着试卷。


    陈安正在整理卷子，听到老师口中的家长会，双手微顿了顿，默默垂着头。


    何昀清发着试卷走到陈安身边，轻叩了叩桌子，看到少年抬起头来，才笑着道：“陈安，这周末我去你那和你一起写作业吧，上次答应了要给平平他们带零食，好久没去了。”


    陈安瞬间被转移思绪，替小朋友们感到开心，“嗯，平平他们一直念叨你呢。”


    听阿姨说，这周末有志愿者会来，刚好他的头发已经很久没剪了。


    陈安摸了摸自己已经长到盖住眉毛的额发，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一抬头，就看到班主任正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好像遇到了什么十分开心的事。


    “陈安，等会放学学校门口有人接你。”说完，见自家学生懵懵的像是没反应过来，她又笑着补充，“听到没，可别自己一个人走了。”


    “嗯、嗯。”陈安慢吞吞地点了两下头，但却想不明白会有谁来接他。福利院的阿姨吗？


    .


    另一边，一对穿着体面、气质华贵的中年夫妻从福利院里走了出来。


    女人挽着自己的丈夫，神情有些失魂落魄，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没想到，笙笙这么多年来，过得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他们便是得到消息后，即刻从a市赶到s市的俞家父母。一来，便直奔了这座俞笙生活了十多年的福利院。


    虽然早就知道孩子离开他们身边这么多年肯定过得不好，但真的得知了具体的生存条件，还是难以接受。


    俞父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宽慰道：“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他了，日后还有机会好好弥补他。”


    俞母点了点头，急切道：“对，我们现在快去学校吧，笙笙应该也快放学了。”


    陪同他们前来的分公司工作人员已经打开了车门在一边恭候，女人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孩子，就难掩激动。


    而从夫妻俩进院时就充满期待地关注着他们的一群小孩子，看着人将要离开，十分失望。他们发现这对夫妻似乎并不是来□□的，因为他们来了之后就直接去找了院长阿姨，对他们一点兴趣也没有，更没有找任何一个小朋友去看。


    看到两人即将上车离开，终于有小朋友忍不住出声了：“叔叔阿姨，你们不看看我们吗？我们都很乖的。”


    俞母听到了孩子稚嫩的声音，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就看到了一群最大不过七岁的孩童全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们。


    她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原因，略带歉意道：“抱歉，小朋友，不过我们没有□□的打算。”


    “好吧，那叔叔阿姨再见。”小孩虽然一脸失望，但还是礼貌道。


    女人看到小孩如此失望又渴望父母的模样，不由得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忍不住问道：“小朋友，我想问一下，你们认识俞……陈安吗？”


    “陈安哥哥？当然认识啊！”小朋友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我最喜欢陈安哥哥了？”


    说完，他又充满羡慕地补充道：“听院长阿姨说，陈安哥哥小时候可好看了，几乎每个来福利院的叔叔阿姨都想收养他呢！要是我也能有陈安哥哥一半好看就好了！”那我就能快点拥有爸爸妈妈，拥有一个家了！


    俞母也想起了儿子小时候的模样，确实是白白嫩嫩、玉雪可爱，每个见过她小儿子的人都又抱又夸喜欢得不行。


    她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但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不对：“那……他为什么一直没被收养？”


    听到这个问题，刚刚还口齿伶俐的小孩瞬间闭嘴不说话了。


    沉默的氛围蔓延，俞父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揽住妻子的肩膀，道：“婉瑛，走吧。”


    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他的孩子被人掳走后发高烧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最后被当做累赘丢弃的时候已经彻底来不及了。不仅五岁前的记忆全部丢失，就连脑子都变迟钝了不少。


    试问，谁会愿意收养一个有缺陷的孩子呢？


    女人也在丈夫的叹息声中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份调查资料，想到孩子被拐走后可能受到的非人待遇，她更加心痛，咬牙恨恨。


    他们没再耽误，立刻驱车来到了距离福利院不远的一所高中。现在还没到放学的时候，但门口已经零星有接送孩子的家长在等了。


    女人翘首以盼地看着校门口，有些担心道：“等会那么多人出来，我们又这么多年没见过笙笙，不会认不出来吧，你也帮我注意着点。”


    “好，我帮你一起看。”


    提到这，女人又忍不住抱怨：“你说说老大和老二，亲弟弟这么多年没见，这次好不容易找到来接回家，竟然一个个都说没空，都不肯走一趟。”


    俞父轻咳一声，为两个孩子辩解道：“公司那边离了人不行，我陪你过来了，老大肯定得守着。还有老二，他现在在圈内正火，粉丝太多了，一举一动都有狗仔盯着，不跟着过来也好，免得把笙笙暴露在娱乐圈里，对他不好。”


    说得很有道理，但俞母冷哼一声，道：“都是借口。”


    只离开一两天而已，公司又不是没有其他股东高层，难道还能出什么乱子不成。至于暴露在娱乐圈？他们俞家的小少爷即使展露在人前又怎么样，不经允许，难道那些营销号还敢乱说话不成。


    “铃声响了，学校应该放学了，我们注意点。”俞父转移话题。


    他当然知道那只是两个孩子推脱不想来的借口，但多年不见，两个哥哥对丢失的小弟弟没有什么感情也很正常。


    男人的脸严肃地端着，并没有即将见到失而复得的小儿子的激动狂喜，眼神冷静锐利地在蜂拥出校门的一群少年中搜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