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要对我负责了

作品:《提刀渡我

    十年前,永村县。


    漫山遍野的翠绿田地,远处是巍峨的青山,偶有孤鸟飞过,掀起一阵长鸣。


    这个以穷困出名的地方,唯有隔壁村有一户姓赵的地主,在这里疯狂挥霍着土皇帝的特权,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这日,姜家。


    姜家父亲拿着平时杀猪的刀,颤颤巍巍地指着面前的一群恶霸,将自己的儿子护在身后,他好像没见过什么世面,满脸涨得通红,却不肯后退半步


    “赵虎!我的女儿、你别、别想!就算今日我们父子都死在你、刀下、我也、不会将、姜二交给你!你、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一句话成功将赵二虎内心的邪火点燃,本来遇见一个刺头小妮子就够烦心的了,家里老父还是个硬骨头。


    赵二虎叹了口气,把玩着手里的劣质宝石弯刀,“给你十头猪,你还要怎么样?十头猪能卖一百两银子,买你一个女儿还不够么?”


    后面的男孩倏然冲出父亲的背影,对着赵二虎破口大骂:“我们家不差你这十头猪!我妹妹也不可能交给你这种人!你还是尽早死了这条心吧,人渣,败类!”


    赵二虎踢翻了眼前的木桌子,怒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然后,就是一场空前的混乱。


    姜意欢突然变得很小很小,她隔着一层玻璃罩,无声地看着十年前她错过的这一幕,时光像放慢了的旧电影,一帧一帧地将她的回忆倒退,感官激活。


    赵二虎带了五个打手,他们甚至最开始并没有用刀,只是用拳用脚,击中姜家父子的身体,迫使他们捶地挣扎又起身,又倒地,最后再也起不来的时候,赵二虎用刀,一刀一刀地切割他们破损的身体


    “父亲!不要不要——”姜意欢变成小人像突然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飘着毛毛雨的下午,她哭得撕心裂肺,然后目光转向门口一群看戏的村民,对着死去的人指指点点着。


    【看看,这就是忤逆赵家的下场,好惨呐】【他们也真是的,不知道变通,十头猪还换不回一个姑娘么?要看上我家的姑娘给这么多,我能连夜再给他生个双胞胎!】【死得真惨】【这户人不是杀猪的吗?杀猪的做了孽,这是天谴!】


    姜意欢的身形在玻璃罩内,倏然拔高、伸展,可神情还是依然的无助又愤怒,她在抛尸现场怒吼着,“你们见死不救才是真的恶人!你们与赵二虎有什么区别!都是逼死他们的刽子手!我当年就该把你们这群长舌妇的舌头都拔下来,把你们的眼睛都剜下来!”


    她哭得好大声啊。


    哭得清云子都愣神了,他起身走到姜意欢身前,轻轻抚平她皱褶的眉眼,他想,她应该是被梦魇住了,随即渡了一层内力给她。


    姜意欢的哭声倏然止住了,她眼里闪过一丝枉然,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般,随后看了看脚边的尸体,又是一噎。


    她就这么抱着腿蹲了下来,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罩,贴在父亲尚还温热的身体边。


    父亲的怀里突然掉出一方小巧的红色玉玺,坠着一个精致的蓝宝石,姜意欢偏头想将玉玺下刻印的字看清,可却被赵二虎一把夺走。


    姜意欢站起来,拍着玻璃:“你,你,给我放下!”


    隔着十年的隔空对话,赵二虎哪里听得到,他只认出这可能是个值钱的玩意,随即眼睛都笑开了,对后面的尸身吐了一口唾沫:“死老头,原来身上还藏着个宝贝哩!”


    姜意欢在他抬手间,好像看到一个金字塔一样的符号,又或者是个象形文字,她没看清,神色呆呆的,她好久都没有这么无助又愤怒过了。


    她们为什么要见死不救呢?


    这么多人,一人站出来帮父亲说一句,父亲或许也不会死


    这是她的一块心病。


    一道金光从玻璃罩上方涌出,将身边的场景卷走、打碎,一片片的光斑从她身后溜走,原来的场景已经不复存在。


    她好像一脚踏入了虚空里,上面是她触不到的顶。


    “救救他们,救一下,救——”姜意欢睁开了眼,还捂着心口,惊魂未定。


    清云子就像老僧入定一样,坐在她的下首,低眸念着咒语,姜意欢听懂了,这是静心咒。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清云子没有睁开眼,只是问道:“什么梦?”


    姜意欢将梦里的画面尽数说给了他听,良久,只听清云子轻声道:“所以变强大的意义是在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做第一个伸出援手的人。”


    半晌,姜意欢问道:“一个人真的能用好人或者坏人,去区分吗?好人难道真的一辈子都没有做过坏事?还是坏人一辈子都不曾当过一次好人?”


    “阿弥陀佛。世间的事情很难单纯用好跟坏去描述,塞翁失马也能焉知非福,人也难以单纯地用好与坏去评价,但求无愧于心。”清云子静静地立在檐下,看向她,“可伤害你的人都是坏人,不用对坏人抱有怜悯,那是对自己的酷刑。”


    姜意欢不知多久又睡了过去,头上还冒着细细密密的薄汗。


    清云子无声叹了口气,然后坐在她身旁,先将药丸给她服下,然后再用勺子喂她喝药,可她喝什么吐什么,很快就将清云子雪白的衣襟都染成黑棕色。


    “阿弥陀佛,贫僧只好再破一次戒了。”清云子将汤汁含在嘴里,然后侧头贴上姜意欢发烫又饱满的唇,两相相贴,清云子只觉浑身燥热得厉害,而他想要的越来越多,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具体,是跟姜意欢。


    窗外倏然刮进来一阵带着凉意的晚风,是风动,还有幡动了。


    床上本半梦半醒的人,感觉到嘴唇边倏然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她睁开了眼,眼前的人一张脸缠绕着红晕,眉头皱得要死,正把一口很苦的汤汁送到她嘴里来


    哈哈哈哈的笑声响彻了这间小屋子,姜意欢身体明明又酸又累,眼皮重得跟打架似的,可这一刻她倒是一点都不想睡,是自我意识与本能意识的较量。


    姜意欢喉咙发干,声音又哑,“这可是你主动的啊,你要对我负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