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熏脚步轻快向场地走去，心情很好地和聂景之解释：“健身器材就是淼淼帮的忙。”


    “那麻烦你帮我好好谢谢她。”


    “已经谢过啦。”


    聂景之单从宫熏的尾音，就知道她有多开心。


    到椅子边，宫熏脱下外套和长裤，露出里面的体操服。


    聂景之礼貌挪开视线，“我需要怎么做呢？”


    宫熏在热身：“你能帮我选出一分钟左右的音乐吗？最好能完整一点。”


    她完全信得过聂景之的音乐实力，丝毫不担心。


    聂景之利落点头，拿出手机编辑。


    等宫熏热好身，两人商量议定，开始上场练习。


    宫熏胸有成竹，她本就准备了一套动作，现在临时改变，只是有些动作需要调整得更契合音乐而已，并不算难。


    聂景之在一旁，兢兢业业听从指挥，生怕拖后腿。


    在不需要他弹奏的时候，他就静静望着场地上轻盈游走的人。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体操服，简洁精致，修塑出玲珑有致的形体，修长，却不干瘦，恰到好处的肌肉透出健康的力量感。丸子头利落地绑在头顶，白色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轻飘。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这么近距离看到她在体操场上起舞，更没有想到可以亲自给她伴奏。


    生怕是一场梦，醒来还在床上。


    一眨眼，面前突然出现她的脸。


    聂景之恍惚了一下。


    “聂老师，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刚叫你了。”宫熏在他面前挥挥手。


    她的眼睛炯炯有神，乌黑透亮，映着自己。聂景之终于回神，也终于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看入迷了。”他剖出真心给她看。


    也只有在眼前特定的环境下，他说出这样的话，才不会突兀。


    宫熏有点不好意思，“我现在相信你是我的粉丝了。”


    聂景之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喊冤：“你现在才相信？”


    跟来的工作人员见两人你一眼我一眼，默默退后两步，思考自己是来干嘛的。


    说笑归说笑，两人很快认真起来。都是对作品有高要求的人，恨不得连呼吸都计划好。


    他们在唱歌时已培养出默契，现在合作效率高得让工作人员发指。


    三十分钟后，主持人和周淼淼现身。


    此时宫熏正在化妆。表演的妆容会浓些，特别是眼影。


    因为拍摄限制，就在现场化妆。


    聂景之自荐帮忙拿镜子。


    周淼淼看到这个情景，心头怪异又起。她们队友之间帮忙拿镜子很正常，可聂景之又不是她们的队友……


    放在椅子上蹲下去化妆应该也行？难道是为了更方便？


    她忽然想起之前宫熏让她帮忙买健身器材，好像就是聂景之要用的？


    疑问重重，周淼淼不动声色走过去，熟稔道：“口红有吗？”


    “有。”宫熏回答也不耽误她动作飞快。


    “我来吧。”周淼淼朝聂景之伸手。


    聂景之承受着周淼淼打量的目光，腰更挺直，并没反驳，只遗憾交出镜子。


    其实周淼淼误会了，宫熏更多是用手里的小镜子照，他手里的镜子只是宫熏一时放下，他装作随意拿起来帮忙举着，让宫熏需要的时候直接转头照一下而已。


    宫熏一心为待会儿的表演做准备。


    她合上腮红盖子，拿过周淼淼手里的大镜子，满意放下。


    主持人道：“感觉今天的妆容偏向自然呢。”


    宫熏今天化了一个截断式眼妆，白色为主色系，大面积闪光粉，如同夏日清晨的湖面，闪着麟麟波光。


    她的体操服也是如此，大面积白色系上绣着几条分布合理的白蓝两色闪光片，风格一如既往地突出。


    正正适合她。


    几个女生一起聊了一下妆容，聂景之在最边上默默站着，时不时瞟一眼宫熏的脸，至于是在看妆容还是在看人，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体操服裤子居然是长到脚踝，好酷啊】


    【现在国际赛场上只有少数国家这样穿，小鹤妹妹好有态度】


    【哈哈哈聂哥完全插不进话】


    一番介绍后，表演终于开始。


    聂景之在宫熏上场前，伸出手。


    宫熏愣了一下，笑了，会意击掌。


    温热肌肤相触，传达了相互的温度。


    聂景之握紧拳头又松开，看上去像是为了弹奏放松双手。


    宫熏站好位置，朝聂景之点头。


    当宫熏站到场地上，摆起姿势的那一刻，她刻意收敛的华章便如乌云散开后的日月那般，光彩照人。


    【起范了！】


    【果然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光看个pose，我都觉得后面肯定精彩】


    【连手指尖都在用力！】


    吉他拨动，宫熏睁开眼睛，就这么一个小动作，都满是情绪。


    她的表情不像是平时播报新闻那样端庄，也不像日常生活中那样平静，而是鲜活生动起来，真的像是一只鹤在舒展。


    动作和吉他声配合无间，仿佛练习过千千万万遍。


    表演的两人似乎连呼吸节奏都一致。


    可明明他们才练了不过半小时。


    【大写的服】


    【这两个都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人吧……】


    【终于明白古代的皇帝老儿为什么这么喜欢看美女跳舞了，仪态万千啊】


    比起正规比赛，宫熏的表演减少了很多高难度动作。


    但也正因为不是正式比赛，她少了桎梏，可以尽情编排合适的各种动作，毫无顾忌，举手投足间，洒脱自然，演出效果更好。


    今天访谈直播，原本大部分都是宫熏的粉丝和体育迷，这已经创下了节目观看人数新高，毕竟宫熏最近流量很高，甚至跻身了女明星流量榜。


    而聂景之出场后，观看人数更上一层楼。


    他的歌迷也有不少看过宫熏的比赛视频，就算没看过，现在也看了。


    【完了，我天天说要爬墙，始终没爬，但我现在真的爬了】


    【谁能抵挡住美女呢？】


    【从此聂哥在我心里就是一根草，鹤姐才是宝】


    【有实力有颜值有气质有才华，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美好的女孩纸！！！】


    宫熏这次表演，征服了聂景之带来的女粉们。女生比男生更懂得欣赏女生，除了身段颜值，吸引她们的是更深层次的灵魂。


    【小鹤姐姐的眼神啊，我的爱，好像一眼道尽了千言万语】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对自由体操的热爱，这种热爱不是口头说说的，而是每个动作，每个呼吸，每个眼神都在享受其中】


    【太强了，不用上高难度，光靠艺术表现就有这样的感染力！本质慕强罢了，世冠就是世冠】


    宫熏的动作行云流水，姿态优美舒展。


    十八岁那年，原版的《鹤》，是她飞过冰封的旷野荒原，飞过热闹的芸芸众生，最后，乘风而来，穿过迷雾，孤冷又清决。


    那么，时隔八年后的鹤，则是历经红尘，千帆过尽后的洒脱与悠然。在某个美好的早晨自然醒来，在天空伸展身体，在林间自由穿梭，最后来到湖边嬉戏，自得其乐。


    最后，则是心满意足闭上眼睛，坠入美梦。


    宫熏挥动双臂的幅度越来越小，长臂抱于胸前交叉，她慢慢歪头，露出修长脖颈，嘴角噙着笑意，阖上霜白发亮的眼皮。


    【终于明白小鹤妹妹为什么花那么长时间化眼妆了，果然高手没有一个准备动作是多余的】


    【姐妹们，你们看到endg时的睫毛了吗？先微微颤动，然后归于平静！细节决定成败啊】


    【会发光的仙女，下凡辛苦了qaq】


    聂景之弹奏时，全身心投入，似乎和她一起进入了那个世界，跟着她徜徉。


    音弦结束，他望着她。


    白皙透亮的皮肤，干净得似能透光，与当年她在赛场上的妆容不同，可聂景之却似乎回到了十八岁那年的赛场。


    心跳加快，胸口滚烫。


    眼前的脸和记忆中那张脸，渐渐重合。


    大概是，她始终是她，一直是她。


    聂景之温柔注视这一幕，舍不得挪开。


    不光是他，所有现场观看的人都盯着台上，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到这么美的画面。


    台上的宫熏，此刻也沉浸其中。


    好久没有踏上熟悉的场地，这一次，像是重新回到那些年肾上腺素飙升的赛场，每一次跳跃，每一次旋转，都要全力以赴。


    胸口起伏，怦怦的心跳让她有种特别的存在感。


    宫熏好好感受地这一刻，半晌才睁开眼睛。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热烈鼓掌。


    “我……”主持人都有点失语了，“太美了！”


    周淼淼脸上自豪：“实力不减当年啊。”


    “可不能这么说，实力差了，”宫熏叉腰从场上下来，笑道，“我这是退休后的鹤。”


    聂景之抿唇。


    那不就是飞升的仙鹤吗？


    宫熏一边平复呼吸，一边和聂景之道：“音乐很精彩。”


    聂景之瞬间心花怒放，努力压下想要咧到耳根的嘴角：“你的表演更精彩。”


    【行了行了，你们都精彩，热搜都被你们占领了】


    【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热搜盛况了，真牛啊，果然实力才是底气】


    【路过的猪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上面的姐妹，还是你会说】


    网上热爆沸，节目组的人笑得牙根子都出来了，但该继续的直播不能停。


    接下来，就是去宫熏现在的工作单位逛逛，在食堂吃饭，聊点生活上的事情。


    主持人：“宫熏，你的厨艺怎么样？”


    宫熏诚实摇头：“只会做最基本的。”


    “小时候在训练有食堂，大学有食堂，工作后有食堂，我的厨艺很一般，但也不是说不会，饭和水煮菜还是会的，但不能要求更多。”


    聂景之闻言，当即偷摸找出手机下载厨房app。


    菜上来的时候，他都想好了先精进哪道大菜。


    抬头看到凉菜放在自己面前，他下意识把这道菜转到宫熏面前。


    周淼淼又瞥了一眼聂景之。


    聂景之察觉到，镇定和主持人道：“宫熏是今天的主角，让她先尝尝。”


    主持人当即笑着指向食堂里的舞台：“那照你这么说，要不让宫熏上去先唱两句？”


    电视台果然很有特色，连食堂都搭建了一个舞台。


    每周都有固定时间让大家上去表演，今天刚好碰上了。


    宫熏想起聂景之前不久刚发了歌，“我就不班门弄斧了，还是让聂老师上去唱两句吧。我也很喜欢听聂老师唱歌。”


    虽然聂景之可能不在意这个打歌舞台，但宫熏还是想为他做点什么。


    他帮了她太多。


    网上粉丝简直高兴坏了。


    【小鹤姐姐懂我】


    【从今天开始小鹤就是我的亲妹子】


    【新歌全球首唱！】


    围观的电视台众人有许多都是聂景之的粉丝，走过路过不能错过，搞事起哄。


    “聂哥，唱一下新单曲《看着你》啊！”


    “来一个来一个！”


    聂景之微微挑眉，用眼神询问宫熏。


    宫熏跟着其他人鼓掌。


    她的神情落在聂景之眼中，就是希望他上。


    那他就上。


    电视台的人很会搞气氛，立马关灯开手机手电筒搞应援。


    宫熏自然是在第一排，最靠近舞台。


    “喔！”吉他声响起，众人先是一片欢呼，而后才静下来听聂景之唱歌。


    她和其他人一眼，挥舞着手机。


    聂景之不愧是顶流歌手，《看着你》这首歌才发没几天，已经能全场大合唱了。


    简陋的舞台并没有对他的实力造成任何影响。


    宫熏从没在食堂音响听过这么好的音效，聂景之像是来给食堂修音响了。


    官方唯一的一束光，位置还打错了，落在了他宽阔的肩上。


    宫熏蓦然想起第一次见面，阳光也是落在他的肩上和背上。


    她抿了抿唇。


    副歌还剩最后一段，聂景之放下吉他，他不用伴奏，开始清唱，台下的跟唱就是最动听的和声。


    “看着你在我的一步之外……”


    他走到舞台边，和台下的人握手，引起更激动的欢呼。


    几句后，宫熏眼睁睁看着他，半蹲在自己面前。


    他拿着麦克风，好像是在看着自己唱。


    “看着你你在我的眼底徘徊……”


    磁性低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宫熏呼吸微乱。


    周围的手机电筒光，映亮了他的眼底，她撞了进去，可以清楚看到他眼里的自己。


    聂景之伸出手。


    宫熏有点不知所措，几乎是下意识也伸出了手。


    他很绅士，只握住自己四根手指的前半段指节。


    她没用力，只被他的力度所牵住。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指尖相触的地方，像是有电流，酥麻酥麻的。


    宫熏心跳扑通扑通快了起来。


    聂景之没离开，而是缓缓靠近她，停在十厘米外。这样的距离，刚刚好，明明暗暗间，刚刚可以看清他的脸，可以看清他的眼。


    他的眼睛深而亮，锐利而灼热，不似平时温和，似乎带着某些她不懂的意味。


    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以及扑面而来的气息。


    空气充斥着攻击的燥热。


    宫熏像是被灼了一下，浑身都在发烫，特别是脸上。


    忽然，聂景之松开了手，伸向自己身后。


    宫熏还能听到后面女生的惊呼，可她依旧头脑发热到有些恍惚。


    直到他重新回到舞台中央，周围才平息，她才轻轻舒出口气：“呼……”


    他挺拔地站在台上，头顶的灯光终于找到了位置，从他身后射过来。


    他往前一步，似是踏光而来。


    宫熏趁着没人注意，摸了摸心口。


    好像有什么似要从这里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