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默怡脸色惨白，没有一丝人色。


    她确实没想过有一天。


    因为那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宋夫人，而陆澜山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穷小子。


    对那时的她来说，陆澜山就好似她脚下的蝼蚁，她抬抬脚，就可以陆澜山踩在脚下。


    谁能想到，当年穷困潦倒的陆澜山，会成为今天富可敌国的陆爷？


    千万人中都出不了这样一个人杰，偏偏让他们宋家赶上了。


    陆澜山成了凌驾于宋家之上，抬手就可以覆灭宋家的人。


    而她……为了保住宋家，她偷偷从医院跑出来，放弃了尊严，站在了陆澜山面前。


    只要能保住宋家，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屈膝，跪在了宋卿卿的墓碑前，垂下头，声音颤抖：“澜山，我向你和卿卿忏悔！


    我错了。


    我有罪。


    我愿意以死谢罪……”


    她仰头看向陆澜山，双眼通红，眼中满是乞求：“我身败名裂，已经得到报应了。


    我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宋家！


    有罪的是我。


    你爸和文清都是无辜的。


    你覆灭了宋家，你爸和文清怎么办？


    我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可如果你连你爸和文清也害了，卿卿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怪你的。”


    “我爸？”陆澜山鄙夷的睨她，冷笑了一声，“你和宋白露还真不愧是母女。


    当年，我穷困潦倒时，你们使出浑身解数也要逼我和卿卿分开。


    如今，见我功成名就了，就和我套近乎了！


    可惜啊。


    我陆澜山从来都不是大方的人。


    我不但不大方，而且，睚眦必报！”


    他盯着付默怡的眼睛，一字一字冷冷说：“你们加诸在我和卿卿身上的痛苦，我会百倍千倍讨回来。


    所以，你不用白费功夫。


    我一定会让宋家消失。


    会让所有宋家人，穷困潦倒，困苦终生！”


    “不！不要！”付默怡惊恐摇头，“阑珊，有罪的是我，文清是无辜的。


    求求你，放过文清！”


    陆澜山嗤笑了一声：“我又不会害他。


    我只会用正当合法的手段，让宋家破产而已。


    我不会要任何人的命，谈什么放过不放过？


    你们宋家要是有实力，也可以让我破产。


    我们是公平商战，别说的好像我杀人劫舍似的。


    我是合法公民，你别在卿卿墓前污蔑我！”


    “宋家破产了，文清怎么办？”付默怡惊恐地流下泪来，“文清从小娇生惯养，吃不了苦。


    文清是卿卿唯一的弟弟，卿卿最疼他弟弟。


    卿卿地下有知，知道文清吃苦，她一定会怪你！


    求求你。


    我愿意去死，以死赎罪。


    只求你放过宋家，让文清后半生能安稳度日。


    文清过的幸福，卿卿在地下也会安心。


    看在卿卿的份上，求你了！”


    “你对你儿子倒是一片慈母之心，你对卿卿如果有对你儿子十分之一的慈母心肠，此刻，你也不会跪在这里，”陆澜山在宋卿卿的墓碑旁坐下，伸手摸了摸墓碑上宋卿卿的名字，“宋卿卿确实疼爱宋文清。


    但宋文清却从未为卿卿做过什么。”


    所以，他为什么要看在宋文清的份上，放过宋家？


    付默怡还想说什么，被陆澜山厌恶的打断：“你不要再提卿卿的名字，你不配！


    当年，如果不是你和宋白露在后面追卿卿，卿卿也不会慌不择路，被车撞死！”


    他眼睛血红的盯着付默怡：“是你和宋白露害死卿卿，我愿意放过江家，已经是看在卿卿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你竟然还想保住宋家？


    呵！”


    他讥嘲的呵笑了一声：“别痴心妄想了！


    我恨不得将你抽筋剥皮，只是让宋家完蛋，已经是我心慈手软。


    你就算是跪死在卿卿的墓碑前，我也一定让宋家在京城消失，你就别枉费心机了！”


    付默怡仿佛被人抽走了骨头和所有的精气神，如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地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卿卿，可就算我做了再多的错事，我用我的命偿还你还不行吗？”


    “你一条烂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为什么你觉得你用你一条烂命就可以偿还我的痛苦？还有，你看看他……”陆澜山回头冲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陆卓奇招手。


    陆卓奇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陆澜山站起身，将陆卓奇推到付默怡眼前：“你好好看看他。


    他叫陆卓奇，是我和卿卿的养子。


    当年，你偷了我们的长子，对卿卿谎称我们的孩子夭折了。


    卿卿痛不欲生。


    哪怕后来我们生了第二、第三个孩子，卿卿仍旧忘不了那个夭折的孩子，想到他就痛苦。


    我们的经济条件稍稍有了起色之后，我们就收养了几个养子。


    卓奇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聋哑人，在孤儿院中备受欺负。


    卿卿怜惜他，见到他第一面之后，就决定收养他。


    他因为又聋又哑，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遗弃。


    在卿卿收养他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父母的疼爱。


    卿卿收养他之后，给了他母爱，让他有了家。


    可你，却害死了卿卿，让他再一次没了母亲！”


    陆澜山目光冰寒的盯着付默怡：“即便卿卿去世了，我也可以给他很优渥的生活，我也愿意照顾他。


    可他不愿意。


    他留在这墓地，做了守墓人，守着卿卿的坟墓。


    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卿卿猜到很多，可她藏在心里，不愿意告诉任何人。


    秘密积攒的太多了，她藏的难受了，她就偷偷的说给卓奇听。


    因为卓奇又聋又哑，不管她说什么，卓奇都听不到。


    每次卿卿坐在卓奇身边诉说时，她都会痛哭。


    卓奇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心疼又着急，卿卿找他诉说时，他就偷偷的拍了下来。


    然后，他努力的学唇语。


    一个聋哑人，学唇语多难啊？


    他学了很多年才学会。


    他盯着他拍下的录像看了无数遍，他才知道了，你加诸于卿卿身上的痛苦！


    可他知道，卿卿不想你做的那些事被人知道。


    于是，他守着卿卿的墓地，一个人背负着那些痛苦。


    实在恨的厉害时，他就去跟踪你，试图杀死你。


    但想到你是卿卿的亲生母亲，他放弃了。


    大概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跟踪你时，被顾九霄的手下发现了。


    再后来，才牵扯出我长子的身世。”


    可以说，他能找到他的长子，陆卓奇居功至伟。


    如果不是陆卓奇一遍又一遍的在他妻子墓前播放他妻子的录像，顾九霄的手下就听不到他妻子曾经说的那些话。


    就不会联想到，他的长子被付默怡换去了萧家。


    他这辈子，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他的长子团聚。


    他目光冰冷的盯着付默怡：“如果不是你害死了卿卿，卓奇就不用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这片荒凉的墓地。


    他会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有我和卿卿疼爱，有他的兄弟们照顾、保护。


    他和你儿孙一样，都是人。


    他可以一个人守着这片墓地，孤苦伶仃的生活，你的儿孙也可以！”


    他盯着付默怡，冷冷勾起嘴角：“等宋家覆灭了，你就让你的儿孙们来和卓奇作伴，一起给卿卿守墓。


    只要他们乖乖留在这里给卿卿守墓，我总会给他们一口饭吃，不会让他们饿死街头。”


    “不……不……”付默怡惊恐地摇头。


    她的儿子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她儿子应该锦衣玉食、仆佣成群，做一辈子人上人。


    她儿子怎么能到这荒凉的墓地里来，过清贫困苦的日子？


    “澜山，我求求你！”她吓得浑身都哆嗦了，丝毫顾不得往日宋家老夫人的形象，爬到陆澜山的脚下，伸手够陆澜山的脚踝，“我们都是卿卿的至亲啊！


    你伤害我们，伤的是卿卿的心。


    卿卿地下有知，她会伤心、会哭的！”


    “滚！”陆澜山毫不留情的一脚将她踹开，厌恶的退后几步，“你门从没把卿卿当做至亲，卿卿凭什么把你当做至亲？


    我是卿卿的丈夫。


    卿卿做的对的事情，我支持她。


    卿卿做错了事，我会纠正她。


    她心疼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畜生，就是错的。


    我会告诉她，你们这些畜生，就该天打雷劈，不值得同情！


    她在地下，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只会为我拍手叫好，绝不会为你们落一滴泪！”


    “不、不是这样的……”付默怡疯狂摇头，“卿卿最孝顺了。


    你这样对我们，卿卿一定会怪你！


    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你不能！”


    陆澜山居高临下睨她一眼，没再理会她，带着陆卓奇离开了。


    反正，无论付默怡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让宋家覆灭的决心。


    能看到付默怡跪在他妻子墓碑前忏悔，他心愿得偿。


    其他的话，没必要再听了。


    他带着陆卓奇扬长而去，付默怡踉跄着追了几步，摔倒在山路上，嚎啕大哭。


    现在她才知道，死并不是最可怕的。


    她怕她死之后，她唯一的儿子会穷困潦倒，落魄街头。


    她娇生惯养的儿子，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


    她要是死了，没人护着她儿子了，宋家再完了，她儿子后半生怎么办？


    指望她大女儿照顾？


    陆澜山会允许吗？


    她大女儿靠得住吗？


    想到她儿子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后半生沦为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她一颗心揪成一团，比死还痛苦。


    她哭到浑身没了力气，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才挣扎着爬起来，回到医院。


    见她回来，一群人围过来。


    “妈，您去哪里了？”宋白露眼睛通红的埋怨，“您出去怎么不说一声？


    急死我们了！”


    “是啊，妈，”梁梦媛附和，“您出去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呢？


    我们到处找您？


    您再不回来，我们都要报警了！”


    付默怡直勾勾的看着梁梦媛。


    是这个贱人！


    都是这个贱人害了她、害了宋家！


    如果不是这个贱人逼着她去找她大女儿和大女婿要股份，她做的那些事就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


    她走到床尾坐下，看向宋文清：“文清，你和梁梦媛离婚，把杨梦柳和然然接回家吧。”


    宋文清先是一愣，继而大喜：“妈，您说真的？”


    梁梦媛怀疑自己的耳朵：“妈，您说什么？


    您疯了吗？”


    “对，我疯了，被你害的！”付默怡看向梁梦媛，眼中满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恨意，“宋家有今天，都是你害的！”


    她的目光在围着她的宋文清、宋白露、宋永言、江慕白和江右的脸上一一扫过：“你们知道吗？


    刚刚，我去求陆澜山了。


    陆澜山让我去了南山墓地。


    去了卿卿的墓前。


    我在卿卿的墓碑前给他磕头，求他放过宋家，他都不肯……”


    两行泪水从她眼眶中喷涌而出：“宋家，完了！”


    “妈！”


    “奶奶！”


    宋文清和宋永言同时凄惶的喊她。


    “你不用喊我奶奶，从今天开始，你不是我儿子的儿子，你也不是我孙子，你只是梁梦媛的儿子！”付默怡看向宋永言，“你是梁梦媛的儿子。


    梁梦媛是宋家的罪人。


    你也是宋家的罪人。


    我会让我儿子和梁梦媛离婚，你和梁梦媛一起，滚出宋家！”


    “奶奶，你、你真的疯了吗？”宋永言难以置信的看着付默怡，不敢相信向来最疼爱他的祖母，竟然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对，我疯了，”付默怡流着泪自嘲的笑，“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我疯了，你妈害的。


    你妈害了我，也害了宋家。


    她是宋家的罪人！”


    她的目光从宋白露和江慕白、江右脸上扫过：“露露、慕白、右右，我要你们答应我。


    等梁梦媛和文清离了婚，哪怕日后他们饿死街头，你们也不许接济他们！


    我恨他们！


    恨到哪怕死了做鬼，都不想放过他们！


    你们要是不想我死不瞑目，以后就把他们当陌路人，不许给他们一分钱！”


    她盯着宋白露的眼睛，厉声喝问：“露露，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宋白露知道她妈为什么恨梁梦媛。


    不止她妈恨，她也恨啊！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便点头：“您放心，妈，我都听您的！”


    “妈，你不能这么做！”梁梦媛尖叫，“当年，是你找到我妈，让我妈帮你偷走了孩子，又骗卿卿孩子夭折的。


    现在，事情败露了，我妈被抓了，你得帮我救她，你不能过河拆桥！”


    当年，宋卿卿的孩子，是她妈抱给付默怡的。


    现在，陆澜山报警了。


    警方启动了调查。


    付默怡因为保外就医，人在医院里。


    她妈却被警察抓起来了。


    她还指望着宋白露和江云逸帮她想办法救她妈出来，她怎么能和宋文清离婚？


    还有她儿子！


    她儿子才是宋家的长子长孙！


    付默怡竟然要将她儿子逐出家门，让小三儿和私生子进门。


    她真的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