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作品:《时间的歌

    柳南打电话过来时我正带着楚霖往山上的林子走,冬天蛇虫冬眠也不怕林子深,看到有路就往里钻,我依稀记得峭壁上会长一些红色的小果子,入口微酸,回味甘甜,有些像草莓,又不是草莓。


    可是走了许久连红色的植物都没有遇到。


    “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楚霖跟在身后,同样的话问了不下十次。


    他每问一次我就心虚一分,还要嘴硬说自己不可能记错。


    “山头那颗大松树我不可能记错的,以前我爬过摘松果呢。”


    “难怪干妈每次给我妈打电话都唉声叹气怕你不愿回家,原来小时候在这边过得这么自在。”


    他又在说屁话,我可从来没有听过齐医生跟干妈说这些,倒是记得每次打电话回家他都要在一旁嚷嚷着我寄养在他家的水仙花就要救不活了,急得我险些连夜坐上大巴车赶回家。


    “刚刚南南问我们要不要去南极星球玩。”南极星球是新远新开的游乐场,去年年底才开业,我们都没去过。


    “今天?”楚霖抬手看腕表,是他新代言的那款男士手表,近看才发现表盘刻了他的名字,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女粉丝更多的他会选择代言男士手表,看着实物才感觉女生戴应该也很好看,心生几分购买的冲动。


    真是合格的代言人。


    “现在天都黑了。”


    “明天,你假期不是到初三嘛!”


    “我就回来三天,两天都跟他们待一块。”


    楚霖边走边折断路边的狗尾巴草,没一会儿就拿了一大抓。


    我问他:“你不想?”


    他说:“我更想跟你单独去。”


    天色渐晚,找不到小时候吃的野果子,只好空着手打道回府。


    也不算空着手,楚霖一只手握着狗尾巴草,一只手牵着我,我的心比狗尾巴摇得更起劲。


    我们在下山时遇到了蒋远安,她就站在楚霖的车子边上。


    远安只比我大一岁半,是蒋家老三,我们俩年龄相近,两张脸长得比我和蒋远宸更为相似,知道我们关系的人第一反应都以为我们俩是双胞胎。


    “怎么办,远安看到我们一定会让我们进去坐坐的。”


    “你不想去?”


    我本能地摇头,其实心里还没有想好,远安前年生了一个小男孩,我还没有见过,可是大过年的,什么都没带怎么好意思上别人家。


    “我看你好像挺想去的呢!”楚霖手上的狗尾巴草攒成一簇,往我脸上挠,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轮不着我纠结,蒋远安已经看到我们,远远朝我们招手,等到走近我才看见她怀里抱着的小豆丁。


    “平安,叫小姨。”


    小平安看到两个陌生人,一头钻进妈妈的怀里,又或许是我跟他妈妈有几分相似,悄悄转过头偷瞄我,不肯开口。


    “回来怎么没跟我说呀?”


    “我今天是跟楚霖到山上去的,一会就回新远。”


    “不回家里坐坐?”


    “不了。”


    远安没有强求,只说要去田里给我们带些菜回去,把平安交到我手里。


    我牵着小平安走在田埂上,他稚嫩的小手在我的掌心化成万般思绪。


    齐医生说我刚出生那会瘦瘦小小一只,她特别怕我长不高,于是疯狂给我喂牛奶,空了就带我晒太阳,给我拉伸,如今我166的身高得益于她当初的努力。


    我是完全相信的,远安看起来只有155,大姐远宜比远安还要矮一些,二姐已经许久未见,就连180长相的蒋远宸其实也只有175。


    那个时候的农村家庭条件不好,小孩们能吃饱就行,根本没人在意什么营养问题,家里小孩多的家庭更甚。


    蒋家跟农村里很多家庭一样,如果蒋远宸在远宜之后出生,那就没有我们中间三个什么事了,在丹州住的那一阵,几个小孩都长得瘦瘦小小,我是里面长得最大的那一只。


    平安忽然拉扯我的手,歪扭着身子,倔强地抬起小短腿要跨进田里,我把他抱到田里,他一头扎进那半片油菜地,满目油菜花瞬间淹没了他的小脑袋。


    “我来追你咯!”


    小平安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在花丛中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我沿着他的小脚印钻了进去,一把抱起探头探脑的小家伙。


    楚霖在身后笑,我抱着小平安回头,他温柔的目光让我心生错觉,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将我们拥入怀中。


    “楚霖,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他不假思索,回答得干脆利落,可我分明记得高中她表姐生小孩时他说的还是女孩好呢。


    “骗人。”


    “你有没有发现平安跟你小时候挺像的?”


    “有吗?”


    “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眉毛细细的,头发少少的,腿短短的!”


    前半段我以为他在夸我,听得有些飘飘乎,原来是在后面等着我呢。


    “平安,这个坏叔叔说你腿短。”


    小平安没有学过普通话,听不懂我们在说些什么,抱着我的脖子傻笑,扑闪着大眼睛看楚霖手里的狗尾巴草。


    “想要吗?”


    楚霖把手里的狗尾巴草递给小家伙,小家伙不敢接,看向我,我从楚霖手里接过给他,他乐得像个小傻子。


    楚霖又从口袋里拿了个红包递到他面前,他转头就要去找妈妈,傻孩子,有钱都不知道藏起来,长大后有你后悔的。


    “平安看起来笨笨的。”


    “真的,陆远宁,跟你小时候可真像。”楚霖接着我的话说。


    地里远安摘了颗巨大的白菜,举起来挡住了她半个身子,塞到后备箱里占了大半位置,道别的话刚到嘴边,她又去隔壁池塘给我们捞了几条鱼,汽车后座被塞得满满当当。


    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把远安送到村口没再进去,小平安到我们离开也没叫过一声小姨。


    楚霖把车开到服务区,买了三十块钱一份的快餐,怪我明明有大餐可以吃非要饿肚子。


    “我们什么都没准备,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回去。”


    我把餐盒里的青椒往他那里夹,一盒青椒炒肉,最后只剩两片肉。


    “妈的奸商,就这还敢收三十块钱。”


    “好歹还有两片肉,我在片场可吃过比这更坑的盒饭。”


    “你们片场不管饭?”


    “管,难吃。”


    相比其他从一开始就只能跑龙套的演员,楚霖的算高的了,他的第一部戏虽然是在oneday出事后才拍的,但是已经相对名气较高,拿了个男三的角色,也是因为那两年坚持拍戏和跑综艺,才没让大众彻底忘记他们。


    “哎楚霖你快看,好多星星。”


    楚霖打开天窗,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光,离我们那么近,好像伸手就能抓到,城市里哪有这样的景象可看。


    广播里传来好听的女生,氛围太过美好,我们瞬间失了声,谁也没再开口说话,直到广播里传出蒋远宸的声音。


    “他今天还在做采访?”


    “嗯,他最近行程比较多。”


    “会不会有那种,一个人红了,组合里别的人都会嫉妒眼红,然后排挤他的情况啊?”


    “可能会有吧,但是我们组合说不准,大家都想躺着赚钱,恨不得成员都火了出去工作给自己分钱花。”


    “真是平分?”


    “是平分,但是歌曲版权费不平分。”


    他是想说他是队里最能赚钱的吧,六个人还能有谁比他写得更多,甚至还有好几首影视ost比他还火。


    “我可以加入吗?我也想躺着赚钱。”


    楚霖伸手给我调了座椅,又往后倒了几分。


    “躺着做梦比较现实。”


    电台放着oneday少有的一首抒情主打歌《胆怯》,也是楚霖写的。


    “胆怯灵感来源哪里啊?”


    “这首歌其实是练习生时期写的,那时候,害怕的事情太多,不会跳舞,害怕跟不上其他人,害怕选择错了,害怕失败。”


    楚霖也躺了下来,双手搭在脑袋上。


    “你还记不记得中学回家我们必经的那条巷子?”


    我点点头,上晚自习回家经过那里没少撞见些令人尴尬的事情。


    “其实我特别害怕走那条路,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一回在那里被疯狗追了一路,后来我妈让我放学等你一块回家,我就想啊,万一那疯狗还来,你肯定没我跑得快。”


    “你还是人吗?”我白了他一眼。


    “写这首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想起我们走过那条路的时光,日复一日,没有什么特别,可想起来就是觉得很不一样。”


    电台里主持人问蒋远宸这首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他说,写这首歌的人希望能够给在黑暗中前行的人一丝光亮,还在徘徊的人一些勇气。


    音乐的力量就是如此,失意时偶尔听到的一首歌,很有可能就让你重新振作起来,难过的时候听一首歌,肆意将情绪发泄出来,开心的时候,要放一首歌来庆祝一下。


    不动声色的大人,依旧离我们很遥远,看起来再强大的人,也会有崩溃的时候,再勇敢的人,也有不想暴露的怯意。


    “楚霖,以后多跟我说说这些,我喜欢听你说不完美的你。”


    “好,以后每天都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