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早在见到合祈氏的第一眼起，巳卞卞便觉得此人不同寻常。


    虽然，这位合祈神医，从上到下，除了知识渊博一些，医术精湛些，其他的方方面面，都和常人无异。


    饶是这样，巳卞卞依然对他又敬又畏了好常一阵子。


    住在和主厢一帘之隔的客厢内的巳卞卞平日里没少留心去观察这位合祈神医。


    然而随着与合祈氏在船上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巳卞卞却越来越放心大胆了。


    在上船初期，巳卞卞每晚都会等到对方入眠之后，从悬窗翻出，跑到无人看守的货仓底部去修炼打坐。


    可现在，她甚至会在对方还未就寝之前，便在客厢的卧榻上进入观想之境，呼吸吐纳。


    也不怪巳卞卞放松警惕。


    实在是她真的越来越觉得，哪怕这位合祈氏哪天撞破了自己的秘密，其实也不会发生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位合祈氏可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不论是在丹方还是在药理上，巳卞卞每每与对方交流都让她受益匪浅，哪怕只与对方八卦日常，都可以让她有所收获。


    巳卞卞是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


    本就待着试探的意味，于是她干脆开始将一些梦中授术的内容，经过一番处理后拿去与对方探讨。


    巳卞卞觉得合祈氏是个极聪明的人。


    即便她的内容十分的天马行空，非常的没有来由，但合祈氏却对这些内容来源从不做任何过多的询问，反而就这样直接就着巳卞卞想要探索的方向，和巳卞卞进行了分析与探讨。


    一来一去之下，巳卞卞与合祈氏每日交流的内容也越来越丰富，已经从一开始梦中授术的丹方，药理，很快升级到梦中授术的阵法、法术之上了……


    然而，巳卞卞所不知道的是，随着合祈氏与她交流内容的丰富，他也终于搞清楚了之前他在感知到她存在的那一刻起，便已产生的一些疑惑……


    原来如此，这小家伙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修炼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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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祈氏在巳卞卞第一次朝他马车走近之时，便已经留意到了她的存在。


    像这样一位灵气外放，完全不知道收敛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家培养的散修。


    这是合祈氏对巳卞卞所做出来的第一个评价。


    他不认为这样一个手脚笨拙如凡人一般的小家伙会是之前那群人的同伙。


    要知道像廉家这样的刺客世家派出刺杀他的刺客水平几乎清一色是炼气后期。


    由于这些刺客他放回去后又来，下次来的时候还人数更多，简直没完没了，合祈氏干脆一劳永逸，一次性把他们解决了个干净。


    唔，不对，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合祈氏忽然想起了一个少年。


    一个他当时并没有想去补刀的少年……


    当然，他受了那样重的伤，估计也很难活着回到云霄域。


    总之，和训练有素的刺客世家出手完全不同的是，这条躲藏在他车底下听墙角的小泥鳅，出手处处都是破绽，以至于他都有些好奇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原以为，这小姑娘会等到进城之后才会下手，却没想到，没过多久，她便一跃而起翻身到了他的窗边。


    唔，这样快便沉不住气了这可不好，也罢，让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条小泥鳅。


    于是合祈氏在巳卞卞准备掀开络纱的那一刻，便用一缕真气让她脚底一滑，顺势让她跌落在了他的面前。


    仔细一瞧，却让他突然有些疑惑。


    这小丫头明明自带灵气，但却又与凡人无异。


    说是散修，都实在有些勉强……


    但，这不是最诡异的地方。


    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这位小姑娘身上还带着一丝妖气？


    他用神识仔细打量了这小姑娘，确实是个人类，而不是什么妖魔精怪所化。


    那这一丝的从内而外，合着灵气一同散发而出的妖气又是从何而来的？


    合祈氏虽心下疑惑，但他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顺着小姑娘的话，反问她为何他要帮助她。


    小姑娘的回答，则是让他完全没有料到的一个答案。


    她说她可以为他治理顽疾，她能让他的双足重生。


    能让双足重生的丹药，修真界不是没有，但是却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下界域。


    更何况，他也并不需要这样一枚丹药。


    和传言中完全不同的是，合祈氏并不是什么天残，他的双足是自己动手解决的，在他无法将它们封印之后……


    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要为他重生双足？


    还是一个小小的凡人？


    正当合祈氏觉得有些好笑，只当这小姑娘信口胡诌想要编个法子骗他帮忙的时候，却听见小姑娘郎朗念出了一个丹方。


    一个听起来很像是出自中界境，又似乎是上界境，总之不像是会在这个界境可能出现的一个药理丹方。


    但，丹方的很多材料，却又实实在在的出自与现在这个界境。


    这就很有意思了。


    他对丹方的来源有些兴趣。


    他不认为这位小姑娘所说的话是假话，但至少这里面的真话少说了很多。


    真正高明的骗子，从来不说假话，而是十句真话，留最重要的一句不说。


    不过没关系，这位小姑娘虽然看似精明，但是在合祈氏眼中却也十分的憨厚。


    只需几个提问，合祈氏便很快试出来了这个故事的大概……


    这丹方是真，这材料也是真，药理也不错，甚至于这个步骤，很明显也是经过实验与验证过的。


    他虽然有些难以相信，这个全身灵气驳杂，还夹带着一丝妖气的小姑娘，能够炼制出这样上品的丹方，但是听这小姑娘的回答，便可知，这只可能是亲手做过一遍的人，才有可能有的体验。


    他忽然记起，之前他在地穴闭关时，除了清理了一波廉家刺客，似乎还听到了一声惊雷。


    他有些不自觉联想到眼前这位身上灵气夹杂着一丝真雷气息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所炼制的丹方虽然驳杂，但却是上品丹方，若能炼制出上品丹丸，引来丹雷也是有可能的……


    等再听得小姑娘提议说，等她登船之日，便会把丹药送至他府上时，他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这小姑娘手中已将这上品丹方成功炼制丹丸了……


    他并不对这样的丹丸的又多好奇，但是他却对这样一个灵气驳杂，连炼气初期都算不得，却可以炼制出上品丹丸的小姑娘有了探究之心。


    当然，他不认为他能很快套出实话。


    但他向来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他原本就打算乘凡人舟船回到云霄域，这小姑娘既然想要出海，那便有两年时间，这足以找寻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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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合祈氏所预料的一般，巳卞卞确实是一位外表看似精明，其实内心憨厚的小姑娘。


    他能感受到，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下，小姑娘越发的对自己不再设防，开始讲述一些关于她所经历过的奇遇。


    饶是合祈氏见过很多有大机缘之辈，这位小姑娘的经历也绝对称得上是奇遇。


    虽说这小姑娘平日里让他解惑的一般是人类修士的功法，但是在这些人类功法之中，他也能感受到小姑娘同时拆解夹杂了一些妖修功法。


    更为重要的是，这小姑娘夜间打坐所修功法，是地地道道，来自中界境的妖修功法。


    这样看来，小姑娘自西疆国往东疆国一路走来，这一路可是经历了不少奇遇。


    至少遇到过数位不同的妖修，还有人族修士，而这些妖修与人族修士，甚至都不是来自于现在所处的云霄界这个下界境，而是来自中界与上界……


    他从来不知道，在他闭关的这些日子中，上中两界的修士们居然组团来到云霄界的凡人境云游去了。


    而凡人境内，居然有这样一位小姑娘，可以同时遇到这么多来自上中两界的妖修与人修留下的法术典籍……


    对于这样一个极为离谱的事情，原则上合祈氏自然是不会相信。


    但事实便是，如果不这样来解释，他确实也无法解释在这小姑娘身上发生的奇遇会是什么。


    总不能说，这些功法法术都是这位凡人姑娘自己梦到的，或是编造出来的。


    要真的如此，那小姑娘可是天降的奇才，简直可以与当年圣山那位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合祈氏目光一暗。


    他收到那位的指示，在云霄域守了一段时日，即便云霄域大大小小的魔窟妖穴，甚至于人族圈养的妖灵精怪他都摸了个遍，却也没有看到云霄域这边有出现那位妖圣转世的任何线索。


    他甚至第一次有些怀疑，那位所算的命盘是否出现了差异。


    谁都知道圣山那位，自神域大战之后，便消失在了三界九域之中，即便大家都认为它早已道死魂消，但是那位却认为它只是重入了轮回。


    合祈氏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毕竟他只是那位的一个转境分身之一，即便分身在外多年，或许某日那位起心动念便会收回。


    事实上合祈氏对于这两位的恩恩怨怨也并不感兴趣。


    他原本作为分身就没有这二人相关的任何记忆，并不了解这二者间千万年的纠葛。


    只是觉得这两位相缠相斗多年，若是圣山那位真的已重入轮回，也不知又会在这三界九域重新掀出什么样的滔天巨浪……


    ……


    那可是一位堪称传奇的魔妖。


    它甚至严格算来都不算是一个妖修，却也一路走到了堪比大乘期巅峰之境的高度。


    因着这个传奇魔妖的存在，抛开那位的想法，合祈氏本身对于圣山那位是有些欣赏的。


    以至于，他在看到有凡人境的凡人小姑娘在试图尝试练习妖法之时，只是略有感慨，却也并未想要阻拦。


    当然，事实上，他也无需阻拦，这位小姑娘便会发现，她的妖法很快便会到瓶颈。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他明白了为何这小姑娘明明连炼气初期都算不上，却能够炼制上品的丹方。


    因为这位小姑娘所走之路，原本便不是一条人类修士通常所走的修炼之路，而是一条混杂了人修、妖修与妖魔之法的混合之路……


    只可惜，这位小姑娘的灵根如她所修炼的功法一样驳杂。


    合祈氏有些遗憾地评价道。


    这小姑娘的灵根，只是五灵根。


    在云霄界这样灵气稀少的下界境，这样的五灵根，通常意味着修行者的修行速度将会比单灵根者慢上五倍。


    这样慢的修行速度，很难让五灵根的修士，有机会在有生之年提升境界，飞升之上界境。


    这也是为何，即便这小姑娘勤奋有佳但是如今骨龄已经到了十三四岁却依然无法突破炼气初期。


    不过他倒是有个法子，能让小姑娘逆天改命。


    毕竟让这样一位能修妖魔之法的天才就如此泯然众人矣实在是过于浪费。


    而在另一边，巳卞卞并不知道合祈氏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一个想法或者是计划。


    她所知道的是，随着她与合祈氏探讨问题的主题越来越广，越来越深入，她越发的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是个修士不说，甚至肯定是个来自中界境或者是上界境的大修士！


    巳卞卞决定开门见山的问他自己心中的疑惑。


    出乎巳卞卞意料之中，合祈氏竟然对于巳卞卞的提问并没有否认。


    他甚至提出了一个问题。


    他问巳卞卞，你为何想要修仙。


    巳卞卞想了一下，回答道：“原因有很多，但最近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想要复仇。”


    虽然合祈氏没有追问她想向何人复仇，但是巳卞卞却主动将她七岁那年所经历的记忆中最不愿回忆的那一幕幕画面讲述了出来。


    我要向这百万大军复仇！


    巳卞卞回答的很肯定。


    然而合祈氏在听完她的描述之后，摇了摇头道，“你在这里无法复仇。”


    “修真之人，背不起凡人间这样大的因果。”


    “可是这是他们结因在先，我的复仇便是他们自食恶果……”巳卞卞反驳道，她不认可合祈氏的看法。


    “所以，你在这里无法复仇。”合祈氏平静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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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论上巳卞卞需要到后来很多年后飞升中界境之时才能明白了合祈氏所说的这里的含义。


    然而拥有十四年梦境的巳卞卞自然是清楚，合祈氏口中的这里，大概是指哪里。


    她确实是可以复仇。


    但可能需要飞升到其他界境之后。


    而且按照合祈氏的意思，她甚至不能亲自动手，而是需要扶持一位战争代理人。


    她自然是明白战争代理人的含义。


    在她的梦境之中，有很多大神仙与大妖怪便做过这样类似的事情。


    他们以凡人界的人间为棋盘，会在界域内挑选心目中可以扶持的几个凡人，给予他们不同寻常的大际遇与大机缘。


    在这样的大际遇与大机缘之下，若给他们一些提示与引导，便能够操纵这些凡人，作为棋盘上的棋子，完成他们心中的对弈。


    然而，巳卞卞对于这样的事情并不喜欢。


    哪怕是在东疆国，她连看人们以蛐蛐为赌注，斗蛐蛐为乐时，都无法理解这有何等的乐趣。


    她把合祈氏的话放在了心上，但是也并未认真考虑这一建议，她想，她一定可以走出一条新的道路，有别于梦中那些大神仙与大妖怪的报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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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中，前往海那一边的巨舟，已经航行过了两年，大约再过上半个月，他们便能顺利到大云霄域了……


    云霄域，便是海那一边大陆的名字。


    说是大陆，其实也包含了数片比东疆国，西疆国，中洲国还要大的几块大陆，应该算的上是一片真正的大陆群。


    除却大陆群，云霄域还包含了数片海域……


    至于如何区分这里是否是云霄域，还是像之前的东疆国，西疆国，中洲国一样，是属于另一块境地？


    这对于凡人来说，或许有些困难。


    但是对于修士而言，这实在太简单了。


    因为，只要从凡人域踏入云霄域的那一刻起，便会发现，这里的灵气充沛程度远远地高过了东疆国，西疆国，中洲国那些凡人国度数百倍！


    有的地方，比如灵脉富饶之处，甚至可以说是充沛上千上万倍……


    巳卞卞在巨舟刚驶入云霄海域之时，便已察觉到了这日益充沛的灵气。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有些惊讶的发现，原本每晚如常人一样安安稳稳睡觉的合祈神医，竟会在夜晚降临时分，以及子时与清晨拂晓之际，开始打坐……


    原来他也是要练功的！


    巳卞卞还以为合祈氏早已成了真仙所以不用练功打坐了呢。


    看来他只是嫌弃东疆国这边灵气太少，打坐修炼还不如睡觉来的划算罢了。


    巳卞卞恍然大悟！


    说起来，合祈氏所修炼的功法看起来和巳卞卞梦境中所看的人类大修士所修行的功法十分的相似。


    像这种大神仙的功法，她虽然在梦境中看了很多次，但是在现实之中，她却是完全无法修炼。


    她有问过合祈氏这里面的缘故，然而合祈氏只是回答道，她的身体已经选择了她最为合适的功法，所以再去修炼不同的功法，便在身体上有些排斥。


    巳卞卞对此有些遗憾，她的这一套功法，只是那些小妖怪常修的功法，看起来就没有合祈氏的这套厉害。


    原本她以为是因为她水平有限，所以以现在的水平，只能与小妖的功法兼容，只要当她不断地修炼，不断地提高自身的实力与水平，她便能去学习那些大妖的功法，甚至是人类大修士的功法了……


    然而，若真如合祈氏所言，是这些功法自行择主，那她巳卞卞，天生最为合适的功法，岂不是小妖小魔之术？？


    原本巳卞卞以为这只是她修炼的，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自己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