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拾依刚刚才有了温度的眼神现如今又立刻冷了下来，她看着逐渐逼近的人群，眼里尽是嘲讽。


    他们就像是一群毫无大脑的傀儡，这么多年任人摆布，王建平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全然没了自己的思想。


    眼下人进了医院，他们这又急着来替他向自己讨回公道了，当真是做的他王建平养的好狗。


    王建平原来每次打了她前几天都不会放她出门，只有在她身上的青紫痕迹消散的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有机会出去，可那个时候，她又怎么让其他人信服呢。


    眼下正好，她就等着这一刻呢，她特地没换衣服，等的就是现在，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些人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震惊又或是厌恶？


    是怀疑又或是觉得她还在说谎？


    还是感到被欺骗之后的愤怒？


    她真的有些等不及了。


    阮晚晚这次出门只当是平常的玩耍，没带那么多保镖，而带的那几个又都叫她派出去做事了，眼下身边没一个能打的人，也不知道剩下的人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直接冲进来把杜拾依给怎么样，他们这阵仗，阮晚晚真怕杜拾依有个好歹。


    人群里有的是认识大小姐的，大小姐来的那天他们很多人都去了现场，眼下看到人竟然挡在他们身前，他们不敢作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只能好声的劝说着：“大小姐，我劝你赶紧让开，不然等下不小心伤到你就不好了”


    “难道你还是真的铁了心要包庇这个杀人凶手了吗？！”


    阮晚晚没忍住白了他们一眼，嘴角嫌弃的撇了撇，“你们可真敢说”


    “人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咒他，也不怕王建平知道了晚上诈尸来梦里找你们”


    “杀人凶手，亏你们好意思说”，阮晚晚言语犀利，一字一句都掐人七寸，怼的刚才那人无话可说。


    可村里的妇女也不是好惹的，见自己这边气势弱了下去，也顾不上对面是什么大不大小姐的了，只知道一个劲儿的扯着嗓子冲她吼道：“我看你就是和她是一伙儿的”


    “你今天要是不让开，我们连你一起收拾了！”


    阮晚晚被气笑了，“好啊，有本事你们就来收拾我啊”


    “我保证你们前脚刚收拾完，后脚就永久迈进了监狱的大门”


    “怎么样，要不要来试试？我可是不怕你们来收拾的哦”，大小姐无聊的把玩着她手里的头发，眼神笑眯眯的看向身前的诸位。


    众人以肉眼可见的没了士气，可对于杜拾依他们还是不肯松口，而这时阮晚晚的保镖团终于赶到了，是顾垣领着他们一路狂奔过来的。


    刚才有一个保镖过来简单的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他就赶紧告知那个保镖带上还剩下的所有人一起去找阮晚晚，还好，赶上了，没出什么大事，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阮晚晚看见自己的底气过来了，身板儿挺得更直了，她毫不见外的对着赶过来的保镖直接开骂：“只拿钱不做事的混账东西，你们再晚来一秒你们的大小姐就要被他们给收拾了”


    众人刚想要反驳，可这话他们也确实是说过的，一时间有些语塞。


    而顾垣也是眼皮一跳，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阮晚晚，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大恙之后，有些庆幸自己来的够快。


    保镖们有些心虚也有些无语，嫌他们人太多让他们留在屋里的人是大小姐，现在骂他们没用的还是大小姐，他们能怎么办？又不会魔法，可以立马飞过来。


    一行黑衣保镖统一的站在阮晚晚身前，阮晚晚刚才给了人不客气，现下语气也软了下来，她还是知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的。


    “当然呢，我也不是不让你们跟杜拾依对话，现在人都到齐了，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随便说”，她大方的摆摆手，“但是不排除我听的不爽会想打人”，漂亮的脸蛋儿此刻笑的正好，如果忽略掉她说的话，众人一定以为面前这人是天上下来的仙女。


    可现在他们谁也不会这么觉得。


    然后阮晚晚和李管家就走到一旁，露出了背后衣衫褴褛又神情冷漠的杜拾依来。


    大家都知道她和别的疯子不一样，别的疯子是一直都疯，而她不是，她只在特定的时候疯，其他时候都像个正常人一样。


    他们有时候甚至就觉得她就是个正常人，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的很多行为又说不通。


    杜拾依往前走了几步，就站在隔开人群和她的保镖身前一米的地方，眼睫扑闪，像飞蛾的翅膀。


    众人眼看着她脱下了身上的外套，里面穿的约等于没有，因为原本的衣服早就被王建平撕碎了，白色的小背心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村里的女人刚想骂她不要脸，却被外套下的残破身体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所有恶毒的话也都堵在了嗓子里，怎么都发不了声。


    阮晚晚只看了一眼，就不忍的转过头，将头埋在了李管家的肩头。


    顾垣不敢多看，也慌不择路的转移了眼神，这时候他也想起了从山上回去的时候阮晚晚同他讲过的话，那时候他还信誓旦旦的说着什么。


    对于这些人，杜拾依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却又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让他们感觉像是到了地心深处的那种幽冷，一步一步领着他们陷入忏悔的深渊。


    “都看见了吗？”


    “刚才那么激动，现在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她就着被撕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大方的对所有人展示了这么多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像小虫子一样爬满了她的整个后背，看上去触目惊心。


    现在好了看起来都还这么令人痛心，那这些伤疤才刚添上去的时候，得有多疼啊。


    滚烫的泪珠顺心杜拾依苍白的脸颊滑落，在她干涩的嘴唇边上停留了片刻，杜拾依舌尖微动。


    好咸。


    “这些伤疤都是王建平这么多年送给我的礼物，他在你们那里受了气，一回家就撒在我和童月的身上”


    她没有称童月为母亲，因为，她觉得不重要了。


    “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的衣服也是他撕的，怎么样…？你们还觉得他是你们心中的那个老实人吗…”


    “呵呵呵…”杜拾依看着他们冷笑，“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们想说什么就尽管说”


    “又或是你们还是觉得我跟五年前一样？”，杜拾依现在的样子非常冷静，完全看不出是情绪激动之下捅了别人一刀的人。


    她的眸光划过她看得清的所有人的脸，一张一张的都沉默了，可也就是这样一群人这么多年漠视了她的所有求救信息。


    村长清了清嗓子，轻咳了两声，一瞬间还无法从这件事情的反转中回过神来，但他还是得站出来主持一下大局。


    他目光如炬，神情严肃，“你说的可是真的？”，身后的村民虽然也已经听了杜拾依的口述，可仍然也想再听一遍那个答案，像是还存了某种侥幸心理。


    可现实是真实的，容不得任何人不信，杜拾依言之凿凿的开口：“真的。”


    这时候人群中又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也不是疯子？”


    杜拾依朝人群中看去，那人却很快的埋了头，叫人找不到他。


    杜拾依嘲讽的看了眼声音大致的方向，“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疯子”


    “一直以来都是你们自己先入为主。”


    村长听了有些汗颜，他这个村长当了这么久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王建平家的不对劲，小姑娘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啊，他们这些年也都还一直不待见她，想到这里，老村长的心里就一阵憋闷。


    所有人的心里也都好受不到哪里去，他们的感受和村长一样，一方面又痛恨王建平的装模作样。


    竟然骗了他们这么多年，这些年竟然一直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个村子里，想想都叫人害怕。


    杜拾依一点都不想多搭理他们，转身就向阮晚晚走过去，“晚晚…你可以带我走吗？”


    阮晚晚以为她说的今天晚上，她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不想住在这里也正常。


    阮晚晚下意识的朝顾垣看了过去，她知道他早就来了，看一眼算是知会，反正她交了房租的，顾垣管不了她那么多。


    就算他要管，阮晚晚一定会跟他死赖到底。


    “那你母亲呢？”阮晚晚问。


    “我以后就没有母亲了”，杜拾依抬头，平静的眼里是看破一切的释然，“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晚点告诉你…”


    阮晚晚：“没事，你不想说就不说。”


    “走吧，我带你走。”


    保镖开路，阮晚晚重新把衣服给杜拾依披上，领着她往前走，李管家跟在他们身后。


    有的人还欲上前阻拦，却被顾垣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安安分分的呆在人群里。


    今天是一切的终点，却又是一切的。


    是杜拾依苦难人生的落幕，也是她正常生活的开始。


    以后她的生活里会有很多人，她会一直陪在大小姐身边，会认识大小姐的好朋友，也会和大小姐的好朋友成为好朋友。


    而她也将永远站在阮晚晚的身后。


    大小姐把人安置在了自己的那间屋内，不过大小姐肯定不会让她跟自己一起睡，只得让她自己抱了被子打地铺。


    她还记得杜拾依刚推开门时候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瞬间整个身体都僵硬的很，她指了指地面：“这…这是…”


    阮晚晚：“哦，这是我老婆。”


    如果顾小妹在这里的话肯定会觉得这话该死的熟悉。


    “李叔烧了热水，你收拾一下就过来睡会儿吧。”阮晚晚体贴的说。


    “那…你不进来吗？”杜拾依问。


    “嗯，我出去转转。”她是想把空间留给杜拾依一个人，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们都得好好缓缓。


    阮晚晚刚关上门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大小姐…”


    顾垣的语气竟然带了点委屈？


    阮晚晚可不会这么容易心软，这厮那天晚上可还义正言辞的教育了她一顿，把她给气了个半死。


    她径直略过他，从顾垣的面前走过去，没有一丝犹豫，只留下淡淡的玫瑰香气和风中飘起的耳发。


    顾垣神色挣扎，像是在做着什么特别难的决定，一面有些着急，一面又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他看着人越走越远，嘴里脱口而出一句：


    “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