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作品:《她经不起撩

    天空的裂缝透出最后一缕和煦,入夜气温低了几个度。


    伫立在街边两侧的路灯闪烁着,沈清冉走在前头带路,男人紧跟其后。


    沈清冉想去的面摊子在胡同的后巷,这里车子开不进来,需要越过这条街才能到达。


    俩人停在一家古老的店铺前,这家店连个匾额都没有,没有店名,老板的脸就是招牌。


    而往往这些古老的店家都有一位臭脾气的老板,边黑着脸汤面,好像顾客欠了他两百万似的。


    这家面摊只卖两种面条,沈清冉问何景年:“你吃牛肉的还是猪肉的?”


    何景年选择了前者。


    “老板,来两碗牛肉的。”


    沈清冉高声喊话,生怕老板没听清。


    现在是用餐时间,店铺里的人有些多,他们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


    老旧面摊的餐桌比较低矮,何景年坐下,膝盖磕着桌沿。


    他坐姿憋屈,可嘴角却勾起一个弧度。


    不一会,老板娘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面,碗里还冒着袅袅热气。


    何景年在桌上拿了双筷子递给沈清冉,自己也拿了一双开始嗦面。


    沈清冉接过筷子,拿过桌面上摆放的酱料罐子。


    她一股行家气派:“这里的汤其实还好,可是加了麻酱那滋味简直绝了。”


    说着,她往何景年的碗里加了两勺麻酱,原本吃着面的男人手愣在了半空中。


    何景年敛了笑,眸色透着失落,直勾勾地盯着沈清冉。


    沈清冉被他看得不知所措,心慌慌:“怎么了?”


    何景年吐了一口气,眼神黯然下来,闷闷地说:“沈清冉,我不能吃麻酱。”


    他对麻酱过敏的事沈清冉是知道的,可她忘了。


    委屈席卷他的内心,像是一股郁结噎在胸前,难受至极。


    意识到这些,沈清冉有些愧疚,她讪讪:“你吃我这碗,我还没吃过的。”


    说着,她把俩人的碗交换了一下。


    何景年埋头吃着面,表情里透出委委屈屈,像是一个丢了糖的小孩。


    愧疚感在心底蔓延,沈清冉真切地道歉:“对不起,我忘了。”


    那一年…


    就在何景年填了面试表格后,便利店老板用打电话的方式面试了何景年。


    其实就是循例走个流程,很快便让他来上班了。


    冬日,便利店外头白茫茫一片的雪景,光看就知道气温刺骨。


    沈清冉坐在便利店里,此时没有客人,她吹着店里的暖气,惬意地看下纸质小说。


    泛黄的纸被人翻出皱褶,一看就是经过了不少人手的,书本的背后还贴着填写日期的租借单子。


    是翻译文学,图书馆的书籍只能借到这些。


    便利店老板是个豁达的中年大叔,只要沈清冉没有耽误工作,闲暇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目光扫完最后一行字,她翻了一页。


    叮叮一声,挂在门口的铃铛晃动,门被人推开。


    沈清冉把透明尺塞入书本,站起身来,小声说:“欢迎”


    欢迎光临四字未说完,映入眼帘的是那日来询问工作的少年。


    何景年拍了拍肩上的雪,朝她挥了挥手:“嗨,我是新来的,我叫何景年。”


    他嘴角扬起,笑容灿烂得像夏日的阳光。


    “你好。”沈清冉腼腆地抿了抿嘴,目光闪烁不敢正视他人。


    沈清冉把老板交代的工作流程,照着给何景年教了一遍。


    沈清冉领着何景年到后方仓库,随意抬了一个箱子:“在这里拿货,然后到前面的货架,看到空的就补上。”


    何景年倾下身,接过她搬着的箱子:“我来就行。”


    少年忽然的靠近,沈清冉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向后退了半步。


    老板说暂时不需要何景年做收银台的工作,只需要做上货之类的工作。


    把货物依着种类摆放,这活非常简单,沈清冉只教了一遍,他便上手了。


    虽然沈清冉的职位是收银员,可她也在没闲着,帮忙何景年摆着货品。


    俩人忙完已经是午饭时间。


    那时候便利店还没赏味期制度,所以没有提供员工伙食。


    何景年非常自来熟,主动和沈清冉搭话:“下午你吃什么?”


    沈清冉没有看向他,垂着眸回答:“隔壁的面摊。”


    “那我也吃和你一样的好了。”何景年耸了耸卫衣,暖气顺着衣领转入胸膛。


    沈清冉点点头,转头进了员工休息室,套上外套。


    何景年跟在她后头:“我去买就行了,你要吃什么?”


    话落,他披上羽绒外套,双手拽入兜里。


    沈清冉思索须臾,憋出一句:“拌面。”


    “好,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等等。”沈清冉把他叫住,递给他一张皱皱的五块钱。


    隔壁面摊老板手脚麻利,沈清冉结了两组客人的账,何景年便提了两袋面条回来。


    俩人坐在收银台下的小凳子,打开塑料袋,麻酱味扑鼻。


    隔壁面摊几乎是沈清冉每日都会去光顾的,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便宜。


    沈清冉面无表情地吃着面,听着何景年说话,时而搭上两句。


    何景年嚼着面条,口齿不清:“这面挺好吃的。”


    沈清冉蹙了眉头,不就是很普通的面条,看他的样子好像第一次吃。


    面吃了一半,又来了两组客人,沈清冉搁下手中温热的面条,帮顾客结账。


    结完客人的帐,沈清冉扭过头,心提到了嗓子口。


    何景年比平常肿了几个度,皮肤起了红疹,他指尖频频挠着手臂、脸颊、身体的每一处。


    沈清冉蹲下查看他的皮肤:“你怎么会这样?”


    手触碰到少年的皮肤,红而滚烫。


    何景年的嗓子哑了,喘着气:“我也不知道。”


    沈清冉用便利店的手机给老板打了个电话,报备了一声,拉下店铺的铁闸。


    她都来不及为两人套上外套。


    寒冷刺骨的冬日,沈清冉额角却淌着细汗,她把何景年的手臂搁在脖子上,用全身的力气撑着脸肿得像猪头的少年。


    少年高她近一个头,压得她走不动路:“你自己用点力。”


    而回应她的只有气喘吁吁的呼吸声。


    领着迷迷糊糊的何景年,到附近的诊所打了一针。


    最终得出的诊断是麻酱过敏。


    滴答滴答声,分不清是挂钟还是点滴发出的。


    沈清冉盯着深蓝色的皮质病床,少年的皮肤由胀红慢慢消褪至正常肤色。


    沈清冉松了一口气,身体才泛起用力过度的疲惫。


    目光顺着往上,何景年阖着眼,发出细微匀直的呼吸声。


    真惨,对麻酱过敏。


    那得错过多少美食!


    ……


    俩人沉默的吃着面条,速度旗鼓相当,同时吃下最后一口面。


    “走吧。”沈清冉搁下筷子。


    吃个面条的时间,天空的裂缝合上,即使路旁两侧有路灯,胡同里还是有些昏暗。


    走回车子的路上,何景年的情绪不高,垂头走在沈清冉的前面。


    男人修长的腿跨着大步,走得很快,没有要等沈清冉的意思。


    其实,沈清冉平时走路也不慢,可穿了高跟鞋怎么也有点拖累。


    “何景年,你别走那么快。”沈清冉在后面喊着。


    可他宁愿站在车子等她,也不愿走慢一点。


    沈清冉按了开门键:“车钥匙在我这,你走那么快也没用。”


    她知道何景年在生闷气,可她不清楚他在气什么。


    不就是忘了他过敏的事情嘛。


    一个大男人的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生闷气,他害不害臊?


    都那么多年了,忘了不是很正常吗?


    谁的脑袋可以记那么多事情。


    她为工作的事情操心得时间都不够用了,脑袋哪还有闲余的空间去记得八年前的事。


    何景年侧头目光逡巡着窗外,街景一帧一帧地闪过,车镜上倒映出正专心开车的女人。


    没有良心的女人。


    他把她记得很清楚,即使八年未见,她无论是穿衣风格、发型还是气质都变了。


    他凭着一闪而过的背影就认出她了。


    可沈清冉似乎没把他放在心上。


    甚至第一重逢时,都忘了他这个人。


    何景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笑容异常苦涩。


    换个角度想,也许这样能证明她这几年过得很不错,这样想何景年似乎好受了一些,胸口的郁郁也逐渐消散。


    天边泛起春晖,鱼肚白缓缓升起。


    社畜沈清冉逃不过每天上班的命运。


    踏出家门,她后退把门合上,转身瞥见男人倚在墙上,手拽这兜里,似乎在等她。


    “”沈清冉无语至极。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连续蹭了她便车近两个星期了,要不是知道何景年是集团的人,她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为了省汽油钱的。


    何景年一个投资人,也不知道每日往瑞星走干嘛,他也没什么事儿,就听听度假村策划事宜,然后在公司里游荡。


    沈清冉觉得他真的很闲。公司里的人也在议论这个投资人是不是有点过分频繁地跟进这个项目了。


    听见动静,何景年抬眸目光与她对视:“沈清冉,我有点事,需要赶回去洛城一趟。”


    洛城与南肃距离近千公里,坐飞机需要两三小时才能到。


    这句话是出乎沈清冉的意料的,她还以为这人又要搭便车。


    可他告诉她这些做什么。


    沈清冉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何景年没在意她的神情,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的二维码:“沈清冉,加个微信,不然我都没法联系你。”


    俩人之前打工时,手机还没普及化,还是奢侈品,这玩意沈清冉自然是没有的。


    俩人自然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沈清冉扫了他,瞥了一眼他的头像,是一株不大不小的树。


    绿油油的繁叶,茂密地挂在树干上,上头还有一点一点的小白点,沈清冉没点开看,可她能猜到是花。


    何景年似乎很赶时间,频频瞄着手腕上的表,撂下几句话便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