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点，是丑儿们休息的时间。虽然没有明确的事物帮助他们分辨时间，但他们已经大概习惯了这样的一个规律。


    胡尼一口气喝完瓶子里的最后一点水，这是他中午留下来的，他习惯在睡觉前喝上一点东西。


    他看了一眼皓之的位置，准确来讲是竖起耳朵听了一下。


    没有什么动静，他走过去摸了一下，草席上只有一张单薄的被子。


    “又去药门了吗？”胡尼的眼神里闪过一些失望，看来对方确实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想法，就按照他这样的交易频率，死掉是迟早的事情。


    他转过身，却在黑暗中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哎哟！”对方大喊一声，听起来像是被嚼烂的臭皮鞋，声音沙哑又带着刺耳的摩擦声。


    “马亚？你怎么在这里？”胡尼吃痛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听着这个声音就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马亚格林克斯是霍尔一号矿场的老人，据说是第一批到这里的丑儿，有一个儿子叫迪卡，不过这两人在丑儿的风评都不太好，大家的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还很喜欢嚼别人的舌根。


    不出意外，他又附在胡尼的身边开口，但这一次他的话却让这位少年心里一颤。


    “那个皓之你小心点，绝对是个影子人，很有可能就是矿长的那些家伙派来的卧底。”


    “你什么意思？”胡尼反感地退后，对他的话很是不满。


    “没有，我能什么意思啊？就让你小心一点嘛？”马亚的话很是诚恳，似乎真的是为胡尼好。


    “胡尼，马亚叔都和你一起干了多少年了？这个小鬼，一天就把我们的活干完了，你不觉得诡异吗？”


    “你也知道他帮我们干完活了，你怎么还这样子说他，说不准过几天就轮到他帮你了！”


    “哎哟哟，我可不希望他帮我，鬼知道给我下什么套呢，我可不觉得他和我们一样是丑儿。”马亚看胡尼的情绪很是激动，也不再多说，阴阳了几句又跑到其他人的身边去。


    胡尼听着马亚和其他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脸色有些凝重，他望向聚集处的门口，好像在等待着某个身影的出现。


    “皓之，你……千万不能是啊。”


    他的嘴角喃喃自语，这样的怀疑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一些，只是缺少一个人将它引发。


    皓之的瞳孔布满了火红的花纹，他在漆黑的矿洞里缓缓地走着，每踩出一脚都会在周围回荡起声音的波浪。


    有时候他会有点恍惚，他总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在很久以前也发生过。


    少年的眼皮动了一下，在他的左手边，有一大片场地出现了许多代表高温的颜色。


    “到了。”他脚步放轻，不想打扰到睡眠中的大家。


    “来了。”丑儿们互相打了个招呼，许多人纷纷从睡梦中苏醒，听着渐渐靠近的踩踏声。


    皓之愣了一下，他走进聚集处内，许多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但并没有对视，毕竟他们并不是真的看得到。


    “你去干嘛了？”马亚率先开口，烂皮鞋般的声音让人听了一阵难受。


    “我去药门给大家换药啊，有耐饥饿的，也有治疗暗质的腐蚀伤的。”


    皓之从口袋中掏出几个药石，摸索了一下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


    “你到现在都换了多少了？你寿命有这么长？”


    “你什么意思？”皓之听说了对方语言里的挑衅，不卑不亢地开口。“我说过我已经不在意剩下的时间了，我用所有寿命为大家换这些东西，但是如果你有意见，那我也可以不用，就让我白白死去也可以。”


    “还是说……你觉得大家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不希望我在为大家换了？”


    一连串的提问让马亚哑口无言，他咬着牙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啊！我只是问一问罢了，我也用不到你那些东西！”他撂下一句狠话，又躲回自己的被子里睡觉。


    “行了，你们在干嘛？明天不用开工是吧？”苦鲁谢见机走到少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她安心，开口催促众人回去休息。


    皓之对着男人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草席上。他咬了一下嘴唇，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哪个地方都有嘴碎的啊……


    烦躁的心情像杂草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阿米尔的解救方法，他似乎也并不需要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了。


    该找找出去的方法。，皓之通过这段时间已经对他所处的环境有了大致的了解，但有一说一，了解越多，就越会失去离开的勇气。


    首先在地形上，这里是地下3千米往下。


    其次这里是没有光的，不过他能观测温度，而且能驱动火焰，这个倒是没有太大影响。


    另外就是防守的矿长一方，他现在除了一开始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位，对于其他的一概不知，管理人员究竟有多少，战斗力到底有多强。


    最后，就是如果真的出去了，追杀他的那个银发男人，该怎么解决？


    他脑海中闪过一些熟悉的面孔，李叔他们会过来吗？不过他们也并不知道我在哪。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次真正的孤立无援。和当时被关在北冥探测所不同，这里没有对他施予善意的朴家兄弟，更没有阿米尔。


    皓之不知道为什么，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微笑。或许对他来讲，这是他自己真正独立的生活一次了，无论失败还是成功，他都不需要再站在任何人的背后了。


    ……也不一定？


    皓之翻了个身，他看着熟睡的丑儿们。正常状态下的他其实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不能用盛大的乐章来形容，说实话，更像拖拉机的发动机犁过一片粗糙的草地。


    在刚遇到皓之时，他们的善意不必多说，可是那似乎是基于皓之和他们一样是丑儿的前提下。


    接下来呢，如果少年展露出了他的能力，会不会他们才会成为少年最大的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