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降临，天空中不见繁星，只有清冷的月光照着。


    皓之坐在窗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身影，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小窝。


    云长守着虚弱的德明，调控着温度，尽量让他感到舒适。


    说来也奇怪，明明已经过了十五，今天的月亮却格外的圆。


    皓之在监狱里待了9天，这是他再次看见外面的世界，但是他熟悉的人很多都已经不在了。


    德明也说他还能撑一段时间，说皓之什么也得回去秋云山看一看。


    但皓之却出奇地坚决，要先去学院，他说。


    “逝者已然安息，应该为活着的人努力。”


    大家都说他很懂事，但云长却格外心疼。


    他记得这个孩子之前还像一只未开化的小猫，听到他房子里的声响，还会吓得有些心慌。


    “李叔……”


    “嗯？”云长应声。


    “你说，毛伯他们会不会怪我们。”


    云长一愣，他看向窗外，地上有一支在平原上缓缓前进的队伍。像一条密密麻麻的直线，但领头处的灯依然显眼


    “皓之，你能看到地上那些前进的队伍吗？”


    “嗯嗯。”皓之点点头，事实上，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


    “那叫丑儿，是被剥夺了影子，永远无法在阳光下行走的人。”


    “如果没有我们，他们可能几年前就被抓去做各种实验，运气好的成为共生者，运气一般的成了丑儿，白天待在地下矿场，夜晚就出来，前往下一站，这个时代缺乏劳动力，所以他们更是被无人道的压榨。”


    “成为影子兽的过程也不算多痛苦，像那些人一样生活，和老鼠没什么区别。”


    “丑儿？”皓之显然没听过，但从云长的描述来看，这应该是过得很苦的一批人，皓之有些隐隐心疼，看着他们扭扭歪歪的队伍，久久地凝望。


    “李叔，为什么之前我们从来没见过？”皓之感觉到了些不对劲，开口问道。


    云长微张嘴巴，看着突然转头，正色看着他的孩子，有些出神。皎洁的月光照在他漆黑的头发上，画出银亮的边缘，如同当年那柄要斩尽天下不公的九尺长剑。


    “云长，为什么之前我们从来没为他们考虑过。”


    有些类似的话语，突然闪过云长的脑海。云长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毕竟你李叔是村长啊，我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怎么这么关心这个，别担心，你不会有这一天的。”


    “和他们比起来，这几天好像我也算不得什么。”皓之咧嘴一笑，语气中竟然好像带上了一些歉意。


    朴浩东过来抓了抓他的头发，表情中有些不耐烦，在他的脸颊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小屁孩，你才几岁啊？整天一副忧天悯人的样子，装圣母啊。”


    “喂！浩东哥！”皓之吓了一跳，歪过头跑到一旁，一瞬间又回到了十几岁孩子的幼稚模样。


    “睡觉吧，不晚了。”朴明西在驾驶舱慢悠悠地转头说道，他的语气很是惬意，虽然在飞机里他吹不到风，但是他的心情无比的轻松和畅快。


    “明西，探测所的幸存者……”云长突然问道。


    “老大，这5年里，除了我所有人都被换过了，没什么好管的，他们都该死。”明西语气平淡，又小声的喃喃道。


    “……我也是。”


    云长似乎没有听到，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抱着德明转头就回了休息舱。


    “你干嘛？我自己能睡。”德明满脸写着不情愿。


    “……当我愿意阿，给我躺好，我给你加个恒温力场就回去了。”


    这是大战后的第一夜，大家都格外疲惫。但是，早已关了灯的休息舱里，没有人睡着。


    皓之睡在窗外，看着飞过的云彩和闪烁的星星，又想起毛阿妈的晚餐。以前李叔一忙起来，就是毛阿伯带他去他家里吃饭。


    他真的好想回去，可他还是能感觉到，当他被抓入监狱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李云长睡在德明下铺，莫名的有些安心。


    “老周，有没有一点像我们当时在营里的样子？”


    “你小点声，孩子在睡觉。”德明表情有点难看，身体的疼痛让他静不下心来。


    “要再给你调个温度吗。”


    “嘶……好。”


    朴明西还在驾驶飞船，显示屏显示这里的气流有点扰乱，他不太放心自动驾驶。浩东坐在一旁等着换班。


    “哥，你可以回去睡觉的。”明西的眼睛呈现尖针状，猫头鹰强化可以让他在夜晚保持亢奋的精神，熬夜工作早已经是习惯的事情了。


    照明灯闪在明西右眼的金丝眼镜上，透出浩东凝重的神情。


    “没想到现在是你近视了。”


    “我也没想到影子兽变异居然把你的眼睛弄好了，怕你吃人找不到路吗哈哈哈。”


    “怪物怎么会近视……”


    “你现在不是了。”


    “我来吧。”浩东站起身，拍了拍明西的肩膀，示意他离开。


    “这个是5年后的新机型，你……确定会开？”明西调了一下眼皮，有点不太相信地问道。


    “……”浩东有些心虚，他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按键，想了想之前开过的飞船，尝试着把他们匹配上，但结果可想而知。


    “啧。”浩东有点不爽，但还是乖乖的在一旁坐了下去，闭上眼睛休息。


    可能是想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西没有开的很快，但还是在第2天早上到达了目的地，毕竟德明的伤势还是需要及时地治疗。


    厚重的云层被飞船破开，剧烈的狂风在飞机的身板上猎猎作响，众人越过云端，一排排高大的建筑落入众人的眼睛。


    轰—— ——


    飞船稳稳地在一座宏伟城市的西南边停下，一座和秋云村风格完全不同的现代化停机场，在众人眼睛中逐渐显现。


    “哇！”


    皓之的眼睛中满是星光，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形象，内心既紧张又非常兴奋。


    “我说……你们一定要这样把我带过去吗？”


    “德明哥，老大也是关心你嘛。”浩东和明西拖着一张病号床，把德明从床上缓缓带下来。


    “德明叔？你还好吗？”皓之跑过来，语气有些着急的问道。


    “啊，别担心……”德明刚想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却被云长一把打断。


    “逞什么强？要不是你硬要去看一下皓之学校，我都不想让你出来乱跑。”


    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穿着古朴中山服的男人向云长走来，为首的男人留着八字须，身形瘦长，微眯的眼睛却在即刻间将在场的众人都扫视了一遍。


    “李先生，九院长有事在身，让我带您过去，有什么不便的地方还请谅解。”男人颔首，开口说道。


    “红院的？”云长走到男人身前，神色有些不悦，似乎对他刚才的扫视行为表示不满。


    “抱歉先生，在下陈伍，只是做一些例行检查，毕竟最近学校的情况有点特殊。”陈伍被云长身上的气息吓到，连忙欠身道歉。


    “走吧。”云长摆摆手，众人就跟在陈伍的身后，登上了一艘黑白二色的飞船，上面用红色染料刻着一个大大的“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