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牵手

作品:《狮子糖

    陈越睁眼的时候,没看见医务室的天花板。她看见了好多棵重影的树,随着节奏一晃一晃的,本来就晕的脑袋更晕了。


    闭了眼又睁开,缓了一会她才明白自己正在被人背着走。


    柑橘香草的味道沁人心脾,这人是谁简直不要太好猜。


    趴在少年宽阔的肩背上,陈越心中突然漫上了一丝奇异的情绪。升入高中以来她安分守己,生活平稳有序。因为刻意的伪装,平凡的样貌让她走到哪里都不扎眼,留给别人的印象也就只是个学习好而已。


    直到一个月前遇到了柯浔,一切都变了。她被迫分给了他很多注意力,也收到了很多外界的关注。这种关注本就已经超出了她给自己设定的界限,结果今天直接当着三四百人的面,被柯浔背着出了球场。


    按附中人的八卦心,明天估计会有人排着队得来看她长什么样。


    她很讨厌被关注,她的伪装本就不算高明,关注多了不难发现问题,也就柯浔这纯种直男看不出来。


    想到每天都要早起半小时,爬起来避开舍友躲在厕所里打粉底,陈越在柯浔背上幽幽叹了口气。


    难啊难,这一波过后,伪装必须要更用心了。


    能有这么高的关注度,其实全拜柯浔所赐。陈越心里有怨气,恰好两条手臂搭在柯浔胸前,收紧了就能来个锁喉,陈越学过技巧,有把握一击得手。


    但想想还是作罢。


    她自己还在人家身上呢。


    不能弄死罪魁祸首,脑袋也疼得嗡嗡响,陈越没力气折腾了,干脆一歪头,直接把脸蛋贴在了柯浔脖颈处。感受到少年细腻皮肤透出的温热,心里莫名踏实,闭上眼睛,彻底晕了。


    柯浔在陈越叹气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陈越身上带着香气,人又软,他背在身上着一百个不适应,心里盼着人早点醒,又怕人醒了是因为不舒服难受。咬着牙,把速度提到了极致,听到陈越叹气以为是错觉,正想开口问问,就感觉到脖子这的触感不对。


    余光一扫,是陈越脸蛋贴上来了,她黑框眼镜被撞坏,这会没了遮挡,睫毛惊人的长,弯弯翘翘可爱至极。随着他走路的节奏,脸颊上的软肉微动,细细的呼吸喷洒在他锁骨上。


    柯浔喉结狠狠一滚,酥麻的感觉以脖颈为起始,直通天灵盖。有一瞬甚至忘了呼吸。


    暗骂一声,柯浔又把速度提快了些。甩下兰响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兰响追到医务室的时候气都没喘匀,心里惊叹柯浔堪称恐怖的身体素质,有这本事怪不得能当校霸。


    柯浔在医务室护士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把陈越放在休息的小床上,陈越脑袋被砸,柯浔不敢给她压实,就用手掌托着陈越后脖颈这一块,陈越的脑袋全靠柯浔的力气撑住,相当于悬空。


    他个子高,医务室的床又矮,维持这个姿势不容易,柯浔干脆单膝点地,跪得毫不犹豫,有他那张帅脸撑着,这么别扭的动作也倜傥不羁,惹得护士看了柯浔好几眼。


    医生要看一下陈越脑袋后面被砸的地方,需要把人上半身抬起来方便查看。柯浔站起来,侧身坐在医务室病床上,准备把晕着的陈越带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才刚刚把陈越上半身立起来,还没来得及将人靠自己身上支撑住,旁边的护士姐姐疯狂咳嗽。


    “咳不用你了,欸,那边的小姑娘是一起来的吧?快快,来搭把手。”


    附中有规定,男女生不能交往过密,看不见就算了,眼皮子底下的她不能不管。


    兰响麻溜的过来,觑了一眼柯浔陡然变黑的脸色,干咽了下喉咙,壮着胆子伸手:“柯柯浔,我我来吧。”


    于是兰响和护士一人一边支着陈越,医生绕到床侧去检查陈越的受伤情况,柯浔抱着臂站那一动不动,当监工。


    医生检查完,见柯浔一身篮球服杵在这,又送了个晕倒的女生过来,多半就是把人砸晕的罪魁祸首。眉头一皱使唤起来:“你别光站着,去洗手间拧条热毛巾过来。”


    兰响听见医生这吩咐的语气,知道多半不可能从柯浔手上见到热毛巾。柯浔那少爷脾气,要他伺候人得下辈子。


    她现在扶着陈越没法去,医生要去开药,护士得给医生打下手。在场的除了柯浔,也就只有她班的生活委员冯贤了。


    一进门的时候兰响就注意到了冯贤,他应该是来医务室采买应急医疗用品的,班上的用完了,及时补货也是生活委员的职责之一。


    冯贤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以及乐于助人,兰响开口的时候没什么负担:“冯贤,你可以帮忙去洗手间拧条热毛巾么,越神被篮球砸了需要热敷。”


    “没问题。”冯贤一口答应,边向洗手间走边和兰响说话:“严不严重,需要给老王请个假说一声么,要不直接去医院看看?”语气焦急,满满的关心要溢出来。


    兰响听了心头慰贴,感叹生活委员果然是行走的雷锋代言人。这代言人不仅热心肠,干起活来也很麻利,不一会就捧着热毛巾出来了,走近病床,正要敷到陈越后脑勺,被拦住了。


    柯浔斜了冯贤一眼,毫不客气拿走他手上的毛巾,甩给人俩字:“我来。”


    他用起别人的劳动成果也不见心虚,接过毛巾就动作细致地贴在陈越后脑伤处周围,修长白皙的手指发力,用了点力气去揉瘀青。柯浔转头速度快,没看到冯贤眼底闪着压抑的怒意。


    兰响见柯浔揉得认真,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觉得刚刚那场面,真的很像少爷从仆人手里拿东西。不是兰响搞什么封建残余,实在是柯浔气质独特,举手投足都是金山银山堆出来的矜贵,衬着旁边相貌只是端正的冯贤很像伺候人的小厮。


    本来兰响这个想法只是个模模糊糊不成型的念头,但接下来,柯浔就让她这个念头成了真。


    医生开完药,叮嘱要让患者休息好,闲杂人员都离开。结果三个人都赖着不走,兰响是担心,柯浔是愧疚加担心,这俩还说得过去,冯贤在这儿不动就很奇怪。


    柯浔看见冯贤眼神不自觉地就往病床上瞟,看了一眼又一眼,心中冷笑。


    想起这人还趁着他午休回家的时候找陈越问题问个不停,心里冷意更盛。


    气不顺,柯浔就喜欢刁难人。


    在陈越晕着的这段时间,护士姐姐光荣失业,所有的细碎杂活全是冯贤一个人干的,柯浔使唤得人团团转,医务室的地都让冯贤给拖了三遍。杂活是冯贤的,偏偏近身给陈越喂水喂药这种活轮不到他。柯浔一个人全包,兰响也插不上手。


    冯贤的免费劳力在陈越清醒的那一刻结束。


    “啊!越越醒了!你有没有感觉好一些?头还晕吗!”


    兰响叽叽喳喳,恨不得扑上来把陈越脑袋扒开抹上药再装回去,只求一个赶紧好。


    “小点声!”柯浔皱着眉,轻呵了一句,兰响顿时像掐了脖子的鸡,一声发不出来。


    陈越眨了眨眼睛,感觉头不是很疼了,就想要坐起来。才刚刚伸了一下胳膊还没讲话,柯浔就好似会读心一样,圈住了陈越胳膊:“想坐起来是么?”


    陈越反应还有些慢,她看着柯浔,睁大眼睛点了点头,眼里还带了点疑惑。


    他怎么知道的?


    柯浔看着小书呆子眼睛睁的大大的,水灵灵的格外漂亮,没忍住嗤一声笑了,挑着眉,略带些痞气的开口:“怎么,不认识我了?”


    陈越借着柯浔的力气坐起来,适应了之后也没搭理柯浔,问:“我晕了多久?”


    兰响赶忙回答:“越越你晕二十多分钟,你躺在那一动不动真的吓死我了”


    越说越后怕,兰响眼睛里含着的泪马上就要溢出来了,“呜呜呜越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去球场的呜呜呜”


    要不是碍于柯浔这尊煞神在旁边,她就要抱着陈越痛哭一场了。


    陈越看着兰响的眼泪慌了一瞬,她不会安慰人,平时和人接触就不多,社交关系处于够用就行阶段。对上别人因为担心自己流的眼泪,是一点应对办法也没有。


    好不容易把人安抚好,一转眼看见了冯贤,疑惑出声:“你怎么在这?”


    柯浔嘴角一扯,问得好亲切啊,名字都不叫直接用“你”是吧?


    陈越实在没想起来这位叫什么名字,只是看着脸眼熟,没过脑子就问了一句。


    冯贤见陈越没搭理柯浔先和自己说话,眼神柔和了许多。


    “我来补充咱班上的应急药品,正巧碰到。你被篮球砸到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冯贤特意又提了一句“被篮球砸”,眼神也往柯浔身上飘,他在柯浔身后站着,这小暗示只是做给陈越看的。


    他以为是柯浔打篮球把陈越砸进了医务室。


    陈越反应还有些跟不上,不然也不会冲动问个不熟的人在这干嘛,她自然没看懂冯贤的小暗示,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转过头,低下视线看向伏在床边的柯浔,舔了下嘴角。对着这张脸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谢谢显得有些疏离客气了,但不道谢又显得他俩很熟似的,明明这场球赛之前还在冷战来着


    见陈越看着自己发呆了,一副没话说的模样,柯浔冷笑:“背了你一路,谢谢也不会说了?小陈老师好硬的心肠啊。”


    陈越察觉到他语气不对,本能的牵住了柯浔在床边的手安抚,握上去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她这是在干什么啊。那球别真把她脑袋砸坏了。


    但想抽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柯浔心里惊讶,反应速度却依旧很快,察觉到她抽手的瞬间,立马反握回来,修长干净的手掌牢牢牵住陈越的手。


    陈越抽了手没抽动,看着柯浔脸色转好,一副爷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模样,也就放弃了。


    牵就牵吧,人哄住了就行。


    她现在脑子转着属实有点慢,反应了一会小陈老师这个称呼,想起来上次他就是在冯贤面前特意这么叫自己的。


    看了眼嘴角上扬的柯浔,又看了看站在远处的冯贤,只见冯贤面色如常,眼睛盯着她和柯浔交握的手,贴在裤缝边的手把校服裤抓着起了褶,握得用力,青筋都爆起来了。


    陈越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感受到他和柯浔之间的奇异磁场,她又看了看这位眼熟的同学,心中有个猜测莫名浮现。


    这位不会是喜欢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