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柯浔是不是什么都没干，他要去办公室走一趟免不了了。


    全班人都看见了，生物老师是在训斥柯浔的时候气没喘匀晕过去的，这能跟他脱得了关系？


    说难听点，老师就是被他气晕的。


    老王品了一口保温杯里的可乐，咂摸咂摸嘴巴，看了一眼歪着脑袋站不直的柯浔，没说话。


    铺开备课本，翻开物理教材。老王打定主意先晾这小兔崽子十分钟。


    小兔崽子不经晾，耐不住寂寞率先搭话。


    “老王，生物老师怎么样了？”


    还知道慰问老师，也算没坏到骨子里。“老师送急诊了，听说醒了，具体检查结果还不知道。”


    “哦。”


    老王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的啥。“你自己还挺委屈是吧？怎么滴？觉得这事和你关系不大？”


    柯浔确实这么想，他进班之前粗粗打量生物老师的那一眼，虽然没那么精准，但肯定大差不差。


    老师脸色苍白，黑眼圈要挂到嘴角了，身体瘦弱，看着就气血不足，容易晕倒。她语速那么快地一阵输出，供氧跟不上，就算不骂他也早晚会晕。


    但他看见老王本来不剩几根毛的头皮竟然都给气得憋红了，硬生生咽下去了自己那句肯定答复，生怕“啪叽”一声，又晕一个。


    老王见他梗着脖子不认错的模样就觉得心累。狠狠白了他一眼，调整呼吸，继续晾着他。


    柯浔无所谓，反正最近他架都打完了，没什么工要赶，罚他站也没关系，就当在这看风景了。


    只是可惜了没听着小书呆子讲话。


    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敲冰戛玉，甘冽清灵，如潺潺流水，要一直淌进人心里去。


    “老师好，您找我？”


    柯浔硬生生按下自己身上不受控制的鸡皮疙瘩，瞟了一眼站自己身边，不及他肩膀高的小书呆子。


    默默移开和她的距离，没舍得太远，移了三公分。


    老王一百八十度变脸技术炉火纯青，笑眯眯地迎了一下自己的镇班之宝。刚刚激起来的火气也下去了，头皮上的几根毛都瞧着意气风发了些。


    “哎呀，陈越来啦，是有点事找你。”


    “是这样，有个材料需要你填一填。”说着从办公桌上扒拉出几张a4纸递给陈越。


    柯浔不学习，极大程度上避免了成为近视眼的可能，而事实上他视力确实不错，两只眼睛都是52，一偏头，纸上的内容收入眼底。


    自主招生考试？


    啥玩意？


    陈越拿到资料也有些懵，自招按理说还轮不到他们，高三学生才有资格参加。


    看出陈越的不解，老王和颜悦色的解释：“今年学校格外争取到一个名额，上面政策不太明朗，但有可能会放宽限制。你先填着，就当两手准备，万一初审过了就赚了。”


    陈越拿着几张表，知道这名额来得不容易，心中感激。


    老王人精，不给学生压力。


    “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只是恰好多出来了一个，轮到了高二这试试水，越越成绩好，这是你应得的。”


    师生和睦的场面看得柯浔牙酸。


    他觉得他杵在这多余得很。


    事实上也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老王要招呼陈越坐下写材料，正好瞧见旁边空桌子那有个闲置的椅子，力气活自然不能苦了自家宝贝。


    看见眼前这杵着的大个子，一招手。


    “柯浔，去，把那椅子搬过来。”


    柯浔反骨长了一身，平时要是吩咐他干活，难度堪比登天，老王深有体会，其实有了被拒绝的心理预期。


    结果这小子挺听话，颠颠地就把椅子搬过来了，还很妥帖的放在陈越跟前，那意思就是让人坐下。


    老王惊讶，但老王不说。只当这小子脑子搭错筋儿了，可能把气倒老师后，自己有了点悔过之心？


    柯浔才不会干费力不讨好的活，他听话去搬凳子，纯是看在这椅子小书呆子要坐的份上。


    虽然他跟温柔体贴不沾边，但他现在已经温柔体贴的把椅子放跟前了，跟他说句「谢谢」不过分吧？


    柯浔人高马大立在椅子旁边，就等小书呆子那一句谢谢。


    陈越奇怪的看了眼柯浔，只当他是出于老王命令以及和谐友爱的同桌情谊。心安理得的坐好，拔开笔帽开始写材料。


    暗搓搓弯了腰想听得更清楚些的柯浔，见陈越坐的干脆利落，人都已经开始行云流水地写字了，也没从她嘴里盼来一个字。


    被她这态度给冲击傻了。


    这他妈……我的谢谢呢！


    ……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甩上发出巨响，老王抚着心口，好险没被柯浔闹出来的动静吓死。


    孺子不可教也！还以为他悔过了！


    呸！


    陈越最近在学习之外的事上，生出了一点小烦恼。


    老王给她的自招名额，材料里要求贴一寸白底证件照。


    陈越笔尖在自制的日历上滑来滑去，材料这周五要交，没剩多少时间给她拍照了。而且材料催的急，学校没法拍证件照，可能还要请假出校门去找照相馆。


    很耽误时间。


    而且。陈越摸了一下脸，带下来一小抹黄色的粉霜，在她细嫩的指尖上瞧着格外显眼。


    又摸了摸厚重的遮住眼睛的刘海，推了推黑框的平光眼镜。这些从头到尾的伪装还要搞下来。


    更耽误时间了。


    陈越挑了周三下午晚饭时间，找老王开完假条，赶完学习任务。心里演练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卸了妆再上了妆。就感觉身边有人坐下来了。


    是熟悉的柑橘香草的味道。


    这人真是神出鬼没。


    陈越一看表，挑眉，原来挑快下课的点回来上课是差生的本能么，卡的这么准。


    但他这次回来的不算巧，她恰好要赶下课前五分钟厕所没人的点去卸个粉底。


    他长手长脚的，在那趴着补眠，课桌都衬着小了。而相应的，也把出去的空隙变窄了。这么大一个人堵在那，留的缝还没她大腿粗。


    看明白她想出去，后面的兰响反应倒是很快，捅了一下身边沉迷刷题的同桌，在他迷迷瞪瞪看过来的时候，示意让他把桌子往后移一移。


    赵磊恒一转头就看见可爱同桌表情生动地朝他挤眼睛，小手还乱挥乱舞的，好像在催他做什么事。


    干什么事不清楚。


    但是兰响真可爱。


    兰响绝望地看着盯着她傻笑的书呆子同桌，没了办法。


    正要自己动手移动桌子，就听见前面越神，又双叒去把补觉的校霸叫醒了！


    “柯浔，醒一醒，我要出去。”


    陈越当然看见兰响在帮她出去，但空间很小，就算移了桌子还得他这尊大佛向前靠一靠才能出去，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人直接叫醒让空，省时间又省力气。


    柯浔睡的不沉，刚刚闭眼睛迷糊了一会，就听到耳朵边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低回婉转，直接给他半边身子干麻了。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喊他名字。


    检讨没白念。


    陈越等了一会，柯浔半点动静没有，瞧着睡得挺沉。


    陈越最佩服柯浔这人的，就是他那睡眠质量。雷打不动，老师上课在讲台上嗷嗷地嚎，也影响不了人家半分。


    知道他睡得结实，陈越也不费那个口舌，直接上手，来波物理叫醒服务。


    柯浔半边身子不受控发麻，想起都起不来，正在想怎么挨过这波，左肩就传来了触碰感。


    这次不是笔尖扎进皮肤的尖锐痛感。


    是一股推力，隔着校服传过来，似乎都能感觉到主人有点不耐烦的急躁。


    是小书呆子的手。


    陈越推了两把就不动了。也不知道这人吃什么长大的，胳膊硬得一批，应该是摸到了肌肉，咯手。


    陈越做事稳扎稳打，按平时她歇一会继续推也没问题，但现在她要赶时间，宝贵的五分钟快给他耽误没了。


    非常时间非常办法，收了手，陈越准备蹬他椅子。坐都坐不稳了看他怎么睡。


    瞄准椅子腿蹬出去，陈越预估柯浔这个量级的男生体重不会轻，这一踹力气毫无保留，誓要把椅子上的这位弄醒。


    事情就是这么巧，盼了半天不醒的柯浔这会子睁开了眼睛直起了身子，扭过头看了陈越一眼，就准备站起来让位置，丝毫没注意他眼中瘦弱伶仃的同桌，正在暗鲨---他的椅子。


    陈越看见柯浔起身就暗觉不好，没了人的重量压着，这椅子哪里经得起她全力一踹？可她腿都踹出去了，这会收都收不回来。


    于是，柯浔起身的动作和自己踹椅子的动作在陈越眼中无限放慢。终于，在陈越绝望的目光下，严丝合缝地卡上了她最不想看见的点。


    柯浔身子起到一半，整个人离开椅子面不过半秒钟，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力传来，柯浔的腿就在椅子旁边，椅子被踹，把他狠狠别了一下。


    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柯浔还有心思往下看了一眼。


    这特么！椅子怎么还自己侧翻了？！


    来不及细想，失去了平衡的柯浔下意识一扶桌子，也是他身体素质强悍，平衡能力好，借着这点微不足道的支撑力，竟叫他把身体稳住了。


    舒了一口气，正要回头去找人算账，椅子总归不会自己倒，到底是哪个小人想要谋害他？！


    脑袋转回来什么还没来得及看清，柯浔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直直地朝他扑了过来，角度也是十分地刁钻，竟然冲着他下半身就去了。


    柯浔一惊之下，本能的蹲身子护好自己的幸福，不待他从长计议，人影冲势不减，直愣愣地砸了过来，他根本毫无防备，也来不及反应。


    只听砰得两声巨响，第一声是那倒霉催的椅子栽在地上，第二声是陈越和柯浔，一起砸在了地上。


    陈越一只手按在柯浔胸膛上，一只手支在地面上，把自己的脸蛋从柯浔颈窝处拔了出来。


    柯浔的校服已经没法看，直接扯到了右肩膀，他这人惯常骚包，校服里只套了件黑t，这会扯开，露出清晰的一线锁骨，脖颈处的皮肤与脸没有色差，与身上的黑t一对比，白得扎眼，一两根青筋鼓起，喉结滚动，涩得不行。


    前提是，不看柯浔脖子那，被陈越印上去的一块黄色粉底。


    陈越盯着那块暗黄色，脑袋嗡鸣。


    头顶传来少年低沉且磁性十足的嗓音，胸腔共鸣，震得她按在他胸膛上的手心都在发麻。


    “发什么呆？在我身上趴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