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灵之体，不能有感情。


    无情道心，没有情根。


    两个看似无情的人上床，一个生硬的进攻，另一个流着泪承受。


    哭的当然是惑心，他机关算尽，却仍旧无法扭转这样的结局。


    他动心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或许更早，在天魔动心的那一刻，惑心就已经输了。


    苏禾强要了惑心，她把上床这件事当任务在做，动作生疏，循着记忆中九凛对她做的那一切，照葫芦画瓢的做了一遍。


    可想而知，体验感有多差。


    当苏禾自以为把事情都做好了，她解开阵法，放开了惑心。


    “行了，已经好了。”苏禾跟治病的大夫一样，完事后，表情无比平静的对惑心说。


    惑心红着眼坐起身：“好了？这算什么好了，我都没有快感。”


    苏禾苦恼道：“我已经尽力了。”


    惑心痛苦的大笑出声：“你知道我会因为这件事身死，就这么应付我？”


    苏禾无计可施的摊了摊手：“这事我不太会，抱歉。”


    惑心冷眼看着她，他从未像这一刻这么深刻的感受到，苏禾修的是无情道，没有情根。


    这种时候，她竟然能这么冷静，用这么无情的话，跟他谈论体验感的事。


    可他现在却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飞快的流失。


    苏禾的床笫之事真是惑心遇到过的最烂的。可她却成功的用这么烂的床技破了惑心的圣灵之体。


    惑心眼里写满了不甘心，他愤怒的将苏禾扑在身下：“没事，我会，既然这是我最后的狂欢，你就该让我尽兴。”


    苏禾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那来吧。”


    她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大方的等着惑心的亲吻。


    她越是如此坦然，惑心越是心痛。


    惑心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滴在了苏禾的脸颊上。他没有说话，丰腴的嘴唇轻颤着，慢慢吻上了苏禾的双唇。


    苏禾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可等来的却是惑心的一声轻咳。


    伴随着咳嗽声，惑心偏头朝着一旁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惑心！”苏禾见势不妙，立刻紧张的坐起身，伸手抱住惑心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想到……惑心的圣灵之体真的被苏禾破了。


    刚才那糟糕的情事，竟真的能杀死惑心。


    他一直嘴硬说不喜欢自己，想尽办法要跟胖丫成婚，想保全裙下鬼境，却这么轻易的就被苏禾打败了。


    “你的圣灵之体……”苏禾喉咙干涩，很难继续问出口。


    惑心笑意苦涩，悲伤的无以复加：“苏禾，你知道吗？你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比我还会演的人。你早就想让我死了，不是吗？现在又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给谁看？”


    苏禾无语凝噎。


    她是早就打算好，要破除裙下鬼境。


    可是她此刻的难过都是真的。


    如果惑心不是天魔化身，她根本不可能处心积虑的杀他。她从一开始就对惑心的印象很好，他们相处的那段时间，也是苏禾非常珍惜的美好回忆。


    “惑心，怎么会发作的这么快？”苏禾问的是他的圣灵之体被破后，他的身体怎么会虚弱的这么快。


    她因为心情太过沉重，很难将她想问的意思表述的一清二楚。


    可即使这样，惑心也能听明白她想问什么。


    “就是这么快，只需要再过一刻钟，裙下鬼境就不存在了。恭喜你，熹禾上神，又破了一个上古杀阵。”惑心嘴角流血，笑容姣好动人。眼里的阴霾没了，只剩赤裸的讽刺。


    苏禾无法面对这样的他。


    她转过身去，问惑心：“你最后的时间，想跟谁一起度过。”


    这个问题，把惑心问住了。


    苏禾前面已经杀了三个天魔化身，他们的生命都在刹那间就结束了。


    这也是让苏禾无法摆脱负罪感的原因之一，她连遗愿都没有帮他们实现过。


    现在无论惑心有什么意愿，苏禾都会帮他实现。


    “爷爷……”惑心刚说出爷爷两个字，身体又不受控制的咳出了一大口血。


    苏禾：“我这就带你去见你爷爷。”


    “苏禾……我求你，让我先送走爷爷，不要让我死在爷爷前面。”惑心突然抓住苏禾的手，强撑着一口气，口齿清晰的说道。


    以他现在虚弱无比的状态，就像他说的，很难活过一刻钟。


    但是他是唯一一个对苏禾提出遗愿的天魔化身，苏禾在心里打定主意，就算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辜负他。


    她开始往惑心的身体里输送神力，帮他维持生命体征。


    接着苏禾掏出续命神丹，喂进了惑心的嘴里。


    她这一系列的急救措施，没想到对惑心还真有用。惑心虽然仍旧虚弱无比，咳血不止。


    但是他顺利的挨过了一刻钟。


    苏禾能延续他这一刻钟的生命，也能延续他下一刻的生命。她必须让惑心没有遗憾的离开。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如愿的。”苏禾语气坚定的向惑心保证。


    因为惑心太过虚弱，很难继续维护众多小境界。他舍弃了其他小境界，只留下了浪静村的小境界。


    他们也跟着回到了浪静村。


    胖丫看到惑心咳血不止的模样，结局不言而喻。她默默的取下头上的凤冠，不再提婚礼的事。


    她太平静了，平静的让苏禾无法安心。


    苏禾将惑心交给冬叶照顾，她一个人进了胖丫的房间。


    “胖丫，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苏禾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没有像往常一样，亲密的窜到胖丫的身后，吊儿郎当的跟她说话。


    胖丫也对苏禾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生疏：“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比的。”


    “什么？比什么？”苏禾皱眉问道。


    “跟你比魅力，在你没来之前，惑心每天都会陪着我。他温柔宽厚，是我遇到的最了解我的人。他懂我，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对我说过最动听的情话，对我做过最浪漫最暖心的事。在你没来之前，我真的以为他是爱着我的，我真的以为我能赢过你。”


    苏禾听出她话语里的酸楚，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胖丫。


    惑心可是魅妖啊，魅妖知道你想听什么，知道你想得到什么，他们能满足人的一切欲望。长着精灵的样子，做着天使的举动，本质上却是吸人精血的恶魔。


    胖丫如此纯情的人，怎么会是魅妖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冬叶在里面神助攻，胖丫想不沦陷都难。


    “胖丫，惑心他是天魔化身，所以他喜欢我并不是因为我比你魅力大，而是因为天魔本就对我有情。如果换成一个正常男人，我肯定比不过你。比如说冬叶，我们一起长大，可他喜欢的人始终是你。”苏禾不会说安慰人的大道理，可是她这摆事实讲道理的安慰方法，却更加能打动人心。


    从刚才到现在都不愿回头看她一眼的胖丫，这会总算愿意回头看她了。


    “你又在骗我，都说了冬叶喜欢的不是我。”


    “是你，他为了让你能安然的度过这一生，故意联合惑心一起骗你。他在那个小境界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你看到的那些事，映射的并不是他真实的心愿。”苏禾言语真诚，毫无撒谎的痕迹。


    胖丫是了解苏禾的，她是一个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


    既然苏禾一再强调这件事，那么这件事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她说得对，冬叶和我确实是故意骗你的。特别是我，一直都在骗你，只有现在对你说的话是真的。”不知道惑心什么时候也走进了胖丫的房间，他出声佐证了苏禾的话。


    胖丫本就是洒脱的性子，遇事不往心里搁，也不爱胡思乱想。


    苏禾见她把身上的喜服一脱，潇洒的说：“行，我相信你们，如果冬叶在今天之内，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我就选择原谅他。”


    “你不是……你不喜欢惑心了？”苏禾傻了吧唧的问了一句，她是真不懂凡人的感情，刚才还爱的死去活来，怎么突然间就放下了。


    “你没有情根，当然不懂我等凡人的心思了。我们凡人的心思可复杂了，旧爱新欢是可以取舍的，白月光朱砂痣都在我们心里，就看谁能打动我们，我们的心就会偏向谁。更何况，我喜欢惑心，很大程度是因为被他的逆天神颜迷惑了。现在他的圣灵之体破了，我既然得不到他，干嘛还惦记他？”胖丫越说越离谱。


    苏禾越听眼睛瞪的越大。


    不愧是胖丫，果然还跟以前一样，就没个正形。


    苏禾还以为她们会好一通闹，现在看她变心变得跟钟摆一样，一会左一会右，苏禾都开始同情起冬叶和惑心了。


    现在到底是谁在渣谁，苏禾已经分不清了。


    “胖丫，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苏禾亲昵的上前拉着胖丫的衣袖问。


    胖丫也很自然的搭上她的手，回道：“先安慰我娘亲和你娘亲吧，她们两位长辈这会大概比我们更混乱。至于冬叶，就看他的表现了，如果他表现不好，我还是会继续找我的新欢。既然他想我嫁给别人，我就遂了他的意好了。”


    “不……不是吧？你不应该好好跟他沟通，解除误会……”苏禾话还没说完，就被胖丫打断了。


    “你说这些麻不麻烦？我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可没时间跟他玩什么苦情戏的戏码，我要甜甜的恋爱，男人美好的肉体……”这次轮到苏禾用手蒙住胖丫的嘴。


    她不敢再继续问下去，只满腹狐疑的暗自想着，自己到底交了个什么样的朋友。


    这要是换成别人，新郎被自己的闺蜜撬了。两姐妹高低得反目成仇，互生怨恨。


    到了胖丫这里，她竟直接承认，她觊觎的是惑心的肉体。这个肉体没了，她便要换下一个。


    伤心、气愤就是在浪费她的时间。连冬叶的事她都懒得了解，眼睛里精光乱闪，憧憬着下一个新欢。


    就连惑心也被胖丫的大言不惭，气得在苏禾的耳边嘀咕了一句：“不愧是你的朋友，跟你一样无情。”


    苏禾无辜的反问：“是她在胡说八道，你怎么怪起我来了。”


    “肯定是你把她带坏了。”惑心说。


    苏禾：“你怎么不说是她把我带坏了？”


    “她比你有情。”


    “我虽然没有情根，但我也没有整天觊觎男人的肉体吧？”


    “谁知道呢？”


    “你……”


    他们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这时候冬叶正好进来了，他一进来视线就落在了胖丫身上。


    胖丫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出房间，去安慰苏宝珍和夏红桃那两位心灵饱受重创的长辈去了。


    冬叶还跟往常一样沉默，一直跟着胖丫身后，帮她打点杂事。


    苏禾和惑心两人像小孩一样一边拌嘴，一边去找惑心的爷爷。


    苏禾为了延续惑心的生命，找太无天尊要了更有效的神丹。喂惑心吃了。


    惑心在见到爷爷的时候，他的身体看上去跟往常一样健康。


    惑心的爷爷这时候不但卧病在床，他的记忆力也衰退到思维混乱的地步。


    他竟不知道今天跟惑心成婚的人是胖丫。


    见到苏禾来了，他以为苏禾就是惑心的新娘子。拉着苏禾的手嘱咐她：“孙媳妇，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守在心儿的身边，好好照顾他。有你陪着心儿，我就放心了。”


    苏禾看他连自己是谁都认不出来，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她反手抓住爷爷枯瘦的手，向他保证：“爷爷你放心吧，我会好好陪着惑心的。”


    “真好，真好，”爷爷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他抓着惑心和苏禾的手，将他们俩的手交叠在一起，郑重的叮嘱道。


    “以后你们一定要相互扶持、白头到老。”


    “嗯，我们会的。”惑心强忍着决堤而出的眼泪，笑着答应爷爷。


    爷爷体力不济，陪他们说了一会话，很快便又昏睡了过去。


    看着爷爷睡着了，惑心像以前一样，牵着苏禾的手去了海边。


    这一次苏禾表现的很安静，一直坐在惑心旁边，陪他一起看着夜色下，黑沉沉的大海。


    耳边的浪涛声好似从亿万年前传来，万古不灭。


    可看海的人，却会成旧人变成新冢，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