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她哭破嗓子，没有任何人愿意再听她解释。


    收集了足够的证据，调查就此结束。


    就如同赵青娥所想，顺米饭店当天关门大吉。


    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沉甸甸地锁住了郝自强的心血和财富。


    也不知道是谁在门锁上贴了一张封条，有模有样的，叫人望而生畏。


    这家荒谬至极，为了利益无恶不作的饭店，终于消失在这一条街。


    回想刚开业的盛况，叫人无比唏嘘。


    想当初，它碰瓷顺来饭店，吸引了无数的客人，风头一度盖过顺来饭店。


    不少人认为顺来饭店会被它超越，没想到现在，最先倒下的就是这个冒牌货。


    没过多久，赵青娥接到通知，事情真相大白。


    除了那天跑散的小混混们，郝自强和王德顺通通在劫难逃，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公诉送上法庭。


    她去看了一眼郝自强，不过一夕之间，那人居然半头白发，明显瘦了一圈。


    腰上的啤酒肚消失，脸上的横肉也不见踪影，人萎靡不振，一副阳气被抽干了的样子。


    不过一眼，里头的人注意到她，发疯一样扑过来。


    他尖叫嘶吼着：“你这个贱人！”


    赵青娥退后一步，身边的警察击打铁栅栏，警告他老实点。


    仔细打量这人一眼，不难发现他眼中浑浊，浑身透露着恶气。


    也许是在几天高压之下，精神面临崩溃。


    又或许是，这人本来就如此可怕。


    但人在做，天在看。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既然敢买凶，想必已经做好被抓捕的觉悟。


    不过一眼，赵青娥几欲作呕，快步离开警局。


    纪江知请了几天假，全程陪护小诚。


    经过几天的细心照料，他有精神气多了。


    赵青娥过来的时候，纪江知正陪他在楼下散步。


    小团子走得很慢，被纪江知牵着，蹒跚学步一样。


    从她到这个世界开始，小诚就是四五岁的模样，他会察言观色、会快步跑、快步走、会自己照顾自己……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小诚就是一个现成的，懂事的孩子。


    但她忽略了，即便是种一棵树，也要从他吃一颗种子的时候，为它浇水施肥，细心呵护，才能长出参天大树。


    在小诚跑偏的时候，她没有伸出手拉一把，或是出言提醒一句。


    任由着他朝错误的那条路越跑越远，最后打出了两相厌的结局。


    她在那段关系中受到了巨大的伤害，避而不谈。


    选择了逃避。


    但在那个小小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扑上王德顺大腿时，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心脏瞬间收紧。


    直到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


    有些东西，并不是单方面切断联系，就能彻底分割开来的。


    即便她认为自己了无牵挂，无所畏惧。


    但血液相连，复杂的情感涌上的瞬间，她被冲垮了。


    “妈……你是来看我的吗？”


    小诚小心翼翼地看她，方向调转，大概是要朝着她走过来的。


    赵青娥点头，弯下腰，以一种久违的、难见的温柔语气和他说话。


    “对哦，就是来看你的。”


    小诚的眼睛瞬间亮起，像重新获得宠爱的小猫咪一样，摇摆着尾巴就要上前。


    但现在走路不稳，脱离纪江知的帮助后，差点摔倒在地。


    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在落下去的瞬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脸。


    黑眼圈很深，面色灰白，似乎脸颊的肉都削减了些，骨头突出来。


    他认真地看着，心痛不留余地地显露出来。


    为了让她开心，小诚用力地拍拍胸口，豪气道：


    “我已经好了！现在非常强壮！”


    赵青娥附和点头。


    “以后有我在，别人都不能欺负你！”


    小诚眼神坚定，嗓音洪亮，活脱脱一个小勇士。


    越是这样，赵青娥心里就越难受。


    鼻头酸涩，她还没发现有泪在眼眶打转。


    脸上突然多出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


    “不哭不哭，坏蛋都被打跑了。”


    他装乖耍宝：“警察叔叔从天而降，来欺负我们的坏蛋全部打跑了！”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他说得有模有样。


    “警察叔叔真厉害！”


    “我以后……”


    在纪江知的原话中，是赵清娥和赵青辰两人合力制住坏蛋。


    她的手被连劈几次，骨头似乎都脱开了。


    爸爸说那很痛，但她一声痛都没有喊。


    护士阿姨给他换点滴的时候，他每次都嗷嗷大哭。


    所以，他以后想成为像妈妈一样勇敢的人。


    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青娥的脸色，那句话转头变成了。


    “我以后要成为像警察叔叔一样厉害的人！”


    赵青娥摸摸他的脑袋，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她现在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能不能叫妈妈呢？


    小诚不敢轻易试探。


    他害怕这就像甜甜姐姐的泡泡水，在空中是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气球，但是，轻轻伸手一碰，瞬间就会破灭。


    这样就好，这样的妈妈，已经很好了。


    “好啊，那我等着以后你来保护我。”


    赵青娥蹲下身，和小诚平视。


    看着他的眼睛，赵青娥伸出小拇指，做出拉钩的手势。


    小诚呆住了，直直盯着她的手指看。


    她被逗乐了，轻声一笑。


    “拉钩。”


    他一下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勾住。


    一大一小的拇指勾在一起，在空中来回晃荡。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做完这些动作，小诚露出稚气的笑容。


    视线停留在两人相连的手指上，似乎要把这一幕永远铭记。


    失去方向的航船，终于在灯塔的指引下，慢慢朝正确的方向行驶。


    她再次揉揉小诚的脑袋，柔软的触感似乎传达着无尽的活力。


    源源不断地朝她渡去，让她再次恢复生机。


    “现在想去哪儿？”


    牵起小诚的手，她这么问着。


    人护在小诚身后，防止他摔倒。


    这一幕，居然有点像还不会走路的小婴儿开始学习。


    她缺失的一部分，以另一种方式回归。


    小诚很难不兴奋：“去那棵大树底下！”


    “进发！”


    纪江知紧随其后，伸手就要盖到她的一只手上。


    被她轻松一闪，方向一歪，小诚疑惑地抬头看她。


    “没事，有一只蚊子在飞。”


    正巧寒风扑面而来，长椅上的病人打了个喷嚏。


    震天响，把路过的护士吓一跳。


    她眼神中难掩厌恶和嫌弃，叫纪江知看得明明白白。


    是的，她和小诚和解了。


    但，和他，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