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大周小周落玉盘

作品:《我成功将自己嫁给男主他爹

    快到黄昏的时候, 整个内城已经热闹了起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下了一场疾雨,连带的洗去了许多的燥热。


    从西街放眼望去,灯火通明, 一盏盏的灯火如人间燃起的繁星,繁星下是一张张映着亮光的笑脸。


    宽阔的街道两侧都是设摊的小贩。


    即便不是十五也有卖扎起来的各色花灯、有卖糖画的、挑着担子卖糖水的、烧的浓香的肉圆、馄饨...走过去一条街都是香气。


    再往里些,就能看见打扮精干的男子在搭起的台子上来回的翻滚,时不时翻在空中还能做个花活。


    那边还有几个笑的爽利的姑娘舞着枪, 略看几眼,又被一旁的锣鼓声吸引。


    “公子”。


    韩诚和几个护卫护着周珩之在内城行走。


    五大三粗的几个汉子脸上也都带着面具,这些面具也没有镶金嵌玉,雕工也不似宫中那般精美, 但却十分富有...童趣。


    而周珩之的脸上带着一个胖兔子的面具, 配着他一身鱼肚白的锦衣, 截然不同的趣味。


    像是满座城的人都走了出来,人一多就容易挤,韩诚几人护着周珩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不过一会儿就生出了一身的汗。


    瞧了瞧身旁的人, 周珩之抬头看了看街道两侧,指着那座窗户临街的酒馆道,:“我们上去歇歇吧。”


    “是。”看周珩之没有执意挤在人群中, 韩诚松了口气,顺着刚刚周珩之看的酒馆行去, 走的近了,就看见这处酒馆的牌匾,月落松下。


    门口的小二十分的伶俐,主打的就是一个热情,看着人过来, 他笑着迎上去,:“几位客观里面请。”


    见几人的目光落在了招牌上,他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们店内的招牌,月落酒,这杯内乾坤承的是月色,我们这师傅的手艺,那可是响彻京、江两道。”


    这世上自然是越繁华的地界越好,韩诚笑着打趣,:“那怎么就开到这闽中府来了?”


    小二笑着指了指招牌,:“不就是因为这颗青松么。”


    这话,在众人心里绕了个弯,韩诚下意识的要追问,周珩之摆了摆手,:“带我们上去尝尝。”


    “好咧,六位里面请。”


    待落座,周珩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还没等小二送上酒来,就听得不远处传来巨大的喧嚣声。


    所有人循着声响看过去,就见到了一身青衫的周记淮踏着月色和灯火而来,他的身侧是一张张激动和含笑的面庞。


    众人极力想接近,却又克制的保持着距离。


    挨着周记淮的,是无数的花瓣和香帕。


    有些人自入了这闽中府不肯走,夜里时时流连在这不夜城,就是为了这可能与周记淮的见面。


    周珩之临窗而坐瞧着周记淮,而周记淮隔着老远,也瞧见了他。


    自周记淮出现的那一刻,在周珩之脑海里那些深的、浅的,密密麻麻,零零碎碎的所有痕迹都严丝合缝的对上了。


    他还是那么的喜欢青衣,没有多余的修饰,就这么宛如青松翠柏,岁月带给他的不是苛责,而是温柔的注视。


    而周记淮抬头瞧着周珩之,也慢慢的笑了。


    他和他的母亲很像,一弯明月落在了这繁华的人世间。


    此刻,也和当初他的母亲含着新奇和听过他名声时打量过来的目光一样。


    数十年匆匆而过,但周记淮却还记得当初陆燕芝抬眼见他第一面时的场景。


    似是故人来。


    周记淮笑着对两侧的百姓拱了拱手,随后就毫不避忌的往这处酒馆而来。


    酒馆内,瞧着这一幕的韩诚下倏地起身,甚至心里头有些发慌,怎么大公子就这么过来了呢?


    “去请人上来。”


    “是,”韩诚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回过神,他准备说什么,就听见外头小二激动的有些破音的说话声,:“周大人?周大人,周大人您里面请,啊,不,您楼上请。”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之后,是轻轻地敲门声。


    韩诚回过头,就见周珩之点了点头,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门,就见着面带笑意的周记淮站在门口。


    “周...大公子。”对着那张含笑的眼,韩诚那些客套的称呼喊不出来,他下意识的唤了从前在王府时对周记淮的称呼。


    周记淮笑着颔首,:“韩护卫。”


    嘿嘿,大公子还记得他老韩,韩诚的手也不抖了,甚至莫名的高兴了起来。


    直到听见一声轻咳,韩诚如梦初醒,他连忙退开,微微弓着身请着周记淮进去。


    ......


    厢房的门被重新关上了,几名护卫悄无声息的在屋外候着。


    屋内,只有周记淮和周珩之。


    两人静坐对视了片刻,忽的都忍不住笑了。


    这些时日像足了那些十几岁风流权贵少爷骄横模样的周珩之,满脸的骄矜色褪去,他率先伸手给周记淮倒了一杯酒,:“周大人,请。”


    周记淮接了,他干脆的抬手饮尽了这杯像是泛着银光的清酒。


    放下酒杯,周记淮看着周珩之。


    周珩之不笑的时候透着冷劲,和他们的父亲很像。


    许是多年未回京,如今一看,周记淮只觉得眼前的周珩之哪里都像故人。


    瞧着周记淮看着自己却不像看自己带着些恍惚的眼神,周珩之也没恼,他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没喝,就这么慢悠悠的瞧着杯子。


    半晌,周记淮对着周珩之拱了拱手,:“是我冒昧了。”


    周珩之摇了摇头,他抬起脸,笑着看向周记淮,:“周大人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曾回京?父亲和母亲,其实都很想你。”


    看着周珩之的笑脸,周记淮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看向了窗外,周珩之的眼神也落在了外头。


    这个时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又如周珩之一般游玩的人,他们这些人不缺金银,自是锦衣罗衫,宝马雕车,也有极其富有活力的少女,穿的红粉鹅黄,笑语盈盈结伴而行...


    还有褐衣的孩童坐在父亲的肩上,笑的露出几颗白牙...


    “这样热闹的景色,我从前也只在京中看过。”


    周记淮看着这些喜气洋洋的人群,脸色很柔和,:“我幼时生在边关,那里的风沙大,很多时候见着的都是冬日的惨白和漫天的黄沙。”


    “后来入了京,京中实在是繁华,繁华到遮住了我的眼睛,忘了边关是什么颜色。”


    周记淮回头看了一眼周珩之,他没笑,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听着。


    “皇伯和父亲待我很好,即便是有些磨炼,我也不惧。”


    周记淮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身份被揭穿的时候,我心头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开的玩笑。”


    “可那不是...”


    “那时只觉得京城虽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心头猛然惦记起来的是幼时的那抹黄沙,于是我仓皇的从京城逃走了。”


    “不管当时嘴上说的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我其实还是自我放逐到这边城。”


    “我看见看一张张蜡黄色的脸...他们求的每日仅是果腹。”


    “闽中的男儿大多都去了驻守边关,当年打疼了突厥人后,他们选择了往草滩更深处迁移,这些年,父...圣上也不再对外起兵戈,不少的人被换了回来。”


    “他们已经吃了大半辈子的苦,总不能回来了还是带着妻儿吃苦。”


    “我开始试着想做些什么...”


    就像他曾听陆燕芝说的,人到这世上走一遭,总得留下些什么,告诉世界,我曾经来过。


    或许当初陆燕芝只是瞧见了什么随口的一句感慨,但周记淮却抓住了,有时候,点醒一个人的就是一句话,几个字。


    知州,五品的小官,但位卑却权重。


    更要紧的,还是周记淮的身份。


    有资格知道他背后波澜云翳的,自然是三缄其口,半点不敢招惹。


    而不够格不知道,凭周记淮的手段也就横捏竖摆的随意拿捏了。


    便是庙里面的菩萨,日日受着人间的烟火,都要‘显灵’才不枉愧受这人间的香火。


    更何况,周记淮是活生生的在这人间的烟火中。


    一声声发自内心的周大人,一张张热泪盈眶的笑脸,何止胜过那些烟烛千百倍,守着这座城,一砖一瓦的看着它建成...足以绊住人心。


    这些年,梁哲和那些郎君陆陆续续离开的时候,无不抱着这座城狠狠地大哭一场。


    周记淮解决了杂科乱税,贪官污吏,但归根结底,还是要富起来。


    闽中靠近边城,气候很是奇特,一半燥热,一半温和,突厥人东迁后,留下了一大块的天然的牧场,放牧是首选。


    该说不说,如今的陆燕芝也到了无所顾忌的时候了。


    感谢无数极有干货的现代小视频,毕竟陆燕芝也是津津有味看着别人修牛蹄、刨沙修院、砍树修枝、经营美食....


    陆燕芝‘堂而皇之’的将这些东西从‘古籍’里抄录了出来。


    她就是典型的‘学术家’,简称看别人的干活时指手画脚的行家,说的头头是道,但你要让她自己做,三棍子憋不出一个好屁。


    但没关系,这世上有不少聪明人,那些铺在城外的路,就是周记淮和闽中府的工匠花了一年的时间,结合当地特有的白沙研究出来的。


    这种烘烤过的白沙夹在沙土里铺路,铺出来的路甚至还微微的泛着青玉之色,好看又耐用。


    还有无数被骟的猪,周记淮特意选在城门口不远处设置的几个摊点,每次煮的都不多,但几个摊点处隔一两个时辰就会有浓浓的肉香弥漫,这些都要感谢这些猪做出的巨大贡献。


    除了这些,还有黄羊.....配着当地柔韧的地沙草编织出来的菜篮,所有人都鼓着劲将闽中变得更好。


    周珩之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第一次对着周记淮拱了拱手。


    他敬了周记淮一杯酒,:“有这些东西在,足以将闽中变得更加繁华。”


    周记淮笑着摇摇头,:“这不是闽中独有的,该是全天下的,只不过凭空得来的不会叫人珍惜,只有他们亲眼见着效果,费尽心思谋得的,才肯相信和积极的投入使用。”


    周珩之微愣之后笑着点了点头,:“大人这是准备将商路从闽中推往全国?也是,凭着大人的本事,这些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说着,周珩之看着周记淮,淡淡的道,:“若是遍地商贾...”


    却见周记淮又摇摇头,:“我不会一直留在这。”


    他留恋的看了看窗外热闹喧嚣的人世间,随后神色坚定了些,:“商贾能盘活这闽中,却不能决定这天下,最要紧的,还是叫人都吃饱饭。”


    “等闽中的事了,我会去江南。”


    江南是这大晋的粮仓,鱼米之乡的两岸江水,吸引了无数的文人骚客,但大晋朝建国历经几代,无数的良田兼并,富豪乡绅内的隐户...


    江南若动,可就是石破天惊的事情,便是朝中也有无数的重臣拼命的阻拦。


    “权衡□□,那些都是圣上该头疼的问题。”


    周记淮冲着周珩之眨了眨眼,:“珩之,你愿意一同去看看这江南的山光水色吗?”


    这世上只有一个周记淮,只有这么一个身世奇特的周记淮,若是其他的愣头青扎在这江南进去,只怕一个水泡都不会冒。


    但周记淮的身份,却注定其他人不敢这么做。


    更何况,除了周记淮,若是在加上一个周珩之呢?


    两个人的身份绑在一起,足以压得那些妄图伸手的人使劲掂量,再掂量。


    同样,周珩之站的太高了。


    京中数十年,无数大儒教导,朝堂之事,耳濡目染了解许多勾心斗角,他也得到这人世间真真正正的走一遭,滚一滚这尘土。


    一半担着朝堂中诸公衮衮,一半担着这人世间人生百态。


    瞧着周记淮眼里的亮光,半晌,周珩之慢慢的笑了,:“没曾想只是来这闽中府一遭,我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他抬手给周记淮倒了一杯酒,:“大兄,珩之敬你,此去江南的路上,还请大兄多多关照。”


    周记淮笑了,他没有孩子,若是当初他和苏...有子,只怕和周珩之一般大。


    长兄如父。


    当初怀康帝和周重邛竭尽全力的培养他。


    如今该到他护着周珩之往上走一段了。


    他接过酒杯,伸手和周珩之碰杯。


    两人放下酒杯,相视而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