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慧想转型很久了。

    她一向是个很能把握商机的人，不然也不会成为第一批靠搬运主播视频赚钱的人。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人看到直播这个行业的潜力，视频盟主也竞争越发激烈。

    网友们根本不会因为某个盟主做视频时间长而一直支持你，他们只会注重作品的新鲜感和剪辑质量。

    她已经没有信心一直走在潮流前端了。

    就在这个时候，鸭鸭出现了。

    只要是靠搞笑爆红的网红，最后无一例外会归于套路。但是马晓慧对这个小主播完全捉摸不透。

    不像是剧本，不像是专门自黑，就只是她本人一举一动能戳到观众的萌点和笑点。

    她决定赌一把，把自己转型的希望放到这个还没有被完全挖掘的主播身上。

    *

    喵喵直播公司总部。

    “马小姐您好，看到您的预约我立马把时间空出来了！”

    运营部的孔经理带着标准微笑，迎接这个直播界中赫赫有名的盟主。

    马晓慧与他握手：“您好，孔经理。感谢您的重视。”

    两人各自坐下，带货区主管宋哥也坐到孔经理旁边，一颗光头锃亮。

    “听说您这次来是想找一个带货区主播直签……”孔经理开始试探。

    在盟主和主播之间，直签指的是主播把自己直播间的画面剪辑权授权给盟主，而这个盟主号只为直签的主播做视频。

    主播靠盟主增加知名度，而盟主通过独占这个主播的剪辑权挣钱。

    马晓慧虽然粉丝上百万，本人却是个邻家小妹，二十九的年纪长着娃娃脸。

    她拿出自己事先拟好的合同：“没错，如果您和主播那边都同意的话，‘慧眼识主播’这个号会变成她的专属视频搬运号。”

    这么一个重量级的大盟主做盟友真是件喜事！

    宋哥已经乐得眯起眼睛，搓着手偷看领导的眼色。

    孔经理也心里高兴，却沉下气问：“为什么要直签一个带货主播呢？”

    一般盟主来直签的都是游戏、颜值这类娱乐性主播，因为这种类型的直播间做成视频才能有节目效果，吸引点击量。

    带货主播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广告，盲目直签的话盟主很大可能会大幅度掉粉。

    作为资深自媒体工作者的马晓慧当然熟悉其中利弊，她把合同推给对方：“我想赌一把她身上的潜力。”

    孔经理接过合同，翻开一看，突然变了神色：“您想签的……是鸭鸭？”

    “没错。”

    宋哥一听骄傲地介绍自己带的超级新人：“真有眼光啊，鸭鸭直播两次粉丝量上万，可谓是势不可挡……”

    他突然看到孔经理脸色不佳，赶紧噤声。

    他懊恼自己的得意忘形，反应慢一拍地想起孔经理变脸的原因。

    孔经理肯定事先想的是让马晓慧直签他的侄子孔裕。

    不只是他这么想，了解带货区情况的人都会第一个想到孔裕，因为那是带货区一哥。

    既是高层的亲戚，又是人气带货王，公司资源不给他给谁。

    孔经理斡旋道：“其实论粉丝基础和经验来说，我这边建议您再考虑一下主播‘不太富裕’……”

    “这是我思考之后的结果。”马晓慧态度坚决，“我一般优先考虑前瞻性。”

    意思是孔裕的发展前景不如那个刚入行的搞笑主播？

    “呃，您再……”

    “我知道您公司内部有自己的调配，但是我只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最优先的考虑位置。如果您不愿意的话这件事就暂时中断。”

    “……”

    宋哥对孔裕没有亲戚滤镜，反而特别看好那个听话的小姑娘。

    他轻轻推了推孔经理的胳膊，低声劝说：“这可是慧眼大大的直签啊……您看……”

    孔经理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影响公司的利益，只能让步：“我知道了。”

    他又翻了翻合同，没找出什么问题：“现在鸦雅不在公司里，我让她明天来公司，您能……”

    “可以，我明天来和她说明情况。”

    这场不算很愉快的交谈终于谈拢了。

    孔经理一回到办公室，早就等在这里的孔裕就开始盘问：“我现在可以去签合同了吗？”

    坐到办公桌边的孔经理头疼地捂住额头：“……她来签的是鸦雅。”

    “鸦雅……鸭鸭！？”孔裕不可思议地拍上桌子，发出一声巨响，“那个螺蛳粉吃吐的？”

    他好事泡汤，烦躁地走来走去：“慧眼怎么会看上业务能力这么差的新手……”

    “叔叔，她下次直播在什么时候？”

    *

    “什么？我后天不能去那里直播了？”

    电话里的高生峰声音也很无奈：“对，咱们区一哥‘不太富裕’后天要开带货专场，要占用基地里所有的助手。”

    不太富裕？听起来是挺可怜的人呢……

    丫丫没有看过这个人的直播，自己脑补出一个家境贫寒、靠直播维持生计的形象：“那就让那个人先播吧，我推迟一天也可以。”

    反正上次的奖金还够支撑几天。

    “你的带货商已经找好了，不能随便推迟的……宋哥的意思是给你搬过去一套设备，后天你自己播。”

    丫丫对自己操作电子设备的能力表示怀疑：“我一个人用不好那么复杂的设备。”

    “放心吧，你用手机操纵就行，我提前给你调好。”

    “好的，谢谢高公……呃，谢谢你。”好险，公子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你明天来一趟公司总部，有个直签。然后我去帮你搬设备。”

    丫丫刚想问直签是什么，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算了，他肯定很忙吧。

    毕竟自己亲身体验过，这个年代的打工人很艰辛的……

    “我后天要一个人直播了哎，好紧张！”

    系统不屑：“反正你会自己出丑，一个人和以前没区别。”

    “……我后天绝对不会再那样了！”

    “咱们是不是还没有学到‘flag’这个概念？”

    *

    第二天，公司总部。

    丫丫准时到达，被领到一个小型会议室中。

    她笑着跟给自己发奖金的宋哥点头示意，宋哥帮她介绍了孔经理。

    之后他们详细介绍了什么是直签。

    丫丫基本都没有听懂，但是她记得“慧眼识主播”这个网名。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宋哥跑过去迎接：“应该是她来了。”

    丫丫怒目圆瞪：就是你小子天天给我做表情包是吧！？

    马晓慧一进门就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直直盯着自己，她不太肯定地问：“这位是鸦雅吗？”

    居然这么好看！？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马晓慧开始瞪孔经理和宋哥。

    把这么好看的主播化成那样上镜头，要不是人家灵魂有趣，不就这样白白被埋没吗？

    不大的屋子里，双方都面色不善盯着对方，气氛比昨天的谈判还要紧绷。

    宋哥不理解为什么变成这种情况，脑门上留下硕大的冷汗。

    他拿纸擦了擦汗，努力圆场：“那个，要不我们，现在开始？”

    马晓慧看向丫丫，挂上善意的笑，给她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以前我会剪辑很多带货主播的视频，直签之后，我只给你一个人的直播间做视频……”

    丫丫这次听懂了：“所以你以前给很多人做表情包，以后想专做我一个人的表情包？”

    理解角度惊人！

    马晓慧现在愿意相信这个就是主播鸭鸭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

    怎么会有人热衷于收集我的丑相呢？

    丫丫一脸不赞同，想要拒绝。

    系统感觉这个合同成了的话有助于提高带货量，开始劝说：“她帮你做更多视频的话，就有更多人能看到你，说不定姜畔也能因此找到你呢。”

    正中要害……

    软肋被抓得死死的，丫丫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马晓慧看她面有难色，以为她很在意表情包的事情：“如果鸦小姐在意我之前的视频，我可以……”

    “我答应你。”丫丫看着她，像是可以透过她看到别的什么，“请帮助我被更多的人看到吧。”

    马晓慧一愣：“……我会尽力，毕竟我也希望自己的视频点击量高。”

    刚才还剑拔弩张，现在就达成了共识。

    宋哥实在没看懂她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谜，但是签了就是好事。

    这下子鸦雅能给自己挣来更多的钱！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红包到账的声音：“恭喜你小鸦！这下子你的粉丝会增长得更快的。”

    丫丫谢过宋哥，去直播基地里找高生峰拿设备。

    一台笔记本电脑、简易补光灯、手机支架，其他的东西统统用手机里的功能代替。

    高生峰帮她抱着装设备的箱子，却被孔裕拍了下肩。

    孔裕染着黄发，个子不高，但是五官挺帅：“小高！我明天的专场有些没准备好，你现在来帮我吧！”

    高生峰为难地看向丫丫：“这……”

    孔裕像是刚刚看见丫丫，他们俩个头差不多，但是他努力扬起下巴，想要营造出俯视的感觉：“哎呦，这就是小高跟的主播吧，你好，我是‘不太富裕’。”

    丫丫的眼神变得怜悯：“原来就是你‘不太富裕’啊……高生峰你去帮他吧。”

    这话怎么听得不对劲呢？

    孔裕不想与风头正盛的新人多说话，等到高生峰把东西都递给丫丫就转身离开。

    离开前不忘留给丫丫一个自以为很迷人的眼神：小样，哥迷不死你。

    丫丫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在系统出声前，她抢答：“我知道，这个概念叫油腻……”

    系统也被难受得抖了抖：“没错，你出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