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非凡找过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木、草、鞍，三人身上多少带着些伤，精神却极好，浑身上下充满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与傲气。


    如同初初抽条的小树,抱着长成参天巨木,庇荫一方的理想,努力成长。


    乌眸随意一扫，将现场尽收眼底,同时,天启也把探查到的情况,通过意识,传递给他。


    这一战，少年与筑巢蚁的“联合军”，统共猎杀十五头土旱貘,也就是把人一家子给一锅端了。


    种族的克制、体型的差距,筑巢蚁不可避免的出现伤亡，但损失不大,在它们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整体而言，算得上大获全胜。


    “非凡，你来了啊，快看,我们猎的,厉害吧！”


    鞍他们的感官不如尹非凡敏锐，更不能若尹非凡一般，如臂使指的操纵天启，等他们注意到尹非凡,尹非凡已经离得很近了。


    面对三双亮晶晶的眼睛，尹非凡倒也没破坏气氛、打击积极性，给予了充分肯定，至于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听话的崽子，总是要给点教训的，不是吗？


    探望过筑巢蚁，尹非凡一行，带着五头土旱貘，踏上返程。


    这五头中，三头是少年们的战利品，两头是筑巢蚁们送给尹非凡的礼物。


    纫也从曾经陪伴他大半个眠雪季的工蚁那里，得到了回礼。


    之所以说是回礼，是因为，纫过来的时候，带了他自己做的一些小部件，送给了它们。


    尹非凡想，感情果然都是处出来的，无论人与人，还是人与动物，真心以待的感情，总会在不经意的时间、地点开花结果。


    “非凡，你在弄什么？”


    草和鞍，一左一右，跟在碧玺两侧，好奇问单腿盘起、单腿自然下垂的尹非凡。


    “画地图。”


    “地图？为什么要画地图啊？”


    “队长它们选了几个建立蚁巢的备选地点，我想先问问巫的意见，不合适的，就从备选里删掉，免得叫蚁后瞧上了，闹矛盾。”


    鞍似懂非懂的点头。


    等抵达族地，尹非凡下了碧玺，独自去找巫。


    巫接过石板，看着尹非凡勾画的简易地图，笑着说：“画得不错，你等等。”


    语毕，巫从架子上，取下一卷旧兽皮，置于案上，摊开。


    “非凡，你过来，一起看看。”


    尹非凡已经猜到旧兽皮是什么，凑近了瞧，果然是地图，而且，还是一份相当有价值的地图。


    这份地图，以深绿族地为起点，向外辐射，囊括了北林海内、外围近八成区域。


    核心区也有涉猎，但明显缺失较多，大部分板块是不明区域。


    从地图上看，核心区的地图，像被三根形状奇特的石矛插入的巨大黑幕。


    石矛区域清晰可见，石矛区域以外，是象征未知的灰暗。


    尹非凡推测，犹如石矛的三块清晰区域，便是经常听深绿人提起的狩猎路线。


    地图上有大量以图案为主，辅以少量文字的标注。


    高级图腾生物、草药、兽群……


    所有关乎危险、狩猎、采集等，对部落人重要的信息，一一罗列。


    从文字与图案的轻微色差，不难判断，这份地图经常有人维护，正如此时。


    桌案上摆着两只骨罐，巫揭开其中一只的盖子，拿起造型奇特的骨笔，将笔尖沉入骨罐内。


    浸泡片刻，提笔在地图上点出筑巢蚁们选中的迁巢备选位置。


    接着，揭开另一只骨罐盖子，换了支笔。


    这一次，巫落笔的地方，原本就有简单的线条，随着骨笔落下，兽皮上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直至完全消失。


    尹非凡下意识凑近了些，像是想看看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巫头也不抬，再次抹去几条陈旧的线条。


    修改完毕后，巫把尹非凡记录简易地图的石板还给他，眼中带笑的问：“很感兴趣。”


    尹非凡点头，“特别感兴趣，阿巫，能分我点吗？”


    “可以啊，不过，我有要求。”


    尹非凡把视线从骨罐上收回，暗道一声“又来”，嘴上倒是老实，“阿巫，你说。”


    “来给我当学徒。”


    “阿巫，这事吧，我觉得我们已经讨论过一茬了，你瞧，我一个图腾战士，又修不……”


    巫抬手，示意尹非凡停下，听他说。


    “天启图腾，应该不受影响的吧。”


    尹非凡：“……”


    “果然。”


    巫眉眼弯弯，笑得特别和蔼，尹非凡却好像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大狐狸尾巴，在他眼前嚣张的摇啊摇。


    “那日，鞍觉醒的时候，我有察觉到。”巫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所谓天启图腾，重点不是图腾，而是那些被你称为天启的小家伙。”


    “阿巫，你能看到天启？”


    巫摇头，“我看不到，但在它们进入阿鞍身体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觉醒仪式上，我也感觉到了。”


    尹非凡心中一紧，又很快松懈下来。


    从决定部分坦白时开始，不就做好被察觉更多隐秘的心理准备了吗？


    固然，他可以把一些信息模糊化，但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聪明人，准确的说，尹非凡也远远算不上聪明人，比他聪明的，多了去了。


    他之前能瞒住，不过是占了信息不对等的便宜。


    这不，稍微多透露点，就被人顺藤摸瓜，挖出更多东西了。


    巫一直在观察尹非凡的反应，见他放松下来，才继续说：“天启是不是也能让人觉醒巫力？”


    虽然是问句，但尹非凡知道，巫多半已经如此认定，略一思考，尹非凡干脆的承认了。


    “没错。”


    “通过天启觉醒的巫力与图腾，是不是不会冲突。”


    “是。”


    一旦决定说了，后面的问题，回答起来，也就没了顾及，尹非凡越答越顺溜。


    “果然……”巫看着尹非凡，问：“那鞍？”


    尹非凡摇头，“只有以天启觉醒的巫力与图腾可以共存，天启成功感染阿鞍的第一时间，他体内的巫力之种，就被吞噬了。”


    这也是尹非凡明知通过天启觉醒，可以同时拥有巫力与图腾之力，却坚持让鞍做选择的原因。


    鞍能被称为天生巫者，是因为他体内有巫力之种，如果鞍愿意走巫者之路，能够事半功倍，轻轻松松走得比大部分人远。


    没了巫力之种的鞍，即使还能走巫者这条路，这份与生俱来的天赋，却已不复存在。


    与其勉强兼修两者，不如让那个憨娃子，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埋头奔跑。


    “我明白了。”巫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但很快，他脸上的神色，恢复成了叫尹非凡警惕的狐狸相：“所以，非凡，你给我当学徒，完全没有问题呢。”


    尹非凡：“……”


    得，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而且，尹非凡有一种深深的、被套路的感觉。


    这会儿，尹非凡最想做的事，是问问巫今年贵庚，莫不是活得太长，人老成精。


    底裤都掉了，再死撑着也没啥意思，尹非凡同意了。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不愿意给巫当学徒，之前不愿，不过是不想暴露太多。


    “那么，阿巫，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图腾文字。”


    尹非凡迅速调整好心情，单刀直入的索要起学徒福利来。


    从上次看到珩临摹残缺的图腾文字开始，尹非凡就在打主意，要不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早开口了。


    “图腾文字啊，那肯定是要学的，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听你说说图腾体系，老头子我啊，觉得你的总结很不错。


    还有，觉醒天启图腾，是不是没有限制的？


    我们部落还有挺多没觉醒的普通人呢，呵呵”


    “呵呵”你个球球！


    到底是我给你当学徒，还是你给我当学徒？！


    尹非凡满肚子腹诽，忍不住白了巫一眼。


    被小崽子送了卫生球，巫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模样，等着尹非凡回答。


    尹非凡最终还是妥协了，当然，说是妥协，其实也不尽然。


    巫拥有深绿的完整传承，对蛮荒世界以及本世界力量体系的了解，远非尹非凡可以比拟。


    就拿前后两次助人觉醒图腾来说。


    尹非凡为了让木和草觉醒，花了多少时间、精力，生生死死的折腾那么久，最终还是只给两人弄了个藤萝图腾。


    若非有他自己的觉醒、助筑巢蚁等级桎梏突破实验在前，又有大量实验素材，加上天启的全方位辅助，就尹非凡那样瞎弄，早不知死过多少遍了。


    鞍这边呢？


    跟巫说说难处、尹非凡和图腾柱来一次亲密接触，最麻烦的图腾问题轻轻松松解决。


    他从中得到不少好处不说，鞍觉醒的还是强大的群山图腾，若非木和草二次觉醒了，双方就不在一个起点上。


    光群山图腾对体魄的被动强化，就是木和草练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水准。


    当然，这不是说藤萝图腾不好，实际上，百变藤萝的拟态能力，用得好了，妙用无穷。


    但在最最纯粹的武力上，双方真的没有可比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巫都把大腿伸出来了，哪有不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