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作品:《窝囊男人

    曾大夫提到“伴侣”时, 言惊蛰想到的确实是段从。


    他是出于本能,但没有真敢往实施上想, 冷不丁听段从来了这么一句,他先是一愣,随即就紧张起来。


    “不用,不用。”他手足无措地连声拒绝,“我自己就行。”


    想起段从早上说过曾大夫很贵,他忙又补充:“看病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现在手头能用的没那么多,我慢慢还, 尽量快一点。”


    “谢谢你。”


    段从已经走到客厅了,回头瞥他一眼,语气淡漠下来:“随便你。”


    为了言树苗开学,言惊蛰今天专门跟学生之家请了一天假。


    现在离放学还有一会儿,他乱七八糟地把药品说明书大概过一遍,在自己房间收好,去厨房准备午饭, 在忙碌的空隙里思考之后的安排。


    顺利入学只是第一步, 接踵而来的繁琐问题还有一大堆。


    学校离得近, 之后上下学可以锻炼言树苗自己走,学生之家最忙的时候在中午和傍晚, 来不及专门回家给言树苗做饭,交点钱让他跟着学生之家吃也没问题。


    但光维持现在的收入还远远不够。


    言树苗需要花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就算刨去这些部分,人也不能真把自己当成寄生植物,心安理得地活在别人屋檐底下。


    和段从一起生活再轻松满足,到底不是个正经事儿。


    这方面言惊蛰必须清醒——毕竟段从没有那个责任一直照顾他们父子, 万一哪天出现变故,要从这里搬走,他们父子俩不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就像眼下这场计划以外的治疗费用,段从说过不用管,可真的去看了,言惊蛰该还还是得还。


    他没办法一口气拿出来,否则对他那浅薄的积蓄立马就是一场伤筋动骨的动荡,只能欠着,重新背上长期的债务。


    前阵子的言惊蛰多多少少有点自我逃避,耽于现状,新年愿望他虽然没敢想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期盼着能“尽量维持久一点”。


    现在他必须清醒起来考虑现实,尽早再找一份工作,把收入提上来。


    段从回家后好像没有再出门的意思,直接进了书房。


    言惊蛰探头看了眼时间,按照三个人的份量把食材先洗淘好,米饭坐进锅里焖上,敲敲门和段从说一声,出发去接孩子。


    低年级的小朋友要排放学队,两个小朋友一排,还要手拉手。


    言树苗跟着班里的队伍走到校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言惊蛰。


    “爸爸!”


    他开心地喊,跟负责带队的老师做了确认,还跟手拉手的小同桌认真挥手做了“拜拜”,背着书包颠颠地跑过来。


    小孩子的状态真的都写在脸上。


    言惊蛰弯起眼睛,张开手微微弯下腰迎接他,想起去年回老家上幼小衔接班,言树苗每天放学时茫然无趣的模样,有时候还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弄得灰头土脸。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踏实下来:厚着脸皮跟段从回到这里,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言树苗分享了一路对于新校园的感受,活泼泼的一路从学校说到家里,从老师把他调到班级第二排,说到数学老师的洗发水香香的。


    进了家门,言惊蛰去炒菜,言树苗自己洗了手换好衣服,又去找他段叔叔分享。


    “老师让填表呢。”临吃饭前,他突然想起中午有任务。


    “什么表。”段从随手弹弹他脑门儿,“拿来我看看。”


    言树苗去把书包拎过来,先拿出摞得整整齐齐的新课本,然后从书页中间抽出一张板板正正的A4纸。


    “这个表,叔叔。”


    段从接过来扫一眼,是家庭成员登记表,父亲母亲各一个框,要填的都是些循规蹈矩的内容,姓名工作联系方式。


    “老师让爸爸妈妈亲手填,我妈妈不在这里呀。”言树苗坐在凳子上当啷着腿,发着小小的愁。


    “这个我帮不了你。”段从笑笑,把表还给他,“去找你爸爸。”


    言惊蛰看到表格上的“母亲”后,下意识朝段从脸上瞟一眼。


    段从没抬眼,正在给言树苗盛汤,言惊蛰让他俩先吃,自己找了根笔,坐在茶几前填表。


    写到赵榕的手机号时,他停下来想想,又去拿手机翻通讯录。


    这号码还是他们没离婚时赵榕用的,现在换没换手机号,这个号码还能不能用,她的地址工作收入……言惊蛰全都不知道。


    全部用离婚前的旧信息把表格填完,最后一行“学生第一联系人”的位置,言惊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里还有空位,”言树苗指着“其他家庭成员”的格子,“可以把段叔叔写上吗?”


    言惊蛰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为难地怔了怔,段从很自然地提起其他话题,把言树苗给喊回去。


    说不来什么心情,言惊蛰突然感到无比的愧疚。


    下午段从要去公司,正好踩着言树苗上课的时间,把他一并给捎到学校,放学又给带回来。


    言惊蛰干脆就没出门,趁这个时间重新给自己拟了份简历。


    他大学的专业太冷门,学历也不够,以前还能在辅导机构里吃饭,随着新政策大规模取消后,那些专业证书几乎成了废纸。


    他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广而投之,期望着瞎猫碰见死耗子。


    白天有种种鸡零狗碎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晚上照顾着言树苗写完作业洗完澡,随着夜幕降临,言惊蛰想起藏在衣柜里的药,心情开始忐忑。


    坐在客厅把药品说明书细细再看一遍,他按照医嘱把药咽下去,总有种自己在吃□□的错觉。


    段从正好从卧室出来,见他在吧台前梗着脖子喝水,眉梢微微一挑:“吃了?”


    “啊。”言惊蛰吓一跳,半口水进了气管,呛咳好几声。


    “慢点。”段从给他拽了张纸,饶有兴致地靠在旁边观察他两眼,“什么感觉,有反应吗?”


    “没,”言惊蛰心虚地直咽口水,把药盒搓得不停响,“我刚咽。”


    段从点点头:“副作用不舒服跟我说。”


    交代完他真就没再管言惊蛰,去阳台取了一套睡衣,转身往卧室走。


    言惊蛰本来还没感觉,不知道是被段从给提醒了,还是心理作用在作祟,听到“副作用”三个字,他对着说明书比较那一串可能引起的副作用,心跳好像是有点快。


    快也没用,曾大夫说了,得有性刺激。


    这种文绉绉的说法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挺那什么的。言惊蛰不好意思继续晾在客厅,他还得记录效果,毕竟药也很贵,买都买了,不能浪费。


    正准备关灯,段从在卧室门口停住脚,目光微妙地又回头看他:“你等会儿在哪?”


    “嗯?”言惊蛰没反应过来,“我回房间。”


    “回房间在言树苗旁边‘刺激’?”段从蹙起眉,“他都多大了,你臊不臊得慌?”


    言惊蛰被他描述的画面吓一跳,赶紧解释:“不会的,我去卫生间。”


    客厅里安静了两秒钟,段从望着他想想,调头走向书房:“过来。”


    言惊蛰心口一蹦,想起早上段从说要帮他,虽然当时脱口拒绝了,这会儿还是下意识跟着走。


    段从的书房和卧室做了同样配置的隔音,一走进去,空气都明显比客厅更有凝滞感。


    他没开灯,直接去将电脑晃亮,摁了几下鼠标,示意言惊蛰屏幕前坐下。


    晃动的画面刚映入眼帘,言惊蛰就头皮一紧——段从竟然给他放了个小电影。


    “开始吧。”段从往桌沿上一靠,十分自然,“你喜欢的那种。”


    言惊蛰都顾不上脸红什么叫他喜欢的那种,见段从这架势,他挨着椅沿的屁股都直想出溜,小声暗示:“你不去休息吗?”


    模糊又暧昧的声音从3D音响中轻轻溢出来,段从调好音量回头,就着昏暗的光线,居高临下地与言惊蛰对视。


    “不是要刺激吗。”他掌心撑着桌面,嘴唇微微一磕碰,“我看着你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