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作品:《窝囊男人

    段从这晚没喝多少酒, 宴席散场已经是半夜两点多,小薛将车开到小区楼下时, 他神色平静,头脑清醒。


    “您上去休息吧哥,”小薛握着方向盘把车停稳,从后视镜里看他,“我去把车停库里。”


    助理这个职位相较于其他人要亲近得多,私下里小薛跟段从的称呼没那么讲究, 段从不摆架子,两人年龄相差也没多大。


    小薛熟悉段从的酒量和习惯, 知道这人边界感挺强,还有点儿洁癖,不太喜欢肢体触碰,基本没喝到上车就睡的程度,从不用他往家门口送。


    挺省事的一个总。


    但省事的段总今天似乎不太对劲。


    他听见小薛说话了,却没动,继续稳如泰山地靠在后排, 透过车窗, 抬眼望着自己家楼层亮着的窗户。


    这是心里有事儿。


    小薛很懂事地没再催, 将车顶灯调暗,安静等着。


    足足过了好几秒, 段从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开口要求:“你送我上去。”


    小薛先是一愣, 迟缓地眨了下眼,他一点点回过头:“……啊?”


    能做助理的人不一定需要多高的学历,甚至能力,但必须脑子活、够机灵, 随时捕捉到老板的细微情绪,与言外之意。


    像段从这种各方面都有条件,就是没老婆的人,有关性取向的传言在他们公司内部一直没断过。


    小薛自然知道,毕竟段从也没刻意隐瞒,去那种都是男人的酒吧接过两次段从后,他心里就全明白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小薛从来不多嘴——人家段从年纪轻轻事业有成,长得也带劲,别说喜欢男人了,就算喜欢狗都无所谓。


    只要别喜欢他,不耽误他拿工资就行。


    直到上一秒,这个念头在小薛的内心深处都无比坚定。


    在昏暗的车厢里对视片刻,眼见着段从从面无表情,到逐渐不耐烦,最后胁迫意味十足地微微挑起了眉,小薛差点儿惨叫出来。


    “不了吧哥……”


    他欲哭无泪地哀叫,飞速测算一下自己对于男人的接受程度,还是试图用装傻唤醒段从的良知。


    “太晚了,我就不上去坐坐了。”


    段从莫名其妙地瞥他,不知道助理突然在说什么疯话,也丝毫不想关心下属的内心活动。


    “头有点晕。”他动作利索地推开车门,迈出一条长腿,稳稳地踩在地上,“你下来扶着我。”


    小薛架着段从、夹着屁股走进电梯时,言惊蛰已经迷朦着睡一觉了。


    锅里温着留给段从的粥,虽然段从让他不用留,但只要没说晚上不回来,他就总想着等等。


    十点半把言树弄睡着后,他收拾收拾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本来琢磨着既能消磨时间又能提精神,也不知道眼皮什么时候就自己合上了。


    不过这种浅睡眠也睡不实,密码锁“嘀嘀”的按键音由虚到实,言惊蛰的意识立马跟着清醒。


    起身的时候有点儿急,一抽冷子,他后脖颈转了下筋,没忍住轻轻“嘶”一声,低着头一边揉脖子,一边朝玄关走。


    打开门看到架着段从一条胳膊的小薛,言惊蛰简直有种旧日重现的感觉,区别只在于上次他们是在“韩野家”门口,这次则是在段从自己家。


    他忙伸手帮忙扶人,轻声问:“喝多了吗?”


    段从没说话,他正头晕得十分忘我,蹙着眉盯了眼言惊蛰,他抿抿嘴:“嗯。”


    然后也不用小薛扶了,十分自然的把半个身子的重量,转移到言惊蛰身上。


    身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小薛的心眼子在这一刻起码转了二百来圈。


    上楼时他连辞职报告都打好了腹稿,这会儿看看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他忐忑不安的心情迅速转变为大彻大悟,还有些好笑,赶紧点点头:“啊,对!哎呀逮着灌啊!”


    “谢谢你送他,麻烦你了。”言惊蛰赶紧跟人道谢。


    “没有没有,我应该的。”小薛一秒都不多待,连门都没帮着带,客气完转身就跑,“麻烦您照顾一下,辛苦辛苦!”


    有过上回的经验,言惊蛰对于小薛的职业素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就是没想到上回他起码还帮着把段从运到沙发上,这回老板人都还清醒着,他也没想着多表现表现,溜得比之前更麻溜。


    言惊蛰其实挺佩服这种表里如一,下了班就不在乎职场关系的人,这种人从不干出力不讨好的活儿,他的性格和条件,永远都做不到这么洒脱。


    喝醉的人身子很沉,言惊蛰架着段从伸手关门,稍微一动,段从就顺着他的方向歪过来,大半个胸膛抵住他的肩膀,几乎要把他给盖住。


    言惊蛰生怕滑倒,赶紧伸手朝段从腰上搂。


    几乎是同时,段从抬起胳膊撑住了他身后的墙面,手臂之下形成一小方紧密的空间,将言惊蛰固定在里面,睁开眼无声地看着他。


    “没站稳,晃了一下。”


    言惊蛰以为段从被惊着了,忙不好意思地解释。


    他这一系列动作完全出于本能,做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想。


    这会儿稳住重心,意识到他和段从此刻是什么姿势,言惊蛰贴在段从腰后的掌心立马发烫,一股细麻麻的电流从他天灵盖窜起来,激得他赶紧把手收回去。


    段从眼神一暗,也站直身子,转身往客厅走。


    等言惊蛰关好门灯跟过来,段从已经把自己甩在沙发上了。


    他没脱外套,沉沉地靠进椅背里,胳膊搭着脑门儿,遮挡头顶直射的灯光。


    言惊蛰关上房门过来看看他,去把顶灯灭掉几盏,只留下外墙最柔和的一排暖光。


    光线一黯淡,人的动作也下意识放得更轻。


    言惊蛰来到沙发旁低头看看,小声喊:“段从?”


    段从没应声,眼睛闭着,只微微弹了下小指。


    这是已经懒得出声懒得动的意思。


    现在喊他去房间睡也喊不起来,言惊蛰够过刚才自己盖的薄毯,展开抖两下,先给段从搭着肚子,然后给他接杯水,又去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


    来回两三趟转悠完,段从的胳膊都从额头上滑下来了,后颈垫在靠椅上,微微滑向一边。


    言惊蛰刚才就是这个姿势窝的脖子。


    又喊了段从一声,见这回真没反应了,他抬起一条膝盖压上沙发边沿,俯身凑过去。


    他想把段从扶好,抹抹脸,沙发随着压陷发出细微的磨擦声响,听得人心里直蹦。言惊蛰不敢多动了,撑着沙发靠稳,就去托段从的颈窝。


    指间刚插入鬓角的发丝,段从眼皮一掀,目光再一次盯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