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苦楚

作品:《[咒术回战]对彼岸发起反叛

    实花睁开眼,眼前是那片熟悉的黑暗。


    她已经完全习惯了这里,漂浮在半空中,实花的心情稳定,又沉寂,就像黑夜中拨开枝叶,窥见月光下的水潭一角。


    她默默注视着远方的位置,那个白色的人影似乎变大了一些,从一开始勉强只能认出一个人形,到现在已经能分辨出对方四肢的轮廓。


    是在行走的姿态。


    实花的意识逐渐模糊,而在离开前,她不由得想。


    它越来越近,到最后会来到她面前吗?


    三天后,实花向夜蛾提交了休假中止的申请,同天上午,她跟着夏油杰一起前往了青森县,这次任务是护送任务,委托人名叫鹤田羽,来自与青森县隔岸相望的北海道,手里头产业不少,加上近几年商业竞争激烈,因此树敌成群,本来只是普通人间斗争,谁知对家为了成功截杀他,竟找来了当地的诅咒师集团。夏油杰和实花赶到时,鹤田羽已避开了两次截杀,据说他状态极差,此时正龟缩在专人重重把守的高楼之中,两人本打算上楼提醒,却被几名保安拦住脚步。


    “请止步。”


    “我们是高专派来的人,麻烦你们通知下鹤田先生。”夏油杰道,出示了鹤田羽先前交给高专的信物。


    保安们看着信物,他们自然不知道高专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知道面前两人的来头,双双对视几眼后,其中一名带着信物转身上了楼。


    几分钟后,他跑了回来:“鹤田先生说,请你们先在大厅内等待。”


    说完,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被领进宽敞的一楼大厅处,于接待区等待,片刻后,一名身穿黑留袖,上了年纪的女子自电梯口缓步走来,她手里揪着一只黄纸包,先是径直来到大厅一侧供奉着的神龛面前,恭敬地拜了三拜后,手指拂过那蝦蟇大仙头顶,似是从中借了什么,尔后便心满意足地迈着小碎步来到两人面前,一把将那黄纸包里的白沫扫在了实花身上。


    实花早就注意到了女人,只是出于好奇,因此不躲也不闪,等尝到了属于盐的咸味后,才淡淡道:“驱邪”


    撒盐在民间有着辟邪,去晦气的含义。女人兜了这么一圈直冲着她来,针对性未免太强了些。


    夏油杰换了个坐姿,神婆微笑道:“反骨耳,眼下泪痣,天庭虽饱满,然地阁却不方圆,此乃苦命之相,鹤田先生此行危及性命,身侧若有苦相之人,则需先撒盐,后跨火盆,抽柳枝,除其晦气,方可见面。”


    感情是这委托人自己信奉神佛,也要连带他们一起。


    考虑到护送任务时间吃紧,实花未同夏油杰商量便站起身,神婆见她同意,便领着她走向另外一间房间之中,夏油杰没有跟上去,十分钟后,实花走了出来,她只穿了一件单衣,手腕口的位置隐隐显出几条枝条抽打的红痕来。


    夏油杰眉头皱了皱,但没说什么。完成了驱邪仪式的神婆上了电梯,不多时,一名穿着厚实皮袄的男人搂着一名女人,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环视一周,这才在身边人的示意下注意到夏油杰和实花的制服,估计是没想到护送自己的人是如此年轻,鹤田羽犹豫了下,但还是走了过来:“你们就是那个什么……咒术师”


    那女人似是腿部有伤,鹤田羽走时看似体贴,其实和生拉硬拽没有区别。


    夏油杰将这一幕收到眼底,笑道:“是。”


    在他身边的实花刚拍干净自己身上的盐粒,这会儿只是抬起头,没有说话。


    鹤田羽看见她的脸,眼睛一亮,但又注意到满地的盐粒,想搭讪的心跟着落了空,可惜之意源源不断自那双眼里流露出来:“哦,我定了机票,如果到了后还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


    夏油杰笑容更盛了:“鹤田先生,我们不能保证不会有诅咒师混在飞机乘客之中,为了安全考虑……”


    “还请你走陆路。”


    鹤田羽怔了下,眼前的少年是标准的东方帅哥骨相,黑发黑眼,宽厚的耳垂自带一丝佛性,按道理应该是大富大贵的相,笑起来越莫名吓人,鹤田羽看了半天,只觉得对方眼里有股气,阴森森地渗了过来,不禁面露惧色,他大概是恃强凌弱惯了,夏油杰提什么,他便答应着什么,安排完车辆后便拖拽着女人走了,像是牵着一只宠物。


    但那是活生生的人。


    于是夏油杰悠悠道。


    “人渣啊。”


    和人渣同行,那自然是找不着什么安宁的。


    实花和夏油杰并排坐着,先是这边人挨了骂,又是另外一边的人挨了打。


    鹤田羽忙碌得像个陀螺,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给除他们以外的人全折腾了一遍,据说是神婆的意思,此趟出行凶险,需要借一些外界的气。


    借没借到不知道,但实花觉得夏油杰可能是要生气了。


    他是个好脾气的人,也是个善良的人,自然看不得别人受人莫名其妙地欺负,于是当这位小陀螺转到实花边上时,夏油杰不动声色地唤出了咒灵,将鹤田羽绊了个狗吃屎。


    他本来就长得肥头大耳的,这样一下,周围的人纷纷发出了压抑不住的轻笑。


    鹤田羽自知丢了脸,立马爬起来,他憋不了多久气,这才安静没一会,路上又开始闹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人嗓子是铁打的还是怎么样。实花托着腮,那声音每响一次,她就会出于职业习惯看去一眼,而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夏油杰派了几只咒灵跟随在商务车边,提高了安全性的同时,车辆的行驶速度也被咒灵的重量拉缓。


    鹤田羽看不见咒灵,只当是司机技术不行,身边的女人帮忙说话,他便将怒气发泄到了女人身上。


    夏油杰听着那边糟糕的动静,叹气道:“啊,下次再帮悟出任务,我就要收费了。”


    实花默默扶额表示同意。


    这次任务最开始指名的是五条悟,夏油杰本身想带实花去的,是位于九州岛的另外一个任务。


    “既然这样,那个任务就换给我吧,正好我有个课题想完成,一对一的情况看得比较清楚。”


    当时见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的五条悟,自顾自地完成了任务的交换。


    现在看来,这家伙真不厚道,明知道这个任务是阿依努咒术连拒接后移交过来的,当时居然连一个字都没提到。


    以后指不定要遭报应。


    想到咒术连,夏油杰开口问道:“你知道北海道咒术连吗?实花。”


    实花闻言,抬了抬眼:“阿依努族吗?”


    日本岛原住族群分为三种,大和人占大头,南方为琉球族,而位于北方的虾夷人,便是阿依努族,至于阿依努咒术连,则是以神居古潭为根据地的咒术师联合。


    前方的车内发出一声女人的尖叫,实花揉了揉耳朵,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在此时提到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听说先前为了应对北海道一些棘手的咒术事件,咒术连和咒术总监部之间有过合作,近些年,因为人口迁移,咒术连的情况格外艰苦,”夏油杰继续解释道,“这次任务就是咒术连那边移交过来的。”


    实花明白过来:“是委托人被嫌弃了吗?”


    生活已经很难了,不是所有咒术师都能看着人渣在自己眼前舞的。


    夏油杰笑了一声:“或许吧。”


    他托着脸:“不过也还好悟没有来了。”


    来了,任务怎么样不知道,但五条悟肯定不会委屈自己坐在这里。


    说不定就拿委托人试试他那几个新课题了。


    ……这么一想还挺可惜的,五条悟不在,没乐子看了。


    夏油杰思考了片刻,没办法,这旅途太无聊了,要不他亲自找点乐子吧。


    他坐正了,在那边又传来一声惊叫后,跟在商务车边的一只咒灵伸出一只细瘦的胳膊,它猛敲了一下车窗,这一下大有鬼敲门的意思,里面的人嗷嗷叫唤了两声,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鹤田羽都没有再闹出什么动静。


    但也只是路上没动静而已。


    等到了休息区,憋了一路的他自车上跳下来,撇下司机,大摇大摆地进了一边的便利超市。


    然后,又同人发生了争执。


    也难怪会被诅咒师集团找上门,这家伙品行真是差得令人发指,就连“你们居然连xxx都没有卖”这种,除了发泄情绪外毫无意义的理由,都能作为吵架的借口。


    为了保护他,夏油杰和实花一同在超市旁边目睹了全程,在鹤田羽扬言要砸超市之后,依旧是老办法,夏油杰让一只咒灵摸了摸鹤田羽的头。


    迷信的人最怕这些,鹤田羽见身周三尺之内无人,当即如待宰的猪般尖叫起来,逃也似的离开超市,来到停车场。


    夏油杰看着他徘徊的身影,思考了下,又让一只咒灵揪了他一把头发。


    鹤田羽看着那满地的黑发,惨叫声震震回荡。


    然后咒灵开始拉扯他的衣服。


    那场面不管哪个咒术师来看都要感叹一声——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鹤田羽被扒得只剩下一条裤衩,他吓得跪在地上,一边喊着“神罚”,一边连连叩拜起那不知道搁哪的神明来。


    他这信仰可真是虔诚。


    实花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一次两次就算了,夏油杰玩上瘾了


    还是说他最近对好好学生这个头衔没兴趣了


    实花道:“杰。”


    夏油杰转头看她,没有异常:“怎么了?”


    实花摇了下头,鹤田羽逃至商务车边,披着头发的女人见他回来,便往旁边一躲,鹤田羽伸手捞住她肩膀,女人不得已,被迫回了车内,回去前,她看了夏油杰一眼。


    这一眼说不出什么感觉,但敏感如咒术师,两人心里登时起了同样的疑惑。


    “她看得见吗?”实花道。


    “刚刚我第一个注意的就是她,应该是能看见咒灵的普通人,”夏油杰依旧是温和可靠的样子,“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实花目光跟在女人身后:“特殊术式”


    “是的,”她谨慎的样子令夏油杰不由得扬了扬嘴角,“先前我还怕悟做得太过火,看来他说的也没错。”


    “是吗?”实花瞥了夏油杰一眼道,“是因为杰完全把我当小孩子看吧”


    夜蛾不让她出等级稍高的任务就算了,夏油杰也不让。


    她说的不假,夏油杰笑开了,柔和的笑意攀上眼角攀上眉梢,像洇开的水墨:“你不就是小孩子吗?”


    实花话音噎了下,还嘴道:“那悟为什么就能让小孩子去对付特级咒灵呢”


    夏油杰问道:“你觉得五条悟是正常人吗?”


    实花即答:“不是。”


    远在九州岛的五条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夏油杰问:“确定”


    实花万分确切地一颔首,夏油杰笑了一声,感叹道:“看来你们关系变得很好啊。”


    近几天和那白毛沾上边是一点好事都没有,实花当即解释:“我更喜欢和杰在一起。”


    “高专的每个人都说过你这句话。”夏油杰道,又撸了撸那头柔软的毛。


    ……他真有自知之明,全高专的人都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夏油杰跑去喜欢五条悟。


    这套逻辑真是无死角,实花说不过他,只好撇撇嘴:“那你记得注意下可能存在的诅咒师,不要受伤了。”


    夏油杰只觉得她好玩,连连笑道:“是是。”


    护送任务时限为两天,他们花费一天时间赶到了目的地的隔壁市区,普通人司机精力有限,夏油杰便提议先在此停留一夜。


    他和实花都没有睡觉的打算,两人一人一边守着两辆商务车,前半夜一切风平浪静,直到过了丑时,实花突然感觉到了空气间掺着一丝异常的气味,便瞥了夏油杰一眼,夏油杰意识到了,使了个眼神,两人双双默契地倒头装睡,十多分钟后,黑色的车门被推开,一双满是伤痕的光裸小腿自车上探下,她赤着脚,小心翼翼地绕开夏油杰,双手握着一把不知道准备了多久的小刀,咬着牙,一刀扎进负责放哨咒灵的后心。


    那只咒灵唰啦一下消散了。女人青白的脸这才回了点血色,她打了个手势,一边乌漆嘛黑的树林里,咒力波动的痕迹渐渐显现。


    实花想的没错,女人拥有相当特别的术式,有了这个术式,她可以掩盖自己与同伴身上属于咒术师的特征,除非是五条悟在场,其他咒术师很难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不过……一个咒术师为什么要特地以这种方式潜伏在普通人身边。


    女人身上那伤口不是假的。


    两人维持着装睡的姿态,周边的密林间的咒力活动愈发浓郁,女人似是不明白为何还没人出现,便提着裙摆跑向树林,低声呼唤了什么。


    一点寒光于月下一闪而过,直直没入她的脖颈里,女人挣扎了两下,便整个栽倒在了地上开始抽搐。


    发展到这里,两人心中了然——女人或许懂些咒术,但在这次事件中,她也只是一个被利用的角色。


    估计对方通过一些方式联系到了她,本想利用她的术式藏到最后夏油杰和实花离开,没想到女人摆脱鹤田羽之心急切,就这样被一个简简单单的装睡诈了出来,直接导致计划崩盘。


    夏油杰一个翻身站起,数只咒灵自他身后窜出,带着他一同跃进那鬼气森森的密林间。


    实花本想跟上去,但夏油杰猜到了她的想法,他不让她涉险,因此她便留在原地,女人还活着,实花上前拔去她喉间的刀片,简单施以术式后,女人疼得直抽两口气,好歹恢复了呼吸,她看着实花,正打算说些什么,实花直接将她一把拽起,推进已经陷入混乱的商务车中,也不管会不会出事,就将车门一把关上。


    夏油杰吸引走了大部分的诅咒师,剩下一部分也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不是实花的对手。


    她在密林外头等了将近三个小时,直到天色渐亮,才有些等不下去了,开始往林子的方向走。


    正巧撞见刚从林子里走出来的夏油杰。


    他肩膀上的衣物湿透了,脸上缀着点点疲惫之色,被阳光照到,一下子便敛了个干净,实花疑惑地问道:“很麻烦吗?”


    “太狡猾了。”夏油杰道,他只有衬衣边角上有点血迹,其他地方干干净净,连个破口都找不见,也不知道这诅咒师狡猾在哪里。


    被困在车上胆战心惊一晚上的鹤田羽见了他,忙跑下来同他握手,似是要借一借夏油杰这镇定自若的气:“这位同学,不忙的话,等会留下来,我让神婆帮你看看相。”


    夏油杰抽回手,客客气气地笑道:“不用了,我命苦。”


    他笑起来眼睛只露一条缝,里头也不知是阳光照不到还是咋的,一点暖意也没有,鹤田羽撞了个透心凉,便扭头去看实花。


    他这会儿的眼神藏也不藏,直白地显露出来——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就晦气了呢?


    实花连话都不想说,扭头就上了车,上车前,她看了眼另外一辆车上女人的身影。


    “她自己没动手,估计是胆子太小,不敢。”她冷冷地说道,夏油杰正低头拿着一张湿纸巾擦手,闻言,提醒了一句。


    “你不怕任务失败吗?”


    “我不知道,不过,”实花道,“我觉得可以这么做。”


    “那女的算咒术师吧,稍微培养下应该能祓除一些低级咒灵,和她比起来,鹤田羽算得了什么”


    她说的是对社会的贡献度,没想到夏油杰想歪了,直接答:“普通人确实不如咒术师。”


    方方面面都不如。他在心里想。


    “不过,这样会害死人的哦?”然后继续道。


    他专注地清洁着自己的手指,没有抬头。


    实花只觉得有些奇怪,继续道:“我不在乎,而且恶劣的人活着只会对其他人下手,从结果来看,他的死反而能救更多人。”


    夏油杰轻笑着提醒:“任自己想法来操控生命,这样的傲慢和冷漠可不好,生命不能被当作简单称量的货物。”


    实花道:“我知道了。”


    她想说:我会控制分寸的。


    但不知为何,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注意到夏油杰擦手的动作越来越急促,像是沉入自我的世界中,就连皮肤已经被搓得通红即将破皮,他也完全没管。


    实花轻轻喊了声:“杰”


    夏油杰一僵,缓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他回头,还是那样温和的笑容:“刚刚解决诅咒师的时候,碰到了点恶心的东西,手上一直有黏糊糊的感觉,有点受不了。”


    实花问:“这会儿好了吗?”


    夏油杰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