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和推门而出，瞿临砚最先迎上来，随后是御医。


    瞿临砚问：“怎么样？”


    御医见她面无表情，以为她无能为力，便给她递台阶：“没事的姑娘，这病很复杂，出现什么结果都不意外。”


    只听岁和道：“治好了。”


    她也想谦虚一下，但是哪怕她只用了三个字陈述事实，也很难不显得她此刻的形象格外伟大。


    刚刚说“出现什么结果都不意外”的御医：？？？


    就很意外。


    御医膛目结舌：“我不信，你说气话。”说罢便要进去一探究竟。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宫女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叫住了这位御医，“赵御医，要不您还是去看看吧！郑太医恐怕命不久矣了！”


    赵御医蹙眉，虽然依然对岁和的能力抱有怀疑，但还是请求道：“郑太医染了跟太后一样的病，姑娘，既然您能治好太后娘娘，想必也能治好郑太医。”他又朝瞿临砚行了一礼，“皇上，臣斗胆请求，让姑娘随臣前往太医院，为郑太医治病。”


    瞿临砚征求岁和的意见：“你可愿意？”


    岁和当然愿意：“麻烦带路。”


    郑太医身患重病，被隔离在单独的房间里，岁和孤身进屋，用同样的方法治好了郑太医。


    一出门，赵御医便问道：“如何？”


    岁和点头道：“可以了。”


    “姑娘，我看你不像京城人，你家乡在何处？”赵御医眼里的怀疑已然变成了崇拜，“你师从何人？”


    “我不懂医术。”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


    “砰”的一声，二人身后的门板爆裂开了，变成了一堆碎木铺在地上。只见刚刚还躺在床上酣睡的郑太医僵硬地站在烂门板上，一动不动，他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


    赵御医的瞳孔瞬间紧缩，刚刚进屋的只有岁和一人，岁和一出来郑太医就出了事，他很难不起疑心。


    赵御医转过头来质问岁和：“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又想到了什么，惊恐地抱着头喊道，“太后！太后！你是不是也对太后做了什么？你个妖女！”


    他就说太后的病不可能瞬间治愈，岁和的医术已经超出了常理，这其间必然有什么奥秘！


    定是妖术！


    岁和无从解释，如果她是个旁观者，恐怕也会觉得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无人注意到，站在门板上的郑太医机械地抽动了几下，他的眼白逐渐侵蚀了瞳孔，这代表他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赵御医恶狠狠地瞪了岁和一眼，他看不下去郑太医摇摇欲坠的模样，好心地上手去扶他：“老郑，她把你怎么了？”


    郑太医像是被触发了开关，脖子顿时向后弯折了几乎一百八十度，他的骨骼不堪重负，发出“咔咔”的脆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赵御医吓疯了，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几步。


    出人意料的是，郑太医并没有被他甩开，他整个人就像被502胶水粘在了赵太医身上一样，任凭赵太医如何发疯都摆脱不掉。


    郑太医诡怖的头颅吊在脖子上摇摇晃晃，还时不时地从后方敲打一下赵御医的肩膀。


    他们粘合在一起的地方开始交融，郑太医好似扦插在赵御医身上的枝，在试图跟他化为一体。


    岁和不由得出声：“你的身体……”


    赵御医低头一看，他的胯骨已经被郑太医的胯骨吞噬，如此下去，即将被吞噬的有他的肋骨、脾胃、心肺……


    赵御医的精神状况变得有些异样，没有人会冷静地看着自己死去而无所作为，他认定了岁和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崩溃道：“妖女！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岁和：“……真不是我。”


    但赵御医已经听不进去人话了，他闭眼发动异能“生死审判”——当他遇到危险时，可以对任意一人发动审判，如若对方是造成危险的人，将会被原地杀死并抹除一切生活痕迹，反之，如果对方是无辜的，审判将会化为一柄利刃，刺向技能发动者的心脏。


    审判启动，天地玄黄。


    赵御医毫不理智的攻击行为令岁和发笑，她不可思议道：“你审判我？”


    赵御医已经被自己的身体变化恶心疯了，他不断推搡郑太医，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松开、松开、松开……”


    当然这话纯属摆设，郑太医已经吞噬了一部分他，“情到浓时”自然不会放手。


    须臾，混浊的天空中缓缓出现一把明亮的刃，强光一瞬，这把刀不偏不倚地扎进了赵御医的身体里。


    审判结果无声地表明了岁和的清白。


    赵御医瞪大了双眼，紧盯着岁和：“我不信，你——”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赵御医就口吐鲜血，身体瘫软了下去。


    他死了。


    太医院的门被大力推开了，一大群身穿盔甲、手持武器的人冲了进来，他们整整齐齐排成两列，瞿临砚从护卫中间走进来。


    “现场是什么情况？”


    护卫队长绕场巡视一圈，道：“启禀皇上，赵御医和郑太医已经没有呼吸了。”领头的人斟酌片刻，还是说了，“而且他们二人半身相连，死状诡异，尤其是郑太医，颈骨骨折，已经面目全非了……”


    瞿临砚了然：“是异能所致。”


    护卫不解道：“什么？可是宫中的攻击性异能者都已经被收编至护卫队了，我们戒备森严，不可能有外人混入！”


    “赵御医是自杀的。”瞿临砚道，“他用自己的异能杀了自己。”


    “什么？！”护卫队长一惊，“赵御医是攻击性异能？”


    “为什么不问问目击者呢？”岁和一步步沉稳地朝他们走来，脸上的笑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她言简意赅地讲明了刚刚的情况，总结道，“赵御医确实是自杀的，幕后凶手也确实另有其人。郑太医肯定被人控制了，你们仔细想一想，能让两个人融合在一起的异能是什么。”


    瞿临砚问：“你看到凶手了吗？”


    岁和摇摇头：“很遗憾，并没有。”


    “可是郑太医出身低微，父母早逝，平日里也待人友善，更何况他在太医院工作，损害不到谁的利益，不可能跟人结仇。”护卫队长猜测道，“姑娘提到异能，我便有所猜测了，或许是凶手趁郑太医卧床不起，把郑太医当成了一个傀儡，用异能控制了郑太医行凶，而凶手想杀的其实另有其人。”


    岁和认同道：“是的，而且凶手杀人的方式是让傀儡和被害者同归于尽。”


    护卫队长道：“郑太医和赵御医都死了，凶手的目标肯定另有其人，那么找出幕后凶手真正想杀的人才是关键！”


    瞿临砚轻笑一声：“近在眼前。”


    护卫队长：“？”


    瞿临砚问他：“你想长生不老，得永世繁华吗？”


    护卫队长很诚实：“当然。”


    瞿临砚：“这就对了。”


    护卫队长一脸懵地站在原地：“啥……？”


    岁和听懂了瞿临砚的意思：“又想杀我。”


    护卫队长还是没懂：“你结了仇家？”


    “咦……嘻嘻嘻嘻嘻嘻！”房梁上骤然响起一阵尖锐怪诞的笑声，“好一通分析，听得我都想要为你们鼓掌了！”


    岁和抬头朝房梁上看去：“谁在说话？”


    房梁上明明空无一人！


    “看不见我是吗？”那人高兴道，“亲爱的，这就对了，嘻嘻嘻嘻嘻嘻——”他的笑声活像生了锈的钟表，混合着时针旋转时卡顿的咔哒音。


    天上卷起一个小漩涡，漩涡高速旋转着落地，尘土飞起，刹那间化出了人形。


    来人带着狰狞的面具，五指漆黑，指甲又尖又长。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发表锐评：“两个蠢货。”


    “你们还不认识我吧？”面具人抬起头来，朝岁和伸出手，“不过没有关系，岁小姐认识我就可以了。”


    岁和：“？”


    我还真不认识你，大哥你别这么自来熟，搞得好像我们是一伙的。


    “想不到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竟然是个大美人，我这么怜香惜玉的人，配你可真是恰到好处。”面具人感慨道，“岁和，跟我做一路人你还真不亏，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有你一直找不到的东西，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嗯？”


    岁和好心提醒：“反派死于话多。”


    面具人哈哈大笑，他猛地抬手，锐利的指甲下凝聚了一团黑雾，他一握拳，黑雾便轻巧地四散开来。


    瞿临砚反应飞快，对众人喝道：“捂住口鼻！”


    这黑雾不是普通的雾，它没有异味，能跟空气混为一体，被人一并吸入肺部。


    部分反应快的人听了瞿临砚的话，立刻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口鼻。但还有部分比较迟钝的护卫，他们没来得及赶在黑雾与空气混合之前捂住口鼻，黑雾即刻找准机会趁虚而入！


    “咯咯”的骨头摩擦声此起彼伏，那些吸入了黑雾的人被面具人夺去了自我意识，他们的头“咔”地朝后翻折去。


    与郑太医的情况相似，他们的头被没完全撕裂的皮肉吊在脖子上，无节奏地摇摆着。


    也不排除有些人的皮肤比较脆弱，没吊住沉重的头颅，“咚”的一声，人头坠地，脑浆迸流。


    岁和想起郑太医和赵御医的情况，一下就明白了面具人的异能，她捂着口鼻喊道：“快跑！离他们远一点！”


    被黑雾袭夺意识的傀儡群朝正常人扑去，有些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甩不开傀儡人了，他们的身体与傀儡人粘合，骇人的傀儡人们默默地享用他们正常又健壮的身体。


    吞噬、再吞噬——


    “救命！救救我！”


    他们现在跟傀儡成为了一体，一旦攻击傀儡，就相当于攻击了自己。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瞿临砚的封印技能存在CD，此刻并不能使用。他沉下脸，问面具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是想离岁小姐近一点，再跟岁小姐讲两句话罢了。”面具人餍足地欣赏着互相啃噬的护卫们，满脸写着事不关己，“你早问我不就好了，傀儡吞噬是不可逆的，你看看他们，身体被人活生生地啃掉，多痛苦啊。”


    岁和最不怕的就是死，她往前走了几步，与面具人拉近距离：“你到底想说什么？”


    瞿临砚阻止道：“岁和！”


    岁和安慰他：“不用担心，你知道的，我死不了。”


    面具人朝岁和行了一礼，像是在迎接自己等待了许久的公主，他请求道：“再近一点，好吗？只是说几句话。”


    面具人往前走了几步，直到与岁和比肩。


    “亲爱的，你怎么能跟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呢？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面具人的言语之中无不透露着委屈，他压低声音，笑着在她耳边陈述事实，“岁小姐，你是现代人。”


    岁和的脑袋“嗡”了一声，她怔住了：“你……”


    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瞿临砚见状直觉不妙：“岁和！过来！”


    但岁和没有动。


    “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伟大的二十一世纪、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面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我能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你确定要与我为敌吗？又或者是说，你觉得我们单独说了这么多句话……瞿临砚还会相信你吗？”


    “我们都是现代人，本来就不该存在于此。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以后跟我走吧，好吗？”面具人期待地看着岁和，“亲爱的，离开应试教育这么多年，再来做个选择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