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医生第一句话, ，听到后面，心又揪了起来。


    尤其是陆明珠。


    看重。


    打动了她, 她连婚姻都不要。


    这些年, 她非常勤快, 婚后坚持拍戏, , 产后三个月后又投入到拍摄当中, 过年。


    虽然事业心很强，但在香江拍戏时每天收工后回家，把家庭兼顾得很好。


    可现在呢？


    为什么意外就落在她身上呢？


    “遇到这么严重的车祸, 保住命就已经是万幸。谢谢您，大夫, 辛苦您和手术室里全力抢救她的所有大夫，我们心里万分感激，暂时无以为报, 只能等来日再说。”先开口的是杨妈妈, 一直揪住衣襟的手缓缓松开，对王昊说：“阿昊, 嬛嬛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叫医生帮你处理下伤口。如果嬛嬛醒来看到你狼狈的样子, 一定很心疼。”


    王昊被杨嬛用力推开的瞬间摔倒在地，一点擦伤倒不要紧，严重是左手腕着地骨折, 目前肿得不成样子，但他担心杨嬛，守在手术室门口不肯离开。


    王伯晖夫妇和张女士是心疼, 可更心疼在手术室里的杨嬛。


    如果他和杨嬛一起痛会让他心里好受一点，那就先痛着，再怎么痛都不会像杨嬛那么严重。


    王昊却没有先回应岳母，而是问医生：“是不是很严重？”


    陆明珠也睁大眼睛，很关切地等医生回答。


    医生停顿了几秒钟，没有任何隐瞒地说道：“对，很严重，同时又很幸运，她在第一时间保护住她自己的头颅，肋骨骨折但内脏受损不算太严重，及时止住了血，她的伤主要是伤在四肢，多处粉碎性骨折，所以我们不能保证不会留下后遗症。”


    “会影响她的行走吗？”杨嬛是那么骄傲的女孩子。


    医生耸耸肩，没有回答。


    答案显而易见。


    杨妈妈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问王昊：“如果嬛嬛落下残疾，你会嫌弃她吗？”


    “不会。”王昊回答得毫不犹豫，“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好好地照顾她，如违此誓，就让我在车祸中灰飞烟灭，不会像今天这样有嬛嬛救我。”


    “那就行了。”杨妈妈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王昊，“她活着就是最大的安慰。”


    残不残废、能不能拍戏等都不重要。


    王伯晖紧跟着道：“对，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亲家母，您尽管放心，嬛嬛是我的儿媳妇，又对王昊有救命之恩，我把话放在这里，从今往后，属于王昊的所有王家资产都将归于嬛嬛所有，如果王昊敢辜负她，从王家出去的绝不是嬛嬛，只能是王昊。我知道，黄白之物不能衡量一切，永远比不上健康，但我们夫妇俩能用来表达心意的只有这些东西。”


    廖婉茹附和：“是的，亲家母，还请您莫要嫌弃。”


    “那倒不必。”杨妈妈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她看着仍旧双目紧盯手术室的王昊，轻声道：“嬛嬛是四个孩子中从来不让我操心的一个，她比谁都有主意，也能担得起事，她推开阿昊是她心甘情愿的举动，不能因为受重伤的是她而不是王阿昊就剥夺阿昊的继承权。亲家公，亲家母，我相信，嬛嬛醒来后也是这么说。”


    廖婉茹紧紧攥着她的双手，“不管您和嬛嬛怎么说，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亲家母，别忙着拒绝，得为孩子着想呀！我跟您说，老天爷他有时候长眼，他有时候不长眼，要是发誓有用的话，天底下活该天打雷劈的多了去，您仔细想想，遭报应的才有几个？王昊的话也别全信，我们得以防万一。嬛嬛受这么重的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养好后恐怕不能继续工作了，我和她爸两个做父母的必须保证她未来的利益不受任何损害。”


    “妈，您做得对，就这么办。”王昊十分赞同。


    陆明珠心底佩服王伯晖和廖婉茹的决断，却没有插口，而是静静地听着，转眼一看，在王兴财和张女士的脸上都看到赞同之色。


    他们很受震撼。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杨嬛一样，推开丈夫，让自己身处险境。


    王兴财觉得自己将来分遗产给五子两女，也要留一部分给杨嬛，还得是很大一部分。


    她救的，可是自己的长孙。


    就在这时，另一个手术室的人过来说：“手术失败了，很遗憾，那位同时遭受撞击的伤者没有救回来。”


    那边负责抢救的医生不如这边多，也不如这边技术高超。


    到底是大户人家，请来国际上最有名的外科医生。


    很幸运，这位医生及其团队最近都在澳城进行医学上的交流，为期三个月，被连夜请到这里对送来的杨嬛进行抢救。


    “我管她去死！”王昊吼道。


    就是从酒店冲出来撞到杨嬛导致两人一起被汽车撞飞的人，据说是个女子，具体身份是什么，陆明珠只顾着杨嬛的伤情，哪有心情问是谁？


    至于这场车祸死伤多少人，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还有罪魁祸首，也不知是生是死。


    王伯晖并未制止儿子的怒火，对报信的医生沉声说道：“麻烦把消息告知这个女子的家人而不是我们，所有费用也请和她的家人进行结算，是不是向肇事者追讨，由这个女子的家人决定，和我们没有关系，因为我的儿媳被她连累，手术刚刚结束，目前只是暂时保住性命，还没有清醒，我们没有心情管这个女子的生和死。”


    他和妻子、父母不是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他们来到时，手术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所以不清楚那个女子的情况。


    和陆明珠一样，没心情关心。


    那个女子是酒店工作人员送到医院抢救的，就近选择，和杨嬛进入同一家医院，也是香江最好的医院。


    报信的医生自然懂事，“我知道了，王生，那我们就等那个女子的家人来认尸。”


    王伯晖的秘书趁机上前，道：“先生，是陈婉。”


    “陈婉是谁？”王伯晖皱眉。


    他没反应过来，陆明珠却想起来了，出声问道：“陈婉不是和她的祖母、父母移居新加坡了么？怎么会在香江？她从酒店里冲出来恰好撞到杨嬛，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说完才对王伯晖道：“就是陈丰的孙女，以前想挖我墙角，和夏琳、杨嬛都接触过。”


    “原来是她！”王伯晖顿时觉得事情不简单了。


    秘书早就向酒店和王昊的同事、在场的目击者打听清楚了。


    听到陆明珠问，他就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陈婉在新加坡嫁了人，嫁给马来西亚一个不大不小的富商，毕竟她也算出身名门，见多识广，远胜一般的大家闺秀，再加上当地人都知道他们这一房是无辜的，待遇比陈丰好很多。所以，陈丰受不了旁人的眼光移居他乡谋生，二太一房则留在新加坡经营他们名下的一些资产，依旧做生意，生活还算富足。”


    “说重点。”王伯晖嫌他啰嗦。


    秘书立即说道：“陈婉的丈夫来香江和拉链女王薇薇安谈合作，谁知逗留半年不归，陈婉听说他在香江娶了一任夫人，特地来找他理论。在住所没找到丈夫，得知他在酒店里和新夫人请人吃晚饭，大怒之下就来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参加婚礼的酒店。夫妻之间发生激烈争吵，再加上丈夫护着新夫人，受到责备的陈婉拿花瓶砸了丈夫的头，见他晕倒在地，陈婉觉得自己过于冲动，慌不择路地冲出酒店大门，正好撞上大少奶奶。先生，大少爷，还有各位太太，确实是意外，就像这场车祸，不是策划。”


    顿了顿，他道：“我请贺先生、陆先生、曾先生帮忙查了一下，确认无误。”


    “既然契爷、干爹和我爸都查过，那就没问题。”陆明珠比较相信这几位，尤其是贺云和曾梅，一个纵横南洋，一个在新加坡居住多年，都有深厚的势力。


    至于陈婉，居然就这么死了！


    死前还要拉个垫背的。


    陆明珠虽然对陈婉没有任何好感，还因为她挖墙脚的事情而交恶，但因陈婉也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所以陆明珠从没盼着她死。


    “司机呢？是死是活？我们一定要追究他的责任！”要不是他，杨嬛何至于此。


    一想到美貌出众、演技一流、本性又十分善良坚定的杨嬛从此落下残疾，陆明珠就对罪魁祸首恨得牙根痒痒。


    秘书脸上露出一丝异样。


    王伯晖催促道：“说，又是怎么回事？汽车是司机本人所有，还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汽车以及雇佣的司机？怎么就那么巧？把油门当刹车？”


    秘书迅速回答：“汽车不是司机本人所有，这两平治车归原上海纺织大王陈海所有，司机是他们家的司机，是从上海跟到香江的老司机，技术一直很好，从来没出过问题，车上还拉着他的爱子和孙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把油门当刹车了，不仅自己死透了，还拉了很多人给他垫背。除了车上陈海陈先生的爱子和爱孙，还有汽车撞进酒店里造成的死伤，当时有不少客人用完晚餐，从里面往外走，不幸遭殃。据调查，这场车祸一共造成四死七伤。”


    陆明珠惊讶极了，“杨嬛和王昊以外，还有其他五人受伤？”


    秘书点头，“司机撞上大少奶奶和陈婉以后没有停下来，还往里面冲，不过冲击力缓和了一点，所以里面遭殃的人都是受伤，轻重不一。”


    廖婉茹拉着王伯晖的胳膊，“走，我们去找陈海算账！”


    不剥掉他一层皮，自己就不姓廖。


    王伯晖没有任何意见，冲大家说道：“亲家母，您和我父亲、母亲都回去休息，王昊和嬛嬛这边有医生护士。明珠，你和君峣也等了一夜，谢谢你们的帮忙，也早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忧，顺便替我向你契爷干爹和你爸道声谢。最近我肯定没时间，等嬛嬛再好点，我把事情处理完了，我做东请他们吃饭，亲自道谢。”


    “自家人别说这个谢字。”陆明珠和谢君峣从长椅上起身，“干爹，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也会跟老大夫和孟如玉打声招呼，让他们过来给杨嬛诊脉，看能不能弄个中西医结合，西医治伤，中医疗养，争取让杨嬛好得更快一点。”


    王伯晖拍拍她的肩膀，“麻烦了。”


    “不麻烦。”陆明珠道。


    她回到家，洗完澡，没忙着休息，而是给陈家宁打电话。


    “你爹那个纨绔儿子和爱孙出车祸了，你知道不知道？”陆明珠直接开口问。


    陈家宁诧异出声：“怎么回事？我没听说啊！”


    陆明珠就长话短说，把这件事告诉她。


    “父子俩都死了？”陈家宁非常吃惊，“我们家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我爸我妈昨儿晚上吃好喝好睡好，一夜睡到大天亮，早上起床后还在花园里锻炼，然后就出门会友了，根本没人通知我们说我们家大少爷和孙少爷车祸去世。”


    吃惊之下，又隐隐有几分欢喜。


    十多年来，无论她有多么努力，她父母都看不上她，宁可培养纨绔哥哥那个尚不知资质的儿子，也不愿意把家业传给她。


    好在她靠自己可以独立生活，不必依附父母，任其捏扁搓圆。


    现在兄长、侄子都死了，父母就只能指望她，反正不可能指望那个明知哥哥纨绔还要嫁进来、嫁进来后和哥哥三天两吵闹的嫂子。


    陈家宁开始考虑效仿明玥，招赘生子，父母不想给她也得给她。


    她爹不是没想过再生个儿子，可惜一直没生出来，除了她妈，外面有不少女人，也不嫌她爹老得不成样，飞蛾扑火似的跟着他。


    陈家纺织厂败落到不得不接受明珠纺织厂入股，他爹可没陆先生那般大方！


    一瞬之间，陈家宁想到无数，却不知陆明珠更是诧异，“这么大的事儿，没人通知你们家？怎么可能？一场车祸，四死七伤啊，我们杨嬛抢救了一夜，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往后很有可能落下残疾，警署居然没找到你们家？”


    她记得王伯晖说过已报警的话。


    “我很确定，没有电话，没有人找来。”陈家宁同样不解，转头问管家：“昨夜没人给咱们家打电话吗？”


    管家欲言又止。


    “说！”陈家宁板着脸，“出大事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管家咽了一口唾沫，闭着眼睛说道：“电话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孙少爷给剪断了，今儿早上才发现，我立刻找人来接好。要是早半个小时，陆小姐打电话来，您肯定接不到。所以说，昨夜到底有没有电话打进来，咱们家里谁都不知道。”


    陈家宁傻眼：“孙少爷剪断了电话线？他还干了什么？”


    因为陈家宁现在是明珠纺织厂分厂的总经理，在家里积威甚重，仅次于陈海，所以管家比较尊重她，小声说道：“孙少爷做的事情多了，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件？”


    陈家宁皱了皱眉，转述给陆明珠。


    陆明珠忍不住道：“这算什么？自作孽不可活？”


    “也许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我爸妈亲自去王家赔罪，顺便调查姜司机错把油门当刹车的事情。姜司机在我们家很多年了，技术娴熟，滴酒不沾，如果因为过度疲倦也会认真地推掉工作，改由其他司机开车。冲他这份认真负责的态度，我爸非常重用他，前两天把他派到我那个哥哥身边，负责接送他们父子俩的进出。”陈家宁如实告诉陆明珠。


    所以，她认为这场车祸不简单，有必要查清楚。


    陆明珠打个哈欠，“行，线说到这里，我得休息了。”


    她相信，大家肯定会查清楚的。


    谢君峣催她洗澡，两人困得什么都做不了，相拥而眠。


    王昊和杨嬛差点生离死别，他们更珍惜彼此。


    谢君峣的手臂紧了紧，心里下定主意，把陆明珠身边的保镖更换一下，换成身体更强壮、反应更灵敏、身手更高超的青年人。


    像陆父之前给陆明珠的几个保镖，该退下来当保安了。


    三十五岁以后，随着年纪的上涨，每个人的精力都是逐渐衰退的。


    谢君颢非常赞同。


    他也听说了昨晚的惨烈车祸。


    在谢君峣和陆明珠休息的时候，面对找上门的王伯晖和廖婉茹，陈海夫妇才知原配长子长孙以及司机出事了，并且殃及王昊和杨嬛。


    悲恸之下，陈海当时就晕了。


    陈太太倒还好。


    她是继母，再怎么重视男丁，也如隔靴搔痒。


    不过她在陈家不当家，只有一个正房太太的名头，所以在陈海晕倒后就把他送医院，然后跟王伯晖和廖婉茹如实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做，也没有权利做，一切都得等陈海醒来后再说。


    王伯晖和廖婉茹只能先回家。


    好在杨嬛傍晚醒来了，被裹成木乃伊似的她，醒来后反倒宽慰守在床前的丈夫，眼见其他家人不在，倒也没有在意，知道他们肯定是没料到自己现在醒来，但在自己抢救之时，他们不会不在。


    对于家人，她是相当了解的，根本不会多想。


    注意到王昊手腕打了石膏，杨嬛说话声音很虚弱：“昊哥，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就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不要怨天尤人，我会好好地养伤，努力配合医生，让自己早点好起来。”


    以后不能拍戏当然是遗憾的，可命最重要。


    活着，胜过一切。


    她还有母亲，还有孩子，还有家人，不能一蹶不振。


    就是太痛、太痛了。


    有一种全身粉碎的感觉，比她拍戏从马背上摔下来还要痛。


    杨嬛眼泪汪汪。


    王昊心疼得要死，忍不住说：“我是男人，你先顾着自己就好，推开我干什么？有推开我的时间，你已经跑开了。”


    他宁可受重伤的是自己，而不是好不容易才求娶到的爱人。


    “你这么好的脑子，撞坏了多可惜呀？秀秀的哥哥不是说了吗？说你是一块搞科研的料子，只教书就太可惜了，不过在没办法报效祖国之前，培养人才也是不错的。”杨嬛说完，见王昊眼神很凶，立刻抱怨道：“我快痛死了你还责备我。”


    “我是害怕，嬛嬛。”两行眼泪从王昊脸上流下来，没打石膏的手握着杨嬛打了石膏的手，呜咽道：“你要是不管我，怎会遭受此劫？你痛，我更痛，心里痛，在你被抢救的时候，我很害怕，怕你醒不过来。嬛嬛，你以后要学得自私一点，把自己的安危放在最前面，没人会怪你的。”


    杨嬛拼命眨眼睛：“放心，我一定吃一堑长一智。”


    她头上也有伤，包着纱布。


    四肢打石膏，完全不能动弹，头也点不下来。


    陆明珠和谢君峣睡醒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的事情了，得知杨嬛清醒一阵子后就又昏睡过去，他们便没再去医院打扰。


    太晚了，不合适。


    这时候的杨嬛最需要静养。


    王伯晖和廖婉茹花重金安排她住单人病房，禁止大家探望，连王仲昭及其下面的兄弟弟妹等人都拒之门外，更不用说外人了，就是怕人多口杂，说不出好话，影响杨嬛的心情。


    尤其是蹲守在医院门口的记者。


    这么惨烈的车祸，岂能不上头条？而且受重伤的是杨嬛，死去的是前东南亚糖王之孙女、曾经的千金大小姐陈婉和前上海纺织大王陈海的儿子、孙子、司机，司机更是肇事者，简直可以写一篇精彩纷呈、曲折离奇的。


    为何？


    因为经过警方取证发现，并不是一开始认为的司机错把油门当刹车，而是刹车失灵，在车祸前就被人为损坏了。


    这是谋杀。


    就不知道目标是陈海还是陈海的纨绔儿子和爱孙。


    整个香江都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