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红双喜的聘礼被络绎不绝地搬进屋中, 一对活灵活现、半人高的白玉大雁打头，惊得陆明珠目瞪口呆。


    原谅她。


    她就是个没见识、没出息的。


    她叫过真大雁，没见过羊脂白玉雕琢的大雁。


    黄金十万两, 白银十万两，这是什么概念？


    古代皇帝娶皇后时下聘用的黄金最多只有一万两, 谢君颢和谢君峣给她翻了十倍。


    全部铸成十两的小元宝，放入定制的红底描金双喜小锦盒中, 一盒十锭，就是一百两, 搬进来的黄金共计一千盒，外加白银一千盒, 各自摞到一人高, 摞得方方正正。


    得亏陆明珠这栋别墅占地面积不小, 大厅够宽敞。


    而且金银密度大，连带锦盒很小。


    公司股份和商业房产、住宅均是赠与合同，一盒十份, 和十卷古字画一样, 不大占空间，十箱珠宝和玉器、瓷器、金玉如意等物就很醒目了。


    箱子一字打开，露出里面的宝气。


    只见一尺见方的珠宝箱每箱有五层抽屉，一层两格, 每一格各放一套首饰，每一箱是一个种类，十箱十种。


    分别是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羊脂白玉、各色珍珠、白钻、黄钻、绿翡翠、红珊瑚和碧玺。


    五颜六色，流光溢彩。


    谢氏底蕴深厚，由此可见。


    陆明珠本以为十全十美足够多了，结果还有茶酒糖饼海味等, 几乎堆积如山，也不知是按照哪个地方的风俗。


    在她印象里有好几个地方都有，很讲究。


    满厅红通通，喜洋洋。


    陆父嘴角翘了翘，陆平安眸色温和。


    贺云和曾梅夫妇神色如常，王伯晖夫妇虽然惊讶，但想到谢君颢兄弟俩的财力，又觉得十分正常，只有陆明珠几个庶出的兄弟震惊得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出来。


    四房的九弟陆长治不在，和四姨太在国外读书未归，陆长根替他和四姨太各准备一份礼物。


    谢君颢请的两位冰人同样很有分量。


    一位是物理学家陈谦，一位是光学家周秉堃，被他从美国请到香江，担任谢君峣和陆明珠的冰人。


    两人身材不高，相貌平平，却温文儒雅，气质不凡。


    真正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谢君颢介绍他们时说：“两位教授在科学界颇有影响力，一直想回国效力，却苦无机会从美国离开，恰逢我请他们来港，动用一些人脉关系才成功，他们准备在订婚仪式后便从取道花城，前往首都。”


    贺云和陆父、曾梅等人肃然起敬，忙请两位上座，无暇顾及聘礼的数量。


    陆明珠呆呆出神。


    她怀里抱着谢君峣送她的一大束红玫瑰，衬得她娇艳无双。


    陆长生伸手弹她的发髻一下，“回神了。”


    陆明珠怒目以对，“别弄乱我的发型。”


    她特地请人做了很漂亮的造型，穿正红宫锦制作的旗袍。


    做旗袍的料子乃是清宫贡品，虽然传承百多年，却保存完好，依然灿烂如新，底色正红，织有龙凤呈祥的暗纹。


    镶白边，白边也是贡缎，锻绣灵芝。


    陆父给她的。


    首饰方面则在曾夫人、廖婉茹和贺萱母女的建议下选用翡翠。


    一串翡翠珠链，两只翡翠福镯。


    象征圆圆满满。


    是后世所说的正阳绿色，明亮鲜艳，通透无瑕，配谢君峣送的翡翠指环和红钻戒指。


    然而，这份富贵到极致的打扮在陈谦和周秉昆的气质面前却不堪一击，让陆明珠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格外庸俗。


    好吧，她还是喜欢庸俗的自己。


    对镜自照时，美艳无双。


    安排好摄影团队来录像、拍照的谢君峣眼里也只有这样的她，拉着她的手，笑得灿烂无比，双眸放光。


    陆明珠小声问他：“大哥怎么请来这两位泰山北斗。”


    虽然他们这些人不存在于历史中，但某些科学家却存在，譬如眼前这两位大神，身份和贡献要等到他们百年之后才得以解密。


    是凡人仰望的存在。


    谢君峣告诉她：“他们是大哥的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到美国深造，拿到博士学位后就留校执教，非常厉害。”


    陆明珠眼睛溜圆，嘴巴微张。


    厉害了，这位大哥。


    自己何其有幸，请到这两位大神做冰人。


    “有证婚书吗？”陆明珠又问谢君峣，一定要请两位大神在证婚书上签名盖章，等到自己晚年之后再拿到网上秀给网友看。


    还有照片和影像，她都得好好保存。


    谢君峣笑道：“订婚仪式怎么会没有订婚书？我们的订婚书是大哥专门找人提前绣制的，上面有很多寓意吉祥的图案。”


    陆明珠咦了一声，就见陈谦和周秉堃两位大神展开大红底绢制婚书。


    鲜艳华美，十分漂亮。


    离得远，看不清上面的图案，隐约可见“鸳鸯礼书”四个繁体字。


    陆明珠不好意思上前，但听陈谦对陆父笑道：“我的书法不及老周，具体的内容就由他来写，我作为冰人签字即可。”


    陆父忙道：“得先生证婚已是荣幸之极。”


    命人摆上文房四宝。


    周秉堃执笔在鸳鸯礼书上写下谢君峣和陆明珠的名字、籍贯、生辰八字等，然后往下写道：“今由冰人陈谦、周秉堃执雁为礼，于壬辰年腊月初十上午辰时举行订婚仪式。经家长同意，得亲友证明，佳偶天成，良缘永结，此时桃花灼灼，他年瓜瓞绵绵，谨以此书缔白首之约，订红叶之盟，相亲相爱，不离不弃。新人谢君峣、陆明珠，家长陆衍之、谢君颢，冰人陈谦、周秉堃，证人贺云、曾梅。”


    其中各人签各人的名字，周秉堃特地留了白。


    他的书法确实出色，一手楷书颇有褚遂良的风格，轻灵厚重，兼而有之。


    陆明珠写下自己的名字时才看清鸳鸯礼书四周绣制的花样，有鸳鸯戏水、喜鹊登梅、孔雀开屏、双飞燕等图案，均是栩栩如生。


    晾干墨迹后，这份鸳鸯礼书由谢君颢收起，送上聘礼清单。


    陆父随便翻了翻便置于喜案上，并未细看，只冲谢君颢微微一笑，“你们用心了。”


    他看到了兄弟二人的诚意。


    本以为从求婚到订婚时日甚短，他们来不及准备妥当，没想到情况截然不同。


    不说别的，单是黄金白银元宝的打造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何况还有定制的各种礼盒、礼箱、礼篮等。


    说明谢君颢提议订婚不是心血来潮。


    谢君颢却很谦虚，“应该的。陆先生愿意将爱女许给君峣，是我们谢氏一门的荣幸，此后必将珍之重之，如珠如宝。”


    姿态低而不卑弱，落落大方。


    陈谦这才将一对谢君峣和陆明珠叫到跟前，温和地笑道：“如此才子佳人，实在是我生平未曾见过的出色。君峣毕业于剑桥大学，我知道，明珠可还在读书？”


    他见陆明珠不足二十岁，故有此问。


    陆明珠在他面前表现得格外乖巧，比在陆父面前更甚，“我之前在香江大学读书，已经毕业了。”


    谢君峣补充道：“明珠一年时间就完成学业，提前毕业的，成绩非常优秀。”


    陈谦很惊讶，随即赞道：“不错。”


    又鼓励道：“我们国家需要各个行业的人才，你们还年轻，不妨继续深造，多多地读书对你们没有任何坏处。”


    谢君峣和陆明珠同时感到汗颜，两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一样的神色。


    他们……从来没想过继续深造。


    太累了。


    这话肯定不能说，只好乖乖应是。


    陆父和贺云都尊重的人，他们自然要恭恭敬敬地对待。


    这时，有保镖在门口使眼色。


    陆长生最先看到，走到门外问道：“有什么事情？不知道正在举行订婚仪式吗？”


    那个白人保镖说：“外面有位女士乘车而来，自称是明珠小姐的大姐，过大礼时被阻拦在山顶道之外，她却迟迟不肯离去，吵着要进来，要参加明珠小姐的订婚仪式。”


    陆长生皱眉，“陆莹莹？”


    白人保镖点点头，“她后来说了自己的名字，确实是叫陆莹莹。”


    陆长生记得几个庶妹都留在内地没有跟来香江，陆莹莹突然出现是他们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招手叫来陆长龄，陆长生直接问他。


    陆长龄铁青着脸，神色极为难看。


    他从来没见过像他大姐这样自己上门找打的。


    是怕自己挨打得不够狠吗？


    根据陆长龄的神色，陆长生立刻发现不对，沉声道：“怎么回事？我要听实话。”


    如果是小事，陆长龄不会是这副表情。


    陆长龄小心翼翼地说：“大哥，我说完你可不准生气啊，我也是大姐上门时才知道的，以前他们在上海，我们在香江，两地离得远，通信不便，所以不知道他们做的事。”


    “说！”陆长生道。


    陆长龄悄悄后退两步，才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出来：“那家用淀粉冒充消炎药并用劣质棉花做纱布药棉的黑心药行就是大姐婆家，如今被全数清算，参与者都死了，只剩大姐带两个孩子逃到香江来投奔我们！”


    在陆长生发火前又赶紧道：“大哥，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我和老五昨天已经骂过她了。”


    陆长生脸色阴沉，“是他们？”


    陆长龄点头，“我以前听到这件事时跟着骂了好几次，真的不知道是康家。大哥，大哥，你别生气啊！”


    他气坏了，老爷子得大发雷霆。


    只见陆长生迈着他从来没见过的步伐走向大门口，速度极快，完全不像是需要拐杖的模样，难怪他今天没拿拐杖。


    陆长龄赶紧追上去，“大哥，大哥，今天是八妹的好日子，你可别气坏了身子。”


    “我没气。”陆长生道。


    陆长龄心说才怪。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陆长生，走出大门，按照保镖的指向走到陆大姐面前。


    陆大姐脸色一变，“大哥！”


    不是英年早逝了吗？怎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历经风霜，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陆长生活着，家产怎么分？


    一直以为自己弟弟会是陆家继承人的陆大姐此时心情差极了，觉得陆明珠兄妹俩不愧是他们二房的克星。


    陆长生表情平静，声音沉着：“陆莹莹，我听保镖说你要进门参加明珠的订婚仪式？”


    陆大姐点点头，理直气壮地道：“是又怎样？我是她大姐，我没资格参加吗？保镖却十分无礼，拦着不让我进，大哥你一定要把他辞退了，我们陆家从来没有这样的保镖。”


    陆长生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


    跟在他身后的陆长龄听了，心里惊讶极了。


    他有这么好说话？


    不敢置信。


    陆大姐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得意地看了那个拦着她的白人保镖一眼，“那我就进去了。”


    抬脚就要往前走。


    “等等。”陆长生叫住她，在她不解的眼神中说道：“我给你带路。明珠的花园洋房占地不小，我担心你迷路。”


    陆大姐想到他们的陆家花园，点点头，跟着陆长生进门，越走越偏，越走越深入。


    陆长龄脸色变得十分奇异。


    他走在陆大姐身后，所以陆大姐看不到，跟着陆长生走到一间房门口，不禁皱眉道：“大哥，这不是主楼吧？”


    进主楼应该走正面甬道才对。


    陆大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长生一把推到屋里，随后锁上门，任由陆大姐使劲用手拍门，“陆长生，你什么意思？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听到没有？”


    陆长生冷笑道：“我妹妹的大喜之日由不得你破坏，你放心，等过订婚仪式结束后我自会放你出去。”


    这是一间副楼的储藏室，只有一扇门，没有窗户，空间狭小，而且里面在关上门后就只有黑暗。


    基于从前的习惯，陆长生在妹妹家住的那一两天里就将里里外外摸清了，所以才能把陆大姐带进来并顺利地关进去。


    吩咐两个保镖守门以免她破门而出，随后把陆大姐的咆哮声扔在脑后，陆长生重新回到订婚现场，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陆长龄走路都变轻了。


    狠人呐！


    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关人。


    现在能关人，待会儿就能揍人。


    可怜的大姐。


    陆长龄不敢替陆大姐求情，也觉得她活该受教训，所以在陆长盛低声问他时，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而陆长生则把他带过来却一直没用的沉香拐杖找出来，准备在见陆莹莹的时候顺手递给陆父。


    一定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