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汇聚
作品:《将军她战死回来了》 ——当今丞相与太常卿为押送乌苏皇子抵达始宁,落脚虞氏庄园。
——虞氏二公子广下请帖,邀诸家子弟三日后赴南庄共赏秋枫。
两条消息一前一后,传遍了始宁的北城。
新康始宁纵是前朝旧都。如何富贵,终究比不上当朝实权大臣。故而收到请帖者无不欣然前往,未收到的也不免在心里对虞疏泛起些许嘀咕。
不论众人如何讨论,宴席还是在虞氏的南郊庄子上按时召开了。
帖子上说的时间有些早,是过了早膳,又还未到午膳的巳初,对于一座在城外的庄子而言,是有点紧张的时间。纵使奇怪,宾客们还是最迟辰末便纷纷赶到。
南郊庄子很大,中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穿之而过,将庄子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东边的地方小些,西边的大些。
宾客都被从东门引入,车马婢仆被留在东苑,宾客本人则步行从河上石桥过去,被虞府的仆役引到西苑湖畔的水榭。
此处十分轩敞。考虑到深秋风冷,虞府的人在此水榭四面都布置了垂地的锦幔,此时将靠着来路的一边掀起,恰好迎客入内。
里头已布置了几条长案,案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还有小杯的茶水。令人意外的是,这似乎便是所有布置了,水榭中并无分餐的短案,也无正经菜肴,也无坐席。
而虞疏一身家常青衫施施然站在一旁,神情自若,见到新入内的宾客便十分客气地上前寒暄一番,一时间,纵是有人心生疑窦,也都在这气氛中暂时按下不提。
待宾客陆续来齐,虞疏终于拍拍手,使人放下了水榭最后一面锦幔,自己站到上首:“这等环境与餐食,诸位贵客此时想必十分疑惑。”
“虞某人自然不是无事作弄。”
“今日一聚,关系到一件大事。相国与太常卿信任虞某,将此事交予虞某转达,虞某自然不敢慢待。”
“桌上茶点请诸位随意享用,若一会儿我说完诸位尚有雅兴留下用晚膳,虞某更是再荣幸不过。”
虞疏向周围礼了一圈。
此时水榭中只有来宾和几名忠仆在,众人都疑惑地望着他。
虞疏没再卖关子,伸手掏出金牌,手边的忠仆上来取过金牌一一呈给水榭中其他人观看。
“半月前始宁发现一块皇嗣金牌流落在外,陛下很是重视,遣相国等人前来寻访。”
“太常卿以为数百人之力难以于大城如始宁中寻人,于是有了今日之会。诸位都知道当下情形,若能找到皇嗣的踪迹,说不定就是一份从龙之功!”
始宁贵族未必知道京中皇帝身体有恙,却一定知道当今陛下登基十二年,并无所出,储位空悬。
有人忍不住问道:“只有一块金牌,却要如何寻找?”
虞疏微笑:“还有一个消息。”
“景恒公主右肩后有一片小小的月牙形胎记。”
“始宁数百万女子——”问话者脱口而出。
不必虞疏开口,另一人已经接上:“兄台糊涂了,既然这金牌能如此保存完好地出现在我等面前,皇嗣身份至少也不是贱民。”
“是的,查访附近新出现在始宁的女子,或许便有收获。”
没有人注意到水榭一角的谢复听到以上这番话时一直不动神色的面容露出的骇色。
月余不见动静,他还以为此事平稳过去了……
谢复站在水榭中思绪急转。
他记得虞疏一月前说的话。想要将谢家摘出此事,就不能表现得过于急切。
可此时事情挑得如此明白,若自己一直闭口不说,待查到自己头上时,又要如何解释?
刻意隐瞒皇嗣下落,第一次是兄妹情深,不忍见妹妹年纪轻轻被迫殉葬。第二次呢?可是意图不轨?
而虞清言明明知道自己这事的详情,又是为什么也装作不知?
谢复看着虞疏平静的面容,决定找自己这位好友再讨讨主意。
他迈步过去,还未走到近前,一名老仆匆匆掀开锦幔进来,赶在他前面到了虞疏身侧,恭敬道:
“老爷,老奴听到您说的特征便觉依稀眼熟,仿佛听谁报过。方才去确认了一番,果然前不久入府有个婢子,查验时右肩后有一片胎记的!”
他虽压低了声音,但水榭中并不喧闹,一时所有人都听得真切,顿时哗然起来。
“已经找着了?”
“是否太快了些?”
“虞清言这小子设宴,不会是喊咱们来见证他的功绩吧。”
有震惊,有猜测,也有些天降机会忽然被他人截走的不甘。
虞疏见状,索性让老仆站到中间:“你细细讲,如何确认的?那是个怎样的胎记?”
老仆乍然成为众人的焦点,颇有些不安:“老奴是听检查婢女的人说的,也查过了登记婢仆体貌的册子。老奴是男子,也不好看女娃的身子不是……”
“那位姑娘如今在何处?”
“这几日庄子上忙,恰好就在这西苑呢。老奴方才已传了话,让她就在得翠阁北间那儿等着,不可再多走动。”
“做得不错,先这样吧。这消息不可再说出去。”虞疏和蔼道,挥手让老仆下去。
老仆一走,水榭中便热闹起来。
“既然皇嗣已出,我等今日又恰在此处,不如正好去谒见一番?”
“是极,或者这就是日后仕途的东风?”
又有人驳道:“肩后月牙形胎记虽不常见,却也有可能重合,此人身份尚未可知。”
虞疏赞同道:“正是这样。故而那位姑娘还是先安置在原处的好,茂四郎。”
他转头去唤茂朋,青年上前应道:“世兄何事?”
“若真是皇嗣,便不得不考虑殿下的安危,你那五百御林军不还在远些的马场那边吗?”
茂朋道:“是的,那边水草丰茂,更适合养马。”
“不如将他们暂调过来护卫皇嗣安全?”
茂朋道:“我这便去,去调集人马外加来回,一个时辰足矣!”
他立刻转身出去。
虞疏命人卷起水榭四周锦幔,笑道:“一个时辰后咱们见证了结果,正好是午宴时间,不必因悬着心影响了胃口。现在并无他事,诸位便在西苑中随意游览吧!”
宾客三三两两散开议论,由于邰隐相国的身份,不少人围拢到他附近同他交谈。
但他拒人千里的气息太过明显,众人不了解他,也不愿触怒明显没有谈兴的相国,渐渐还是走远了。
邰隐松了口气。
他踱步走入一丛竹林,皱紧了眉头。
此行他权位最高,却是最难做的一个。他知道,卓益此来主要是因为太常卿的身份掌管礼仪,本身属于应卯,对此事的促成,主要是由于对姜尧病情的担忧。
茂朋虽然只是个校尉,三人中权位最低,却是五百御林军的直接主帅。而这位茂四郎来此的目的更是直接——握有皇嗣,在动荡政局中就立于不败之地。
而他此来恰恰与这二人的目的完全相反。
姜尧已无生命危险,此时多出一个皇嗣,无异于鼓励士族们趁姜尧虚弱逼宫。废了姜尧,拥立傀儡皇嗣,局面对他们而言要好上不知多少!
所以对姜尧和背弃邰氏站在皇帝这边的邰隐而言,这个“皇嗣”最好的状态就是不存在。
他本打算在始宁联络秘阁完成此事,可方才宴上当众爆出的那名疑似皇嗣的婢女……
邰隐眯起眼。
这人一个时辰后就会被御林军接管,再往后就难以插手了。而此时园中并无帮手,他如果想要处理,就必须亲自去。
他虽看着瘦弱,也是自幼习武少年从军出来的人。年初那场大病到现在也养好不少,短时间的行动确实可以胜任。
可这实在太像一个陷阱了。
是否要冒这个险?
这个问题在邰隐心中盘旋了两秒,很快得出答案。
姜尧在因身体原因对朝堂掌控松懈的时间里,之所以还能与士族呈现相持的局面,正是因为没有皇储让士族不敢冒险。
若放任事态发展,等于坐视姜尧驾崩,而自己返投邰氏。
返投邰氏……邰隐想到年初得知西库山大败时的细节,去质问当时身在相关职位的伯父时的场景,眼中划过一丝寒意。
那是他纵使身死,也绝无可能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