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岔路口

作品:《春不瞒

    “公子,姑娘,大夫……咳。”


    卢青急匆匆闯入,又紧急闭上了眼。


    闻声,谢云闲从崔灵景怀中抽身,抵在崔灵景肩上的脑袋猛然抬起,不小心撞到了他的下巴。


    崔灵景微微吃痛,“嗞”了一声。


    谢云闲目露歉意地看着他,下意识伸出手,反应过来又立刻缩回,略微尴尬道:“你没事吧……”


    “……”


    崔灵景用冷淡眼神扫了一眼某个不解风情的人。


    卢青轻咳一声,正色道:“我把大夫叫来了。”


    崔灵景表情淡淡:“带进来。”


    大夫进来给谢云闲简单处理了手心的伤口,问及她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处,谢云闲难得语塞,难以开口。


    微顿,她道:“可有活血化瘀效用的药膏?”


    大夫反应过来,去给她取。


    卢青又道:“方才卫大夫出来过一趟,说匕首上无毒,不伤及要害,性命保住了,但不知何时能醒来。”


    谢云闲长睫垂落,轻声道:“都怪我。”


    崔灵景眼神示意卢青先离开,卢青立刻点头退下。


    崔灵景道:“我让卢青去查一查那人,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会?”


    “我想等荷华醒来再走……”


    “她一时半会可醒不来。”卫大夫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沉声道。


    谢云闲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问:“她何时才能痊愈?”


    卫大夫摇头:“不好说。虽未伤及要害,但伤口深,失血过多,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如初。”


    卫大夫开始逐客:“我这医馆也打烊了,你们没事的话可以走了,别在这里碍事,会有人照顾她,你们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崔灵景对谢云闲说:“走吧。”


    谢云闲只好离开。


    回到崔府,谢云闲疲惫至极。


    路歌等了她半天,见她十分落魄模样,立刻迎上来,惊讶拉起谢云闲的手,却转向崔灵景,用目光询问他:“这……”


    崔灵景还未措辞回答,她又注意到谢云闲红唇上的咬痕,瞬间瞪大双眼:“崔皓,你怎么把人家的嘴咬破了?”


    谢云闲与崔灵景同时沉默了:“……”


    未免路歌继续误会,谢云闲赶忙解释:“路姨娘,您误会了,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咬到的。”


    “怎么闹得这么狼狈?吵架了?”路歌思维发散,脑中飞速运转,一怔,“可是崔灵景对你动手了?他打你了?”


    “……”


    眼见事态发展愈发离谱,谢云闲语速都快了不少:“没有,没有,我在路上遭遇绑匪,是他及时救了我。”


    崔灵景也“嗯”了一声,表示这是实话。


    “绑匪?!你可有事?”路歌惊呼。


    “并无大碍,姨娘不必担心。”


    路歌狐疑地盯着崔灵景看了又看,最终道:“行,我量他也没这本事和胆子!”


    她又望向谢云闲,满目心疼和关心,道:“云闲啊,你要是在他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我把他皮给剥了!”


    谢云闲强笑:“多谢路姨娘,崔……夫君真的没有对我怎样。”


    “行,赶紧回房冲洗一下……”


    路歌终于放过了两人,谢云闲心疲,崔灵景去了书房,将卧房留给她。


    她刚坐下,外面就走进一个婢女,恭敬冲她行礼:“四夫人。”


    “奴婢名采薇,四公子命我来服饰你。”


    谢云闲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崔灵景应当是顾忌她伤口处不便,荷华不在,就找了个小婢来照顾她。


    采薇形容年幼,金钗之年,态度小心翼翼,卑微恭敬。


    谢云闲忽然想起初见时跟在崔灵景身边的那婢女,自从她来到崔府后,却再无见过她。


    她便问:“你一直跟在四公子身边?”


    采薇摇头:“奴婢刚入崔府。”


    “你可见过四公子身边的婢女?”


    她胆怯摇头:“四公子身边一直是卢青公子相随,并无其他婢女……前些日子大夫人给四公子安排了一个贴身丫鬟元柳,不久后因为摔碎四公子的东西,被罚去东厨做事了。”


    谢云闲来了点兴致。


    这个元柳想必是宁元珍故意安排在崔灵景身边,负责监视他的,所以那日崔灵景才会特地将她带出来,好作秀给宁元珍看。


    后来崔灵景便借事将她送走了。


    不过谢云闲觉得奇怪,虽说宁元珍作为长公主,看不起崔灵景的出身,可不至于专门派人来监视他吧?


    从昨日堂上对话也可以看出,宁元珍对于崔灵景,除了不喜和嫌弃,还隐隐有提防。


    “四夫人,我服侍您更衣吧。”


    小丫鬟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谢云闲点点头:“好。”


    ……


    “霄儿……”


    “霄儿……”


    谢云闲听见有人在喊她。


    但她身处一片漆黑,什么都摸不到,看不着。


    “是谁?”她迫切地问。


    那人仍在喊她:“霄儿……”


    谢云闲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


    阿娘!


    谢云闲也喊:阿娘——阿娘——


    眼前一晃,她眼前黑雾尽散,露出真容。


    白溪躺再榻上,脸色憔悴,眉眼间尽是倦意。厚重被褥将她包裹,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谢云闲扑倒她身旁:“阿娘!”


    “霄儿……”白溪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颤着握住了谢云闲的手。


    “阿娘……”


    白溪用了很大力气,指甲嵌入她的皮肉,甚至抓得她有些疼。


    只见白溪双唇微动,似乎有话想说。


    谢云闲将耳朵贴近她,低声问:“怎么了阿娘,可是哪里不适?”


    白溪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侧,几乎是用气音道:“小心……警惕……身边……不……”


    “啪!”


    有人用力将门推开了。


    谢云闲惊起,猛地一转头,看见了门房那狰狞可怖的面孔。


    一颗心仿佛被糟了一锤,她汗毛竖立。


    她感觉白溪攥着自己的手一松,垂了下去。


    谢云闲立刻转头去看,却发现,白溪不知何时不见了,变成了躺在血泊里荷华。


    “不!”谢云闲大呼出声。


    身后那门房朝她袭来,可她顾不上那么多,伸手去探荷华的鼻息。


    没有。


    没有呼吸了。


    谢云闲心一沉,宛如掉入冰窟。


    不。


    不!


    “不——”谢云闲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进内衣,她双目不满血丝。


    原来是梦。


    幸好是梦。


    采薇推门而入,看见谢云闲已经起来了,惊讶道:“四夫人您醒了……”


    她推门而入那一瞬间,谢云闲恍惚一下,险些以为是荷华。


    对了,荷华还躺在医馆里。


    尽管方才那是个梦,但差点就要变成现实了。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有更多人为她丧命。


    谢云闲双手攥成拳,梦里母亲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尽管大夫说母亲那时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意识已不清醒,可她能感觉到,她是真的清醒过来,并且有话想说。


    可她究竟要说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谢云闲。


    她从未告知任何人,私底下却在寻找这个答案。


    直觉告诉她,母亲的未竟之言与她的死亡有关。


    可是……


    真的还要查下去吗?


    墙外的尸体、二哥房中的暗室……谢云闲不敢往下想。


    她不希望再有人为自己受伤了。


    “四夫人……您怎么了?”小丫鬟望着谢云闲发呆,局促地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谢云闲将被冷汗浸湿的长发拨至脑后,问:“什么时辰了?”


    小丫鬟道:“已是辰时。”


    “大夫人听闻姑娘昨晚迟迟才归,担心姑娘状况,唤姑娘醒来去找她。”


    谢云闲动作一顿,“知道了。”


    简单用过早膳,谢云闲便往宁元珍的院子里去,还命采薇带上了一盒糕点,是昨日在集市上买的。


    分明是一日未见,谢云闲见到宁元珍,却有种久别再见的错觉。


    宁元珍端坐于上位,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谢云闲屈身问候,并将糕点呈上。


    宁元珍问她:“昨日出去了?”


    谢云闲不知她知道多少,不好隐瞒,便如实回答:“是,昨日云闲去探望母亲与姐姐,回来路上遭遇绑匪,幸得灵景及时赶到,相救,才逃拖魔抓。”


    宁元珍可能没想到她会真实禀报,便客气地说了几句让她外出注意安全的事。


    “今日便要回门,还是注意安全微妙。”


    谢云闲一时忘了这事,经宁元珍这一说,才想起今日便要回益州了。


    不行。


    荷华还未醒来,她还不能走。


    辞别宁元珍,谢云闲直奔书房去找崔灵景。


    “听采薇说你去找宁夫人了,可有事?”崔灵景问她。


    谢云闲将大概跟他说了一下,又开门见山道:“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可否推迟几日回门?”谢云闲道,“荷华仍处于危机关头,我不想这般提心吊胆地回去,留她一人在这里。”


    意料之外的是,崔灵景说:“我也是这样打算的。”


    “料想你必是无心,身上的伤尚未痊愈,长途奔波,那面磕碰,因此推迟了几日。反正从此处至益州,路远迢迢,也不差这几日。待荷华醒来,你的伤口恢复后,我们再走。”


    谢云闲错愕一瞬,随后道谢一声。


    谢云闲心头一暖,难得崔灵景如此体恤她。


    “咚、咚。”


    采薇从外回来,对谢云闲道:“四夫人,外面似乎有人找您。”


    “何人?”


    采薇有些困惑,道:“此人自称关秉良,说一定要见您。”


    谢云闲一怔。